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 苦干大战突击两天后,泥瓦窑五十岁以上的劳力都去大田锄地,剩下青壮男女 社员仍在运土修水库。 一天中午,没有一丝风,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地面。人们赤着脚站在地上,脚 就像站在火鏊上,烫得生疼,一刻也站不住,得赶紧往阴凉处或家里奔。天气异常 闷热,人们吸进肺里的空气也是热焐焐的,没有一丝凉意。此刻人们都在家里吃午 饭、休息。 忽然刮一阵怪风,那风带着哨音强劲地从街上吹过,把街上的尘土和草屑、纸 片直吹到半天空,大风所过之处家家户户的门窗都在响动。门前的大树被风刮得弯 下腰,又抬起头,对风发出不满的啸声,村南的榆树林发出呼呼地一片叫声,碧绿 的树冠,似乎对大风的淫威不满,一齐摇头摇脑地反抗着,如同波浪急速地翻滚, 泛起一片缘浪,卧在阴凉处的猪、鸡大风一来,都跑起来,急急忙忙钻进它们的窝 里。 大风过后,西天边一抹黑黄色的云朵急速地涌过来,那黄色的云头与黑色的云 头互相纠缠着,翻滚着,在云层的后面,似乎有一台巨大的鼓风机在吹着,使它们 不能在空中停留,顷刻间就布满天空,人们听到在那漫卷的云层中,有一种铿锵有 力的磨擦声,如同一台大型水泥搅拌机在空中运转着,那声音时高时低、时急时缓 响彻整个天空。 风停了,云层低低地压着地面,天地间一切声响都没有了,异常寂静。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云层,接着是一声霹雳惊天动地的炸响,雨“哗”的一声从 天而降,尤如空中悬河决堤肆意倾泻而下,倾刻间,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天地间 白茫茫的一片。雷声在空中不断响着,雨在急骤地下着,每响一声雷,那雨就急骤 地下一阵,急雨就像是在雷声的击打下狼狈地滚落在地面上似的,雷声不断,骤雨 不断。家家户户房檐上的流水“哗哗哗”地流着,形成一道水簾,院中的积水一时 半刻流不出去溢上墙基,有的人家院中的水倒流进家里。 街上的积水横流,南街、北街、东街三条街上出现了三条浑浊小河,三条河汇 合在一起形成一条大河,向西街滚滚流去。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风来了,急风吹着雨,雨打着风,风和雨在宇宙中搅和着, 急风用力一吹,那雨稍微停一下,随即又“哗”的一声落下来,风和雨好象在较劲, 反复多次,不停不歇,谁也不服谁,风把雨甩到人家的门窗上,就会发出“啪”的 一声。泥瓦窑家家户户的窗棂上的窗纸都破了,成了黑窟窿,地上、炕上都是雨水。 整个中午、风声、雨声、雷声不断,这是泥瓦窑春夏以来第一场雨,下得好怕 人。 大雨来临,有三个人冒着大雨跑出泥瓦窑,他们手里拿着铁锹、绳子,向东南 沟水库跑去。 这是铁蛋、强强、二红,他们冒着暴雨到水库干什么去了? 中午收工的时候,铁蛋看见水库低部出水口的闸门没有拉开。这是县水利局的 技术员给设计构建的,那铁闸门有200斤重,死死地封住送水管的进水口,用时 提起闸门,水库里的水通过输水管道,穿过大坝流向水库外面,不用时将闸门放下, 牢牢地封住进水口,水库里面的水再也流不到外边去。大雨一来,铁蛋就想起那闸 门,如果闸门拉不开,水库里的水流不出去,势必逐步上涨,此时溢洪道还没有开 通,如果水量大就会溢满水库,从大坝顶上倾泻下来,拦洪大坝就会决口,眨眼间 正座大坝就会倒塌付水而去。