冲突之一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感情的大厦一旦出现裂痕,又不及时修补,所造成 的后果自然不堪设想,我与吴原的矛盾便是明证。 自从公公朝我发火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战战兢兢,生怕再引发他的任何不 满;公婆对我也是“敬而远之”,不到万不得已不与我搭话;吴原上班一整天不回 来,即便回来,也是先跑到公婆卧室,向他们汇报一天的经历。这种情况下,我备 感伤心孤独与莫名的恐惧。 好在我妈的新家距婆婆家并不算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于是我便跟婆婆请 示说能否白天推着儿子回娘家,晚上再回来。婆婆一听,求之不得,我一天不在家, 他们也好逍遥自在。 5 月11日,我照例推着儿子来到娘家。这天有点冷,天色阴沉沉的,傍晚时候 下起了小雨,我和儿子都没有带多余的衣服,这样回去孩子肯定会着凉,想在娘家 住下,又怕婆婆不高兴,只得打电话征求她的意见。 “不行!”果不其然,婆婆一口回绝,“你妈刚刷了房子,涂料的味道会把睿 睿呛坏的,这个责任谁来负?你快回来,别多说了!”我于是让吴原给我们娘俩送 几件衣服过来,再叫辆出租车,婆婆倒是答应得很痛快,然后飞快扣了电话。 听说女婿要来,我妈怕他饿着,赶紧打火做饭,我记得很清楚,我妈下了一大 锅西红柿鸡蛋面。饭刚做好,吴原就进门了,他一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对此我 家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拿怪了。 “你来了。”我热情地把他拉到屋里,“咱妈刚做的鸡蛋面条,咱俩趁热吃吧!” “不吃!我今天下午三点才吃的饭,现在不饿!”吴原似乎有点不高兴,他面 无表情说道。 对他的话,我有些怀疑,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这一念头,心想他不吃就不吃吧, 不要强求他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吃完,然后让吴原去叫辆出租车,我给孩子穿衣服,只要他在 楼下一喊,我马上下去。 听到我的话,吴原似离弦的箭一般拔腿就跑,顺手扔下五元钱,再也不见踪影 …… 我给儿子穿戴整齐,只等车一来就走,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直等了将 近一个小时,仍然没有吴原的踪影,我想到吴原进门时的异常表现,联系到他平日 的怪僻性格,猛然间意识到:他不会再来了!要不他临走时扔下五块钱算什么意思 呢? 父母都惊讶于我的判断,连说“不可能!”哪有这样接老婆孩子的?他再不会 办事也不能这样做啊! 我坚决地断定吴原准回家了,不信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拨通了,是婆婆接的。她一肚子怒气朝我抱怨道:“吴原早回来了,正在 吃饭呢!都几点了——”(言外之意,你家连饭都不管)我一听全明白了,又是吴 原在嚼舌!我听不下去婆婆的絮叨,于是把刚才情景陈述一番。“真的?”婆婆半 信半疑,“你等等,我问问他……”半晌,婆婆终于给了答复,“吴原马上就到。” 20分钟后,吴原重新来到我家,脸上的表情更加丧气,一进门便朝我大叫一声 :“走!——”说完头不抬眼不睁扭头就走。“吴原,你先别走。你什么事都不管, 我又是抱孩子,又是拿包袱,一个人弄不了,你得和我一块儿!”我一把拉住他, 把他拽到屋里。 吴原越来越不象话,可把我父母气坏了,我妈气得脸色煞白,直言对女婿说道 :“吴原,说句良心话,我们一家可是从来没亏待过你!我好心留你吃饭,你说不 饿。怎么刚才回家又吃上了?让你叫辆出租车接他们娘俩,你倒好,扔下五块钱就 回家了,有你这样接老婆孩子的?我差你那五块钱?幸亏两家离得近,如果离得十 万八千里,那不麻烦大了!吴原,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妈越说越气,我爸和我也气得够呛,可是吴原像根蔫黄瓜一样,低着头始终 一声不吭,脸色阴沉得吓人。 这时楼下响起了汽车喇叭声,随之一个人大声叫喊:“谁叫的车?还走不走?” ——原来吴原叫了车,他怎么一字不提呢? 我妈只得忍住怒火,吩咐让吴原抱孩子,我麻利地提起包袱,随之下楼,我骑 电动车,吴原抱孩子坐出租,两车一前一后回到西城花园。 刚到家,迎面遇到在楼下等待的婆婆,吴原刚要开口告状,婆婆一眼瞅到了紧 随其后的我,低声对儿子说:“小欢来了!”吴原扭过头来,恨恨地盯了我一眼, 终于什么也没说。婆婆从儿子手中接过孙子,扭着屁股上了楼;吴原一身轻松紧随 其后;我先到地下室停好电动车,又提着包袱上了楼,——这些事情吴原永远不会 做! 