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楼深宫里的决策者 我正是抱着一种天真的傻气,欣然于1987 年11 月22 日搭乘东方航空公司 的班机回华盛顿,斡旋这项“一箭三雕”缉毒计划。因为我不信任毒品侦缉署的秘 书,也不想把我经办此案时头脑里梦想的取胜这场战争的秘密泄漏出去。于是将计 划草案输入了我那台私人电脑中。 1987 年11 月23 日,在缉毒署总部的音响资料室里,我慷慨陈词,谈了 “一箭三雕”行动计划,并汇报了这次调查的结果。缉毒署总部的最高决策者们对 此表现出十分的冷淡。在座的除了“钢盔”哈伯特·胡帕、阿尔贝特·斯科佐外, 还有海关的吉姆·罗斯。 大人们面对这一切,在那里“嗯”、“噢”地打着哈哈。我重复了鲁曼嘲笑美 国缉毒署直升飞机的那番话,模仿着他的腔调,手舞足蹈地比画着美国直升机飞上、 飞下的情景。我本希望这番话能直接激起缉毒署的决策者们对玻利维亚的可卡因贩 子、巴拿马的洗钱人和腐败的墨西哥官僚的愤恨,然而恰恰相反,他们把这种愤怒 统统发泄到我头上。他们的反应似乎表明,这番话是在有意诋毁缉毒署。 “我知道这并不奏效,你不要跟我们谈些咱们不知道的事。”人事协调官员阿 特·伊哥伯特气愤地道,语气中直接流露出对这项计划态度的改变。 “‘雪峰行动’才是署里明确要执行的,”他接着道,“谁要不信任这项行动, 谁就不是这个署里的人。列文,你怎么不明白,议会要问起缉毒署有关可卡因的问 题,我们拿什么回答?‘雪峰行动’才是我们最好的回答。 如果‘雪峰行动’失败了,缉毒署在新闻界的声誉就会一落千丈。”此事之后 不久,缉毒署总长约翰·劳华要求每个缉毒特工开展讨论,他在一份文件上写道: 缉毒署特工不愿参加“雪峰行动”是绝不能容忍的。 “这是玻利维亚人说的,并不是我的态度!”我坚持道,“他们攻击‘雪峰行 动’说:‘不管怎样它都是无效的。’他们还说,他们控制着大部分主要地区,美 国飞机只能控制一小部分地区和可卡因。”“我们知道他们在笑话咱们。”伊哥伯 特恼火地道。接着,他坚持要缉毒署给予“雪峰行动”财力上的支持。他还在源源 不断地朝这个无底洞里扔钱。他几乎什么都谈到了。他说,玻利维亚人是“冲着钱 来的”;飞机到不了可卡因实验室,不是因为缉毒署腐败无能,而是“无法逾越” ;对每次行动前三天就有人通风报信的“雪峰行动”,他却称作是“一份让我们振 奋的礼物”。他还说,按缉毒署估计,拉公司拥有的可卡因比鲁曼所说的更多。 他看似千方百计地要证明玻利维亚人在说谎,然而事实上他却处处在长人家威 风。 最后,他所说的话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我吃了这么多年的缉毒饭,还从未听说 过这种逻辑。他说:“他们生产出那么多的可卡因,只抓住一吨、两吨或者说三吨, 不管多少,都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像鲁曼这种角色也许有一百多个或者两百个, 根本不值得去用买毒的方法解决问题。”我真想破口大骂,为什么今年仅为该死的 几盎司可卡因,就断送了两条缉毒特工的性命呢?这真是一文不值吗?那么又为何 要像入侵越南似的派特工闯入森林呢?真的一文不值吗?这话已到了嘴边,但一想 到果真那样说了,就意味着“一箭三雕行动”彻底无望,还是沉默吧。但是,这并 不等于一言不发。 “你知道,”我还是开口道,“我想,只要将‘雪峰行动’所缴获的可卡因总 数与所消耗的资金比较一下,就会明白了。如果缉毒署作最坏的打算,即使我以五 千美元一千克买下了这批毒品,也抵得上‘雪峰行动’的收获。”伊哥伯特瞪了我 一眼,就好像我在咒他的祖宗八代。他道:“我们组织起这帮人马在那里着陆,只 是一次临时任务,他们都干得挺棒的。‘雪峰行动’也许不是最佳的选择,但是它 是目前唯一的选择。”