他放下饭碗就去找强强、二红。 这三个人淌着泥水,一路跑着,雨中路上泥滑,强强和二红一连摔了好几跤。 他们来到坝上,水库里的积水已把闸门淹没了,东南沟和阳坡沟的山洪还没下 来,在雨中能听得见远处山洪震耳发聩的轰鸣声。铁蛋用绳子栓在自己腰上,让强 强、二红拉着,这样保险,一旦山洪冲下来,铁蛋也不会被冲到水里去,即使被冲 进水里,有强强、二红拉着绳子也可以把他拉回来。 铁蛋踏着坝面的石块,来到闸门前,他的双脚已被水淹没了,他弯下腰用手摸 着闸门上的铁环,摸了一阵没有摸到,他又往下迈了一步,又弯下腰摸,才摸到了, 他用力一提,那铁闸门纹丝不动,他向二红招了一下手,二红腰上也栓了绳子来到 铁蛋身边,弯下腰摸着闸门的铁环,摸到了用劲提了提仍是丝毫不动。 此时山洪的轰鸣声更大了,水库中的水也在不断增加。 二红说:“把绳子栓在铁环上,三人到坝上一齐拽!” 铁蛋点了一下头,两人都把身上的绳子解下来,栓在闸门铁环上,俩人又爬上 坝顶,站在坝上刚扭过身来,只见东南沟和阳坡沟两条山沟里的洪水已经下来啦, 两条沟里的山洪尤两条恶龙翻滚着浊浪,裹夹着巨石,一路腾跃咆哮着,澎湃而来, 发出雷鸣般的响声、轰鸣声响彻整个山谷,两股山洪交汇在一起又腾起巨大的浊浪, 汹涌地向大坝冲来,在大坝上激一片惊涛,水花四溅,然后又倒流回去有力地拍着 阳坡山的山脚,稍停片刻,又与两条沟里的洪水汇合在一起,再次冲向大坝,洪水 第二次来时,陡然升高二尺多,尤如一堵黑色的墙体,齐齐的喧啸着扑向大坝,大 坝迎水的石面惊涛直竖,浊浪如雨,浪花竟甩到大坝顶上。这样反复多次,水库里 的蓄水猛增,一会工夫水位就上升了几十米,距坝顶只有十几米了,南坡上的采土 场也被洪水淹没了,筐子,杠子都漂在水面上,整个水库形成一个浊浪翻涌的小海。 铁蛋看着水库的情景焦急说:“快拉!水闸拉不开水库就完了。” 三个人一齐拉紧绳子,那闸门在水中似乎动了动,因坝上泥滑,三个人一起跌 倒了。 雨还在下着,毫无减弱的迹象,铁蛋又大声说:“坐下,蹬住石头!” 三个人都坐在泥泞的坝上,双脚蹬住坝面的石头,都咬着牙一齐拉紧绳子,铁 闸门开始移动了,但还没有拉凹槽,三个人再次一齐用力,那铁闸门才被拉出来。 三个人站起来,向坝后看去,送水管道的出水口一股浊浪喷射出来,竟扬起几 米高。这是水的压力造成的,说明水库的蓄水量已达到极限。 此时这三个人都成泥人了,互相看着,他们都笑了,高兴地跳起来。 水库中的水位不在猛增,保持在一个水准线上,不增也不落下。 他们三个都感到很兴奋,为泥瓦窑的人们办了一件好事。 大雨来临,队部办公室里张书记和二光棍正在闲聊,张书记坐在窗前,看着外 面的滂沱大雨喜形于色,对站在门边的二光棍说:“把这场大雨的水都蓄起来,你 们泥瓦窑的南大地,西大地都够浇了。” 二光棍随口说:“就看东南沟这水库存住存不住水,要是存住水那就好了。” 张书记说:“我看没问题,那么高那么厚的大坝,那大坝坝基就六十米哩。” 二光棍说:“不一定,咱那基槽不合格,没用混凝土浇注沥青做防水。” 张书记没接茬,说开别的话题:“今年冬天一定要把溢洪道挖通,那工程不大, 明年就可以修建送水渠,把送水渠从东南沟一直修到南大地、西大地。” 二光棍接着话茬说:“水库里有了水,修一条送水渠那倒没问题,只是那溢洪 道是个困难,小圆山阳坡全是石架。” 张书记说:“100米长的溢洪道,你们可以采取两头对接挖凿的办法,我看 用不了半个月就挖通了。” 此时忽然响了一声炸雷,雨“哗哗哗”地下的更大了,街上已响起流水的响声, 二光棍忽然想起水库的闸门,忙说:“水库的闸门还没提起哩,这怎么办呀?” 