整整一晚上,吴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一言不发,两眼中射出的冷光令我不寒 而栗,我胆战心惊不敢再有丝毫闪失,毕竟他们人多势众,我不想再招惹无端的是 非,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想找机会与他搭腔,可是眼见吴原对我根本不 予理睬,我也只得作罢。 吴原赌气早早睡下,他父母好像也对我有意见,谁都不理我。好容易孩子哄睡 了,我也疲惫不堪,于是小心翼翼躺下,旁边不时传来吴原沉重的叹息声和床板被 压得“咯吱咯吱”的响声,整张床被他侵占了近三分之二,他还不满足,故意使劲 往里面挤,我被他挤得忍无可忍,无奈之下央求道:“吴原,你往外挪一下吧,我 很挤得慌!”“你不会侧着身子!!”他冷冰冰硬邦邦甩出一句,面无表情,毫无 感情,我愕然,在这里我感觉不到一点儿家的温暖。 若是这种状态能够相安无事,我也会尽量委屈求全,不去招惹他,然而可怕的 是连这点狭小的空间我也即将失去,甚至差点引来一场杀身之祸…… 大约凌晨一点,吴原一觉醒来,要撒尿,于是头拱枕头,叉开两腿,双膝跪倒, 一手提尿盆,一手捏生殖器,不知道他是无心还是故意,撑起的膝盖压到了我的胳 膊,一时间我疼痛难忍,于是用手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让他把膝盖挪开,哪知却 惹来一场惊天之灾—— 这一下成为吴原发泄的导火索,他的满腔愤怒终于火山一般爆发了。只见他把 尿盆一扔,一下纵身骑到了我身上,两只膝盖分别压住我的两只手,预备我反抗, 同时用两手狠命掐住我的脖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大脑一片空白,这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就是自己最爱 的丈夫吗?然而情况紧急,已容不得我进行过多的思考,此时我被掐得几乎窒息, 脸部憋得通红,张大嘴却喘不动气,最后我拚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声:“爸妈,救命 啊——” 隔壁房间的灯马上亮了,可公婆却迟迟不来救援,不一会儿又重新熄灭,老两 口始终不曾露面。 吴原见父母纵容,更加肆无忌惮。他在掐我脖子时,我奋力挣扎,他顺势猛推 我一把,我一下压到了旁边熟睡的儿子身上,儿子被惊醒了,“哇——哇——”大 哭起来。 我想转身抱孩子,可兽性难驯的吴原岂肯轻易罢休,他一把揪过我,似老鹰抓 小鸡般把我反过身子脸朝下压在自己身子底下,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我的两只手腕, 狠命攥在一起,令一只手使劲撕扯我的头发,并一把拽住拼命往床上撞,“啊——” 疼得我大叫,同时伴随而出的,还有汹涌的泪水…… “哇——哇——”儿子在大声地啼哭,我心如刀绞。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哭着哀求。 “哼——”折腾了一大阵,吴原似乎很累了,他鼻孔哼出不屑的一声,一抬手 将我推到一边,似在扔掉一堆破烂。 我似是遇到大赦,庆幸性命还未丢掉,慌忙爬过去抱起儿子,解开衣襟喂儿子 吃奶,儿子在妈妈温暖的怀中大口大口的吮吸着奶水,渐渐止住了喑哑的啼哭。 吴原很不解气地走下床,脱下裤头,“哗——哗——”尿了一大泡,随手放下 痰盂,转身看到蜷缩于床角战战兢兢的母子俩,不禁怒从中来,右手食指点着我的 鼻尖骂道:“哼!妈拉个比,等我回自己家再收拾你!”骂完,心里痛快了许多, 于是一翻身“骨碌”躺下,钻进被窝呼呼大睡,全然不顾满脸泪水的妻子…… 吴原发泄完了之后,似乎感到很是疲惫,一会儿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当时我生完孩子还不到五个月,尚处哺乳期间,身体还很虚弱,就遭遇到丈夫 无端的殴打,吴原啊吴原,当你把手掐向我的脖子时,你是怎么想的?那一刻,你 还有没有人性? 整整一夜,我流着眼泪怀抱儿子,彻夜不敢睡…… 丈夫的疯狂表现令我心有余悸,我非常渴望得到公婆的支持与关爱,可是他们 却结结实实给我迎头一盆冷水,令我从头凉到脚—— 第二天一早,吴原钻进他妈卧室,母子二人关上房门,交谈良久。 待出来时,吴原哭丧着脸,好像受了委屈的是他;婆婆眼睛红肿,脸色从来没 有过的难看;吴原临上班前,公公追出来补上一句:“什么事别放在心上,自己找 舒坦,啊——” 待吴原走后,我怀抱幼儿,流着眼泪对公婆讲述昨夜的遭遇,希望能够得到他 们的一丝同情,谁知话未说完,公公似触电般一跃而起,瞪眼呲牙跺脚,用手指着 我的鼻尖恶狠狠骂道:“报公安局!报公安局!!你是恶人先告状!”