所有的大人们都把这次“雪峰行动”当作一种赌注,由此引 发了一场毒品战争,这充其量不过是一种赌马性质的游戏。什么纳税人支付的税金, 什么特工的性命,什么麦克·列文所干的一切,在这场赌马游戏中都一文不值。 但是我仍决定要竭力争取实现买毒计划。我手上还有两件法宝,就是事实的真 相与合乎逻辑的推理。就在此时,我看见胡帕和他的上司阿尔贝特·斯科佐在朝我 使白眼。 我偷偷地朝长长的会议桌周围望了望在座的人一张张冠冕堂皇的脸,这些掌握 着国际缉毒大权的大人物,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望着我。我这才知道自己已被这 些官僚、政客团团包围了。他们中哪一个有过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经历,然而 却在那里煞有介事地指挥这场战争。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干,却在那里指手划 脚地领导他们的下属。毒品侦缉署不仅是个表面上的执行机关,而且是一个政治的 工具。这话也许是对的,要不然它为什么老出那样的事呢? 这次会议还有位重要的缺席者,那就是丹弗·法罗。他是街头特工出身,思想 敏锐,经验丰富。很多年前,我曾同他合作办理过秘密案件。后来,他调任总部工 作,负责一些重大的秘密行动计划,是一位身居要职的务实浓。 起先,我跟总部联系,想通过说服法罗,来批准“一箭三雕行动”,这类行动 计划最适合他的胃口。但是不久前的一次电话交谈中,他向我暗示,他对此事已无 能为力。“可卡因司来要这个案子。”他向我透露道。这个司是一个新设的部门, 是联邦调查局介入后机构调整的产物。 联邦调查局第一次号称“清洗毒品侦缉署”,新增或改组了缉毒署的职能部门, 于是便有了这个可卡因司。改组后的缉毒署第一任总长由联邦调查局头子法朗西斯· 马勒兼任。作出那样的决定是为了提高缉毒署的战斗力。 改组后管理监督毒品调查的部门,是按毒品的种类分的,因而又有了海洛因司、 可卡因司、大麻司等等。改组前则按不同的地域分,例如南美部、欧洲部、中东部 等等。这一变动,本意是为提高效率和战斗力,这仅是理论上的强化中央集权,加 强对国际毒品调查的控制,其实,它只是一次不符逻辑的重新瓜分,使缉毒署陷于 官僚的混战之中。从那次改组后就再未恢复原来的状态。 毒品贩子才不会将他们的组织按毒品的种类来分。哥伦比亚的一个毒品组织, 可卡因、海洛因、瓜路德斯、大麻全有,这就使缉毒署的四个部门分别对他们进行 管辖,也就意味着要成立四个单独的调查组织,要以四倍的人力物力对付这个目标, 官僚们就可以利用内部的勾心斗角维持他们的统治。 这些内幕情况,使得新闻界倍感兴趣,这可比芝加哥的大选更肮脏,更卑鄙, 更狡诈。 法罗是在海洛因司工作,指挥一项与海关的“军刀行动”类似的行动,目的也 是揭露墨西哥现政府官员的腐败。自从“一箭三雕”射中了墨西哥官员和玻利维亚 毒品贩子之后,他兼管着可卡因、海洛因两个司。我对法罗接管“一箭三雕”十分 高兴。我从巴拿马回来后,我们已通了好几次电话。他对我的行动计划中安排一吨 可卡因的交易表现出很高的热情。后来可卡因司要把这次行动并入“雪峰行动”, 开始发动了一场游说活动。法罗的缺席已表明,他们将他赶走的目的已经达到。 接下来的一小时,辩论越来越激烈,我为这次买毒行动施加压53 力。伊哥伯 特则不断地重复,他不关心能搜缴多少吨可卡因,其他的大人则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数量是毫无意义的,”他又一次重复,“这是上头让我们做的,是最高领导层。” 我还是以事实来说明,买毒能买到信任,然后邀请三个国家的最大的毒枭去巴拿马 或其他地方谈生意,这就使我有机会把他们都逮捕。我讲的这一席话,大人们好像 都听不懂,似乎我讲的不是英语。