张书记也意识到没有提起闸门的严重性说:“你快派几个人上水库把闸门拉开。” 二光棍为难地说:“怎么大雨派谁去哩。” 张书记说:“你去找冯亮亮,让他找几个青年后生上去,他是副队长,领导干 部要以身作则,起带头作用。” 二光棍披着张书记的雨衣走出队部办公室,街上已是一片积水,雨仍在不停的 下着,他盘算着去找二红,二红年轻,再说他是地主子女派他去,他不敢不去。在 路过陈二旦院门的时候,他想这么大的雨只二红一个人去不行,他想让陈二旦同二 红一起上去,于是就走进陈二旦的院门。当他走到正房家门沿台上的时候,向家里 一眊,只见冯亮亮正和陈二旦的媳妇,巧娥拉抱着亲嘴呢。 二光棍没有贸然走进家门,他站在门外的沿台上故意高声咳嗽了两声,高声问 :“巧娥在不在?” 家里巧娥应了一声,他才走进家门。 二光棍走进家,就问:“二旦呢?” 巧娥说:“出门了。” “干啥去了?” “给我姐姐家盖房去了。” “啥时走的?”二光棍又问。 “走了三四天了。” 二光棍显得不悦,他脱下雨帽说:“修水库谁也不准请假误工,这是谁批准的?” 冯亮亮沉着脸说:“我批的。”他似乎对二光棍的到来搅了他的好事不满。 巧娥也不满地说:“我们是贫下中农,又不是地主、富农,出门需要请假,回 来向你汇报。” 二光棍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对冯亮亮说:“张书记让你找上几个人上水库把 水闸门拉开。” 冯亮亮眉头紧锁,不高兴的说:“我不去。”说完就坐在地上的沙发上,把头 扭向一边,不看二光棍一眼。 从陈二旦家出来,二光棍去找二红,陈全福高声喊着说“不在。” 二光棍走出陈二旦家门以后,冯亮亮从沙发上站起来,嘻笑着又和巧娥搂抱着, 他从裤兜里掏出点什么,放在巧娥手里,巧娥向手上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两人相跟 着进了里间,里间的窗帘掛着,在墙角摆着一张双人床…… 这场大雨真怪,说来就来,说走几走,一声响雷过后,雨就停了。在远处的天 边响起沉闷不断的雷声,像是招呼那满天的乌云,转眼间云过天晴,太阳又火辣辣 地照着地面,地面上升起一缕缕白色的雾气。街上的雨水还在流着,明显地比刚才 小多了。 人们从家里出来,站在街上,重新审视着被大雨洗涤后的村庄,家家户户门窗 上的窗纸全没了,黑咕隆咚的,土墙都是湿漉漉的,在几处破落大院里,那断壁残 垣的危墙倒塌了,高低不平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小水坑,小水洼,路边的大粪坑存满 积水,上面漂浮着枯枝、草叶、粪便杂物,大雨后的泥瓦窑显得破败而清新。 雨停了,泥瓦窑的男女老少都向东南沟走去,他们不放心,要亲眼看一看这拉 洪大坝此时怎么样了,是否能经得住这场凶猛洪水的考验。人们来到东南沟,沟中 的水哗哗地流着,雄伟的大坝犹在,安然无恙,如同一道巨坡大岭横亘在小圆山、 小南山之间。 人们来到大坝顶上,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水库里积满了水,浩浩泱泱,一片 浑黄,在阳坡山,小圆山,小南山三座山的三角空间,形成一座高峡平湖,湖水泛 着微波在在三座山之间轻轻地荡漾着,水面距坝顶只有几米了,水面上漂着抬土的 杠子、筐子。 雨停之后,二光棍急急忙忙来到东南沟,来到大坝前,他看见出水管的水倾泻 着,一颗掉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地落下来,燃而他有点纳闷,水闸是谁拉开的?