其凶狠状与 昨晚丈夫的可怕面目如出一辙,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你少讲俺儿子的坏话,住不 下去你就给我滚——”公公不依不饶,两道凶光直逼向我,眼珠似乎要跳出来。 “妈——”我万万没想到公公竟然这般反应,只好拿泪水汪汪的眼睛求助婆婆。 婆婆朝公公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于激动,然后两眼直勾勾瞅定我,似乎要主 持正义,然而说出来的话更令我伤心,“你说吴原打你,你身上有没有伤?你怎么 证明他打你?” 我一下愣住了,没想到我一向敬重的婆婆竟然也和他们互通一气,“妈,吴原 他可是掐我脖子,要是真有明显伤痕,那我还不得叫他掐死了?你不信的话,看这 儿,我的胳膊上叫他拧的青一块紫一块,脸上叫他用指甲抓的血痕。”说着我撸起 衣袖让婆婆验证。 她看了一眼,不再吭声,一会儿又说:“我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辞,等晚上下 班后我要问我儿子。”说罢两眼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妈,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我再一次为不被人支持而难过,我怎么也想不 通,明摆着是吴原的错,公婆怎么就不明白呢?——袒护的也太过分了吧? 婆婆却丝毫不理会我的反应,径自站起身来,扭动着蒜瓣一般两片肥硕的屁股 往里屋走。 “妈。”我忍不住叫了一声,试图在婆婆进屋之前做最后的表白,“为什么每 次我俩闹矛盾,你们都是批评我,而从来不说吴原?” “谁说俺不批评吴原?俺都是背地里说他,——俺得给儿子留面子!”婆婆义 正辞严说道。 这时公公沉不住气了,他一步冲到我跟前朝我大吼道:“在我这儿你就得老老 实实的,住不下去你就给我滚!” 本来遭受昨晚的可怕经历,我已经非常委屈了,没想到今天又遇到公婆这种态 度,我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此时忍不住痛哭失声…… 午饭做好了,婆婆很大度叫了我一声:“小欢,吃饭了!” 面对这样一顿饭,我怎么咽得下去? 公公在饭桌上依旧喝酒吃菜,与婆婆谈笑风生,看都不看我一眼;婆婆不时偷 偷瞟上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面对公婆的冷漠,爱面子的我无论如何是承受不住的,我又开始反思自己,或 许又是我错了?不该对公婆这种态度,他们毕竟是长辈——还是我道歉吧! 趁他们吃得高兴,我唯唯诺诺说道:“爸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 出那样的话!我错了,你们大人大量,我年轻不懂事,你们就原谅我吧!……”说 着说着,我听到自己的语调又变了,眼泪再次忍不住滑落,心中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 公婆看到我如此诚心诚意的道歉,还有声泪俱下的感言,似乎也有所醒悟,他 们马上变得和颜悦色,公公摆出一副高姿态慈祥地说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当爹娘的不会歪道自己孩子的!……俺们的钱都干干净净!……你不要好高骛远, 眼眶子长到头顶上,做人一定要本分!” 婆婆接道:“是啊,小欢虽然说话直了点,不过心地还是好的,这点我和你爸 都看在眼里。……两口子没有不打仗的,吴原脾气不好,做父母的最清楚不过,小 欢啊,为了孩子,你凡事得忍耐!如果你觉得俺们骗了你,俺们也无话可说……” 见婆婆没说到重点,公公赶紧纠正:“你妈的意思是说,你只有多体谅吴原, 日子才能过好!你说是吧——” 当晚吴原下班后,婆婆把他叫到卧室密谈。待出来时,吴原似丧家之犬面带愧 色低头不语,婆婆态度来了个180 度大转弯,她无比慈祥地说:“小欢,刚才我问 过吴原了,他说确实是他先动的手,他当时失去理智了,差点酿成大错。吴原打你, 是他不对,我已经批评过他,待会儿让他向你道歉,你就不要再做追究了!不过, 吴原脾气不好,你要多担当着点,他发火一会儿就过去了。一个女人家,凡事多忍 耐,多委屈求全,否则怎么能在家中立住脚?……” 矛盾在婆婆的苦口婆心和公公的沉默中告一段落,吴原像占了便宜般很快就忘 记了,照样游戏玩耍,并不曾向我道歉。 为了息事宁人,维护家庭的稳定,事后我主动与吴原和好,忍辱负重独自吞下 这一苦果,回家对父母只字未提。将心比心,我天真地以为一次次的宽容能够换来 吴原良知的觉醒,哪知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 TXT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