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期间 2006年2 月4 日(大年初七),我住进了市中医院肾内科接受治疗,131 天的 漫长时光,每一天都是那样的难熬。 刚住院时,身病加心伤,我几乎天天以泪洗面,由于长期心情压抑,我患上了 严重失眠,甚至想一死了之。我妈知道我压力巨大,怕发生不测,日夜在医院陪我, 直到一个月后我情绪渐趋稳定,她才敢让我一个人睡病房,她和我爸一天两遍送饭, 两人半年均瘦了十余斤。 除此之外,我还要忍受每天无休无止的打针和服药,我的血管本来就细,不容 易找,打过几天后,更是肿得青一块紫一块,每次扎两三针能找准血管就算万幸, 最多的一次一连扎到五针,寻找的部位也从手背到手指头再到脚背,凡是能找的地 方都找遍了;另外每天一针肚皮针也让我感受到了千疮百孔的滋味。 据不完全统计,患病至今,我身上共扎了三百一十多个针眼,同时喝了四百二 十多副中草药,外加大量的西药。由于我长期服用激素,免疫力迅速下降,短短半 年竟然连患三次重感冒,每次都得打十余天吊瓶才能有所好转。 与此同时,脸部开始浮肿,我从来没有过的自卑,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愿 出门。 我时常担心,自己还能撑多久?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这些痛苦,比起我精神上所受的创伤,又算什么呀? 6 月14日我出院,在此期间,我没有接到吴原家打来的一个电话,没有见到吴 原家的任何一个人,更不要说收到他一分钱的治疗费了,每当我给他打电话时,他 们一看是我的号码,当即挂机。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他家竟然不让我见孩子?简 直大大超出了常人所能忍受的范围——不论从情感上,还是从人道上。 我在满腹哀怨与困惑的同时,不知道吴原一家作何打算,此刻,我最大的心愿 是见上孩子一面,以慰籍思子之苦。 后来听邻居们说,有人问公公你儿媳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人?公公打着哈哈说她 每天都上班;人家又问,白天上班,晚上。周末怎么也不见呢?公公有点不自然的 说,晚上和周末都加班呢。——有意思! 2006年5 月31日上午11点27分,吴原的一个亲戚打来电话,说公公一家已经买 下了区政府在西郊新盖的一套大房子,我和吴原住的房子找到买主,价钱也合适。 (后来听人说,公婆对于不给我出医药费一事对外解释说,他们最近手头太紧,实 在没有能力给我治病,迫不得已才如此;而要买新房子必须要交现款,按照公婆所 买新房的面积,第一笔预付款至少要十万。看来房子比儿媳的命重要得多。)她还 说公公给我打电话我老是关机,所以打不通,而事实上我24小时都开机,难道不撒 谎他家就不会说话吗? 2006年6 月4 日,吴原给我家打来电话,一开口便气势汹汹的质问,“听出我 是谁了吗!” 我妈一愣,“噢,是吴原啊?” “睿睿病了!住院了!在儿童医院!你看着办吧!!”然后不由分说扣了电话。 一个电话把我家刚刚趋于平静的生活全部搅乱,全家立刻陷入了对孩子的牵挂 之中。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孩子病了,当妈的怎能不心疼? 我不顾自己正在住院,赶紧向大夫请了假,第二天一大早,买了十斤的香蕉 (睿睿最喜欢吃这个),打的去医院看望,我父母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我便又叫上 了一位要好的同事陪我去。 进了病房,护士告知公婆带孩子回家了,还没有来。我便向医生打听孩子病情, 当得知不过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我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8 点50分,婆婆到了,她往病房一探头,看到了我,似乎有点吃惊,迅速把头 缩了回去,稍稍片刻,才又进来。 同事很热情地迎上前去,“阿姨,我们听说孩子病了,过来看看,欢颜急得不 得了!” “唔。”婆婆似乎没想好要说什么,支吾道。 “孩子呢?”我着急地问,五个月的思念,像一把利刃,早把我的心戳得稀巴 烂,我唯一想见的就是孩子。 正说着,公公抱着孩子上来了,他明明看见了我,可奇怪的是他却扭过头去与 临床的人说话,假装没看见,根本不与我搭腔。 “睿睿——”我一眼看到了儿子,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伸出双手就要去抱, 同时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吓着他!”我的一腔思念换来的却是公公的一声大吼,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也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 公公吼完后,把抱孙子的手臂更紧了紧,胳膊上的青筋都根根跳起,然后快步 奔到妻子身边,二人迅速结成统一战线,老两口并肩作战,士气高昂。 此情此景,仍不能动摇我的斗志,对儿子的彻骨思念,已将我快要折磨至疯, 我一切都顾不得了,随后跟过去,一把拉住儿子的小手,“睿睿,睿睿,我是妈妈, 你不认得妈妈了吗?睿睿——”儿子的眼神中充满了陌生的敌意——将近半年的分 离,妈妈的概念已经从他头脑中彻底消失。儿子挥舞着小拳头,紧紧抓住爷爷的衣 襟,生怕自己被人抱走,两只小腿不住地乱蹬,以此表示对面前这个陌生人的抗拒。 有了丈夫的支持,婆婆接过孩子,开始自我表功,“这孩子现在就跟我最亲, ……他一发烧就来住院了,幸亏俺们送来得及时,一点都没耽误!” 公公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生怕我把他抢走,于是一把抱过孙子,躲到走 廊上去了,从此不再露面。 等了半天,我见公公没有再回来的意思,抱儿子的这点愿望随之泡汤,而我的 打针时间已经到了,不得已只好与同事离开。临走前,婆婆忽然发了话,她“腾” 地一下站起,两眼直勾勾盯着我,“小欢,你住院半年俺们没看你是不假,可你也 别太犟了,你老是说吴原不好,他打电话你又不接,你又不与他沟通,你生病需要 钱,俺又不是不给你出——” 我惊讶得差点晕倒。公公的蛮横尚且应付不及,现在半路又蹦出个婆婆,她的 一派歪理连自己都讲不过去:我是病人,怎么个犟法了?难不成吴原一家从来没看 过我,到头来反倒有理了?吴原什么时候打电话我没有接过?我天天盼着他来电话, 怎么可能不接?这一切说到底,不都是为了钱吗?赚了便宜还得卖乖,为了钱,吴 原三口可以跟我拼命,现在又摆起高姿态,真是可笑! 此时婆婆瞪着她那两只不大的三角眼,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我。 而我已经难掩满心的疲惫,不想再说一句话,累了,我真的很累了,无端的争 议只会给我疲惫的神经以更深的刺激,我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儿 子已经不认得妈妈了,如同世间点亮的唯一一线希望之火也将熄灭,一切还有什么 意思? 我一句话也没说,与同事默默离开了医院…… 2006年6 月7 日,我来到水库找吴原,质问他,我生病他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我, 吴原当着他同事的面朝我大声怒吼,“你造谣!你诽谤!” 到底是谁在造谣谁在诽谤? --------- TXT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