他 来到坝上,甚至有点后怕,水库里的蓄水已快到坝顶了,水面距坝顶只有几米,要 不是有人提前将水闸门拉开,这水库大坝肯定完了。泥瓦窑的男女老少陆续走上大 坝,对水库眼前的情景欣赏着,赞叹着。二光棍发现,这些人的衣服都是干的,只 有站在大坝另一端的铁蛋、强强、二红三个人浑身水淋淋的满身泥水,他心里明白 了,心里升起几多感触。 张书记也来到坝上,他一脸功不可没的激动,站在人们中间,大谈特谈修水库 的重要性,深远意义,以及水库修成后,泥瓦窑人由穷变富,子孙后代的美好幸福 生活,他说,这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业。他下午去公社有个会议在坝上站了 一会儿,就回去了。 这时二毛眼老汉父子俩赶着集体的一群羊从南山上下来了,他这是让羊来水库 边歇晌的。歇晌,是后山半农半牧区牧羊的一个方法,每到入伏炎热的夏季,有经 验的老羊倌就把羊赶到通风坡梁上或水边,让羊卧着休息一个中午,下午炎热消退 之后再把羊赶上山吃草,如果羊群中午不歇晌,在闷热的时候,就会这只羊的头钻 进那只羊的后腿间,那只羊钻进另一只羊的后腿间,抱成团,攒成蛋蛋,时间长了 就容易上火生病,羊吃不起膘来。 二毛眼坐在水库边不远的地方,看着水库,抽着旱烟,并同坝上的人们远远地 答着话。他的羊群也站在南坡离水库不远的地方,“咩咩咩”地叫着,这些羊对面 前出现的水库,似乎有点好奇、陌生,这东南沟原先是它们羊群早晨上山吃草,晚 上回村入圈的必经之路,今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忽然水库边的土崖掉下来一块土“轰咚”一声落进水里,坡上的羊群一下惊了, 六月的羊膘肥体壮,在南山坡奔跑起来,有几只羊跑昏了头,向水库直冲下去,跳 进水里。 大坝上的人们看见羊跳进水里,开始焦急地走动,想抢救,可是走了几步,又 停了下来,他们知道南山坡土崖的水最深,在5米以上,人们只好在坝上呼唤着水 中的羊,“羔羔羔”地叫着,他们希望水中的羊听到呼唤声,向西游过来,那大坝 是斜面,自己就可以走出来。可是,这畜生哪能理解人的思想呢,那五只羊在水中 扑腾着,毫无离开土崖的意思,竟扬起头来向土崖上“咩咩咩”地叫着,它们知道 土崖上有它们的同伴妈妈。 冯虎忽然喊起来:“集体的羊落水了,快救羊!” 人们看着水库中泱泱的洪水,谁也没有动,连刚才热情呼叫羊的那种“羔羔羔” 的声音也没了。 冯虎见没人动,生气了,大声命令着:“地富分子、子女都下水救羊!”并骂 起脏话:“他妈的,这些家伙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不老实,‘老实改造,重在 表现’他妈的都当耳旁风。” 坝上的人们听到冯虎这异呼寻常的命令,心里都“喀噔”一下,他们知道,下 水救羊有可能就是死亡,那水太深了。站在人群中的一些地富分子和几个子女,吓 得头都不敢抬,他们担心,文革时期这个大队主任说不准将他们谁推下水去。 停了一会儿,冯虎见没人行动,对站在他不远的二红骂着说:“二红,下!成 天重在表现,重在表现,到了表现的时候,却没一个鸡巴有表现了。” 二红的脸红了,他低着头走出人群,犹豫了一下,就向大坝南端走去,人们看 见二红浑身上下水淋淋的尽是泥水。这时只见冯虎的小媳妇蔡粉粉瞅了一眼冯虎, 跑出人群拉住二红的胳膊说:“二红,不能下,那水深哩,下去就没命了。” 二红在坝上站住了,粉粉拉着他说:“不要听他的回去。”