我面对着官僚们疯狂的狡辩。在他们的逻辑中, 衡量是非的标准是官衔的大小,他们可以不理会任何别的观点。停了一会,伊哥伯 特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开始为捍卫“雪峰行动”对我进行长篇的抨击。这 时大家已开始交头接耳,发生一阵阵“嗡嗡”的嘈杂声。 又过了一会,法斯特·阿尔贝特·斯科佐首先开了腔:“嗯,嗯,我同意伊哥 伯特的意见,”他说着话,那条腿在那里微微地颤抖,那种紧张而又坐立不安的神 情,就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在课堂上举手要求上茅厕一般,“我,嗯,我想咱们应 该策划一个‘佯买真逮捕’行动。……”这个行动就是在付钱交易时将所有的人都 逮捕。他朝桌子周围环顾了一遍,试图得到大家的支持。 我的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在我去华盛顿开会的前两天,在斯科佐同我频繁的电 话联系中,我已预感到他将会接替这个案子。最近他调到圣地戈一事,说明他已是 此案的接替人。他既缺乏办案的经验,又缺乏南美可卡因交易的经历。咱们曾商定, 全力争取买毒计划的实现。但是现在,显然出现了差错。 伊哥伯特的反应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他娘的,追查、搜缴毒品的线索烦得我 够呛,”他不耐烦地怒道。斯科佐的脸涨得通红,他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像是小便 尿在他的裤管里一样。“我们查明了玻利维亚人所有的可卡因,来次大的搜缴是不 成问题的。我需要一些人,也许能逮住几个大毒枭。这是明摆着的事。”“这就是 为什么要讨论究竟是采取买毒方案还是采取买捕方案的原因所在!”我说话间,已 经领悟了其中的奥妙,我感叹自己原来是在犯傻,这些人难道真的听不懂吗?“如 果我们采用买捕方案,我们不仅断了这条唯一的可卡因线索,而且无法保证我们能 够诱使墨西哥人再去第一次会谈的那幢别墅。出了那个地方,我们就无法逮住他们 和其他的玻利维亚人。因而,我们就得带钱去巴拿马。让我去付钱给那位洗钱人, 他是唯一一个我最终要抓的人。”“从另一个角度说,”我接着道,“我能用买毒 的方法,来换取他们对我的相信,我能预订十吨、二十吨甚至一百吨的可卡因……。” 尽管我说话的语调没有一点绝望,然而我的心里确实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竭 力突出“一箭三雕”的重点,观察着大人们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 “不错,”我下结论道,“买捕行动我们除了搜缴一些毒品,其他什么也得不 到。而采用买毒行动,不但能抓获这些人,而且能逮住这三个国家里的总后台。” 我严厉地反驳了伊哥怕特的逻辑。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眨巴着那双眼睛,半晌说不 出一句话来。他是默认了我的观点。我注意到斯科佐焦虑的样子,他显得十分别扭。 胡帕则将他整个身子躺在座位里,眼睛显然是在看着会议的主席。海关的特工罗斯 此刻就像犹太人到了清真寺,紧张而又兴致勃勃地关注着这一切的发展。 斯科佐突然脱口而出:“嗯,你们以为,买捕行动是否比买毒行动更高明?” 伊哥伯特没有去理会这个评论,反倒假惺惺地向我一一询问了有关买毒计划的许多 具体问题,涉及到了所有可能出差错的环节。其他的一些大人们马上也都参与进来 :倘使那些坏蛋要你把钱带到一个危险的地方怎么办?倘使他们把你扣作人质怎么 办?倘使他们让你把钱带到玻利维亚怎么办?倘使……,倘使……,倘使……?