二红感动了,在关 键的时刻,冯虎的小媳妇蔡粉粉怎么会勇敢地站出来护着他,他看着粉粉眼里流出 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背过身子悄悄地把眼泪用袖口擦了。 粉粉推着二红的身子,无论如何不让他再往南走。 坝上的人们都议论开了,议论的中心就是二红与那几只羊的价值取向,有意谴 责冯虎,不应该歧视欺负人家二红,地主是地主,可二红人家还年轻,下去送了命 怎办? 这时铁蛋从坝下爬上了大坝,他是去坝下察看大坝是否渗水,他担心如果大坝 渗水,这大坝就白筑了。他来到冯虎面前,理直气壮地问:“冯主任,你说队里的 那几只羊值钱还是二红的命值钱?” 冯虎被铁蛋问的有点胆怯,一时答不上话来。 铁蛋转过身来对着大坝上的人们说:“冯主任认为二红不下水捞羊是表现不好, 我看二红表现不错,他热爱集体关心大坝,劳动积极,我告诉大家,这大坝上的闸 门就是二红,强强和我三人冒着雨来拉开的!” 人们哗然了,如梦方醒,纷纷议论开了,看那三个人身上的衣服浑身都是泥水, 多亏这三个人提前来拉闸门,要不这大坝一定决口了。 听了铁蛋的话,二红蹲在坝上哭了,哭得很伤心,他们这种人不希望偏爱,只 希望理解。 铁蛋在人们面前走来走去,似乎非常的激动:“我不愿意修大坝,被张书记免 了队长,但我是共产党员,我不当队长不能不关心泥瓦窑人的劳动成果,水闸拉不 开这大坝非倒塌不可。”他走到冯虎和二光棍面前质问着这两个大队、小队的领导 干部说:“大雨来了,咱泥瓦窑有大队干部、小队干部、还有县里的大干部,你们 去哪了?为啥不上来拉水闸?” 人们又一次哗然了,激愤地叫嚷着:“这些干部哪去了?领导干部要处处积极 带头以身作则,他们上哪了?” 冯虎没做声离开人群远一点的地方站着,他有意躲避铁蛋。 铁蛋来到冯虎面前说:“冯主任,咱是共产党员,说话办事要讲良心,我说的 良心就是群众。” 二光棍此时似乎有点惭愧,但他心里觉得自己在大雨中虽没来大坝拉闸,但他 已布置安排了这一工作,总比那冯亮亮睡女人强。 铁蛋看了一眼冯虎,来到二光棍面前,好象赌气似的说:“二叔,你不是让我 铁蛋给你当参谋吗?今天我就给你当个好参谋,水里的羊,谁也不要打捞,淹死了 咱们吃肉!” 二光棍笑了,他对铁蛋这个年轻后生在泥瓦窑群众中的威信是佩服的,特别是 那些年轻人,铁蛋一说干什么,他们就会雷厉风行地干起来。他对铁蛋的话没有反 驳,也没说同意,只是口中喃喃自语着:“那是集体的羊淹死挺可惜,咱应该捞一 捞。” 铁蛋很干脆地说:“不用。”接着指着大坝激动地说:“这大坝是咱泥瓦窑人 修起来的,还没完成,还需要继续修,整整一个春天,一个夏天咱泥瓦窑来修大坝 的人,哪个人没脱过几层皮,没掉下几斤肉,羊是咱泥瓦窑集体的,我看泥瓦窑人 每人吃半斤死羊肉也应该,不过分。” “对,就是。”人们都笑了,高兴地喊叫起来,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后生,闺女 们乐得拍起手来,几个后生乐得蹦跳着向大坝南端跑去。此时水里的羊都淹死了, 漂浮在水面上。 人多办法多,那些年轻后生跑上南坡土崖边,用石头、土块照着死羊打去,让 石头和土块在水中激起浪花,一点一点地使漂浮的死羊向岸边移动,不大工夫,那 五只死羊就被拖到岸上。 中午的一场暴雨,下午不能锄田、水库不能上工,泥瓦窑生产队下午大休工, 人们享受了今年以来老天赐予的半天假日,晚上泥瓦窑家家户户都是羊肉馅饺子。 六月的羊肉赛如小人参。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