我 当即以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解释了这些问题,并说明我们将如何采取各种应变 的措施。我指出,我们正在成功地执行一项复杂的秘密行动计划,这是项称得上绝 密的行动,它有点类似于苏亚雷斯事件,类似于起诉玻利维亚内政部长路易斯·阿 克·戈麦兹的“虎行动”。它同其他的绝密行动一样,当然无法保证一定成功,但 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但这番论述仍毫无作用。他们显然在搜集否定买毒计划的材料,不断地攻击这 项行动。越来越明显的是,他们不仅反对买毒计划,而且反对再作进一步的调查。 他们根本不想“一箭三雕”计划获得成功。他们的对策是,既不肯定这项行动的合 法性,也不厚颜无耻地直接否决这项行动。这实在是高明的手段,再合适不过了。 在那会儿,他们最好的办法是拖延时间,等着这项行动计划自然地被淘汰。 “你们知道,”最后,我对所有的与会者道,“今天所有的讨论还是没有得出 一个圆满的结论。毒品贩子给我们的时间有限。在这个期限内,他们相信我是个毒 品商,不是缉毒特工。如果再这么拖下去,他们就不会再跟我做这笔买卖。”会议 桌周围的反应再一次告诉我,我已是孤立无援。伊哥伯特怒视了我一眼,眼光中充 满了对我的憎恶,只是强忍着。“我们这个署,”他慢吞吞地开了腔,不再拿眼睛 瞧我,“‘雪峰行动’是第一位的,任何事得靠边让道。如果‘雪峰行动’失败了, 我们署在新闻界将一落千丈。‘雪峰行动’受议会和联邦执法委员会的委托,在波 特马可河流域推行,不管它将来是成是败,都得推行。”接着,他用警告的口吻对 我说:“‘雪峰行动’是缉毒总署总长、执行官威斯权特先生的一块心头肉,什么 也动摇不了它。”我又一次被这番不知所云的话弄得晕头转向。我们绕了几个圈子, 又回到了会议一开始的话题上。他们的出发点仍然只是关心“雪峰行动”,而不是 “一箭三雕”。在他们看来,“一箭三雕”的出台威胁到“雪峰行动”,因而,不 准调查,不准行动。不管怎么着,“雪峰行动”还是出现了徒劳无功的结果,它根 本无法扭转南美的毒品战争的局面。 伊哥伯特突然转身离去。两个多小时下来没有一点收获。另一位可卡因司来头 不小的大人道:“威斯权特先生今天下午专门抽出半小时的时间给你,他很忙哦。 如果你真的要推销你的行动,最好向他好好地介绍一番,这可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 ……要简单扼要,又要娓娓动听。我要是你,”他又添了一句道,“一定准备一份 提纲,威斯权特先生爱看提纲。”他把我从电脑里打印出来的“一箭三雕”行动计 划的文本,放回到桌子上,然后走了出去。 望着这批大人从会议室里一个个鱼贯而出,我不禁暗想,行动计划是得好好地 推销一番。我的行动?我唯一的一次机会?……难道这场毒品战争是我一个人的战 争吗? “我们最好再合计合计这……这份提纲。”斯科佐说着话,脸涨得通红,一双 手在那里不停地颤抖。他猛然意识到,这是在决策者的高楼深宫里,在这个官场里, 他己得罪了那些大人,成了让人讨厌的家伙,这会给他的事业带来莫大的损失。伊 哥伯特对此事似乎大为恼火。 “好吧,”我接了一句,一种厌恶的情绪一下扩散到了全身,“威斯权特先生 爱看提纲。”我重复了那位大人的话。 “你想,”他急忙对我说,像是我要打退堂鼓,“嗯,我想,他们不愿接受买 毒计划。就按刚才我说的,草拟一份‘佯买真逮捕’计划。”“那,你按你的去干 吧。”我道。我不知道下一步让我过的是什么鬼门关。我朝那位海关特工罗斯注视 了一下,他也正用一种奇怪的笑脸注视着我。 我无法理解他的这种神秘的笑意。 “嗯,嗯,你可知道怎么才能确立我的大纲和提要呢?”斯科佐又问道。 “让他们实行买毒计划,无异于逼他们下地狱,”法罗用一种严肃的口气对我 道。他在办公室门口的过道上一直候着,观察着,就好像是埋伏在那里的士兵,随 时期待着抢劫团伙的到来。“你要办的案子在‘雪峰行动’看来,简直是该死的浪 费。”“不!这决不是浪费。”我辩解道,“这会是一次很好的行动。”“把这些 都留着,告诉他们,”法罗道,“他们总爱把署里的成就和荣誉跟议会扯在一起, 这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这事看来是凶多吉少。”“威斯权恃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雪峰行动’是他的心头肉,”他说的与伊哥伯特完 全吻合,“你别再指望这该死的事会有什么着落。”“让我再试试。”“再用脑袋 分析一下,别再做梦了。那家伙从不会出办公室一步,他只在纸上做着美梦,大人 们把文件端到他的手里。他们向议会汇报说,‘雪峰行动’三年来,已经销毁了可 卡因生产量的百分之六十,你会相信吗?现在他们正死抱着它,不肯放手呢。”那 天下午,我遇见了大卫·威斯权特这位总署相当有影响的实权派人物。 威斯权特有一张又圆又饱满的脸蛋,红润的脸颊,金黄色的头发,与其说他是 缉毒署秘密行动的执行头目,倒不如说他像是大型唱诗队的领唱员。当他被大人们 护着,疾步走进会议室时,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都站起来,一直等他坐下,才一 一就座。他高傲地朝室内环顾了一周,然后点了点头。我按要求准备了一份既简单 扼要,又娓娓动听的行动计划大纲。在那里,无论什么都好像是不可辩驳的。 斯科佐清了清嗓子,耸耸肩,然后迟疑地站了起来,那双手有些发抖,他一边 结结巴巴地打开了话匣,一边还在那里胡乱地翻找着记在本子里的提纲。接着,他 将潦潦草草写着的那二十多条内容,照本宣读了一遍。这份简单轻率的大纲不知所 云,甚至连我了解内情的人都被弄糊涂了。我注意到一些大人在那里东张西望,不 断地咳嗽,暗暗发笑。 我仿佛看见鲁曼也坐在我座位的对面,正和大人们一起,在那里“嗤嗤”地笑 :你难道没有看见,这些笨蛋又在和我们开玩笑吗? 当轮到我发言时,我不得不再从头开始。我听见自己在心底念叨着:只要我活 着,我可能还会再做梦,去竭力推行“一箭三雕”行动计划。我将一切都陈述完毕 之后,威斯权特先生当着大人们的面,提出了一个有关资金筹集的技术性问题。我 感到他们对我的“处理”是十分的谨慎。也许有谁已向他提起过发生在我手上的苏 亚雷斯事件,也许有谁告诉过他关于我的一切。 没有人会讲一句任何反对行动的话,没有,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当我想用目光 朝大人们探视个究竟时,他们一个个都将目光盯着脚下。我不知道“一箭三雕”的 命运究竟如何。 会议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告结束,但仍没有作出任何的决定。威斯权特先生只是 提出了一些令人较为窘迫的问题。他说,他将考虑这项计划。然后他被那些大人物 簇拥着,仪态大方地走出会议厅。我心中暗想,他们将会干些什么呢?他们只是不 作任何的决断,让这桩案子自生自灭。他迟迟地不肯决断,恐怕是不让我有所行动, 让鲁曼对我起疑心,然后拒绝同我做买卖,这简直跟毒贩子的所作所为一模一样。 我感到气愤、懊丧,这种心情代替了二十五年来间谍对间谍的那种细心、机智的心 情。沉痛的教训告诉我,与官僚作对,不能感情用事,不能直截了当地硬拚,得用 智斗。你得转过身去,背对着墙,寻找着他们的弱点,等他们忘乎所以地暴露出他 们的弱点时,你就冲上去,对准这些弱点狠命地咬一口,咬完就走。 会议结束后,一个弱点终于暴露了出来。 “你愿到海关总署来吗?”吉姆·罗斯问我,“鲁斯伯里特先生是此案的最高 负责人,他想见见你,跟你简短地聊聊。海关总署冯拉伯总长将此案当作头等大事 来抓。”“是真的?”我道。他们也许想扼杀“一箭三雕”,这总会被弄个水落石 出的,这里有这么多的目击证人。 我同罗斯、斯科佐和胡帕乘出租车来到美国海关总署,我们到达时已是黄昏时 分。办公室都已关门下班,只有鲁斯伯里特先生还在那里等着我们。 威廉·鲁斯伯里特是海关总署执行官,第二把手,他身材高大而结实,讲话办 事干净利落。他认真仔细地阅读了“一箭三雕”的计划草案。我们四个则在一旁静 静地等候着他的反应。他看完之后,提出了几个有关战略和技术性的问题。从他的 谈话中表明,他已了解了这项计划的内容。在我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时,他对我仔细 地打量了一番。 鲁斯伯里特先生没有含糊其辞,他十分赞赏这个方案。他对此事稍稍考虑之后, 很快赞同了我的观点,并带着几分热情,打电话给大卫·威斯权特先生,告诉他, 他对此事“印象根深”,认为这是一桩“恰到好处的行动”,应该执行。他决定从 海关的“走私基金”(这笔钱来源于毒品走私者,被缴获后,作为联邦缉毒组织经 费,在预算困难和资金紧张时,常用来应急)中,支付这次买毒行动所需资金的一 半即二百五十万美元。这一决定几乎使我高兴得晕倒。威·斯权特在电话中告诉他, 这个方案正在考虑。我们都坐着,听着鲁斯伯里特在那里劝导威斯权特作出决定。 他告诉威斯权特,完全可以相信这个方案,耽搁、拖延此事显然是毫无道理的,再 拖下去,就会暴露两位特工,这次行动就会被发觉。但是威斯权特哪里肯承认自己 的错误呢? 这一变化倒确实是件好事,缉毒署与海关彼此之间互不信任。他们之间的信任 度,甚至还不如对玻利维亚人。现在缉毒署面临着一次抉择,他们不可能不考虑海 关方面的反应,去扼杀“一箭三雕”行动。毒品侦缉署在新闻界总的形象,也许不 怎么光彩,他们真正担心的,仅仅是这一场机构间的较量。 接下来就是鲁曼的期限问题。在巴拿马那次会面之后,那些玻利维亚人在等着 我同他们取得联系。在一周内邀我去参观他们那地方和他们的实验室。一个真正的 毒品贩子,一接手像我们那么大的一桩买卖,决不会有任何的耽搁。美国秘密警察 在秘密行动范围内,不通知有关国家政府,是不能进入这个国家的。如果那么干, 多半要违反国际惯例的。类似的行动我和缉毒署的其他秘密特工以前也曾干过,一 般总是危险重重,收益不大。因而就决定由卫腊和一位在缉毒署受训过的私人飞行 员兼情报员作为我的雇员。 利用这次机会能真正看清大森林中可卡因实验室和那片曾被鲁曼谈到过的停得 下飞机的旷野。机会难得,希望缉毒署能够利用这个机会。不出十二月中旬,我就 会对这些玻利维亚人和墨西哥人不客气了。我们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给总部,一遍 又一遍地要求派飞行员。最后,总部终于派了一名飞行员给我们。 这位飞行员叫杰克·萨尔,由佛罗里达州但普城一名行动组组长迈克·鲍华斯 推荐。鲍华斯对他评价颇高。我认识迈克,多年前我们曾在一起工作过,相互都有 关照。迈克告诉我,那位萨尔曾为中央情报局、毒品侦缉署在南美和远东执行过空 中飞行任务,有过经历。按迈克的说法,完全可以把他当成咱们自己的特工。这使 我非常放心。萨尔和卫腊作为我的眼线,去核实鲁曼所说的一切。尤瓦乔和卫腊在 那幢特殊的秘密别墅里,通过无线电和电话与玻利维亚人和墨西哥人保持着联系, 要他们相信,我们的耽搁完全是因为“组织”固有的那种极端小心谨慎造成的。我 们不知道这事接下去会是怎么个样了,但是用这种心理状态来解释,至少能将“一 箭三雕”计划从濒临破灭的边缘上拯救过来。 12 月11 日,我飞抵圣地戈,为萨尔和卫腊扮演我那个“神秘组织”的两位 雇员进行紧张的排练。他们“表演”的成败不仅关系到本案能否成功,而且也关系 到他们能否活着回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缉毒署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买毒计划 作明确的表态。在这两天的排练中,我从海关总署一位刚从联邦调查局调来的新任 督导阿尼·杰拉多那里得知,海关越来越鄙视缉毒署决策的无能,因而他们将收回 支付买毒计划所需的那一半款子的承诺。 阿尔贝特·斯科佐也告诉我,他已向总部请示,是否对买毒计划作出决定。总 部认为,全由萨尔和卫腊在玻利维亚视事而定。“如果那里的情况正像鲁曼所说的 那样,他们将同意实行买毒计划。”他轻描淡写地道。就在12月11 日,在美国海 关圣地戈分署举行了一次碰头会。我相信海关会将他们提供款子的承诺再保留一段 时间。 “一箭三雕”,这个探索性的计划,现在要分四步走。 第一步,是卫腊和萨尔即将动身赴玻利维亚参观可卡因实验室,然后他们必须 回到迈阿密,在迈阿密向我——“路易”报告。倘使他们所见到的情况能令我高兴, 那么就要派他们开着“我的”飞机去库拉索,在库拉索等待进入玻利维亚。还会有 一名“公司”的飞行员来给他们领航。飞机飞入玻利维亚大森林,降落在那秘密的 旷野中,在那里,载上我买的第一吨可卡因。 第二步,我飞往巴拿马,带上这笔五百万美元的款子,把它付给伦巴多或者其 他指定的玻利维亚人。不久我就会收到用飞机安全运来的那吨可卡因,然后通过无 线电电台电告对方“货已收讫”。这就算完成了第二步。 第三步,让留在那幢秘密别墅里的乔治·尤瓦乔打电话给墨西哥人,让他们来 圣地戈取他们的佣金。 第四步,假若毒品侦缉署反对买毒,那么本案到此就算结束了,也就是说,不 管是谁,在他们到巴拿马和圣地戈会面时,分别将他们统统扣起来,然后逮捕他们。 实际上,玻利维亚人和墨西哥人也许都只会派些地位低下的雇员,或者是一些 缺乏经验的业余毒品贩子来取钱。这会使此案完全失败,根本就无法真正地打乱他 们的阵脚。 我请求斯科佐与总部联系,要求批准并调用我纽约行动组的两位特工刘易斯· 彼萨罗和加纳。伯拉哈托,让他们冒充我“组织”的两名成员,赴巴拿马执行任务。 “我要他们为我护钱。”我吹嘘道。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要几位目击人,他们两 位能力我守着家园的后门。 12 月13 日,我从圣地戈飞回纽约。我的行动组是在越南缉毒时重新组建的。 就在这一天,卫腊和那位飞行员萨尔也离开圣地戈飞往玻利维亚。我告诉彼萨罗和 伯拉哈托,将他们的东西打点好,这一两天内将去巴拿马。 12 月14 日中午十二点,我接到斯科佐打来的电话,他慢吞吞、断断续续地 告诉我,卫腊在玻利维亚丢了他自己的钱包和飞机票,我们那位萨尔不得不专门改 变计划,帮他摆脱困境。在玻利维亚机场,卫腊把提包放在自己跟前,不知是谁的 手伸进提包里,把东西偷跑了。斯科佐还有更“好”的消息告诉我。“总部又给我 们添了新的清规戒律,让我们服从。”他说,“他们正准备命令我们,将现金存入 一家银行。”玻利维亚人在最近一次跟卫腊和尤瓦乔的电话交谈中曾说过:“告诉 路易,不要牵涉银行。”那些大人可领会得真快。 “他们会毁了这桩案子的。”我道:“你跟总部说一声,我们必须把钱存在一 幢别墅里,或者租一间房子,或者别的地方。”斯科佐表示,一定将口信带到,而 且还会比我表达得更周全。我不想让大人们察觉,这样他们会把我看成是个胆小鬼。 到时候,我会成功地通过像海关那样的渠道,给他们施加压力。我建议斯科佐也给 巴拿马的邓肯打个电话,让他帮忙租一间别墅,或者给我们找个安全的去处。如果 有必要的话,我们就在那里拿钱给玻利维亚人看。我真弄不懂,缉毒署派驻巴拿马 的特工头子到底在干什么,想什么,他11 月的行为真令人费解。他会不会是一名 奸细?在我们带上这五百万美元赴巴拿马之前,最好弄个水落石出。 就在那天傍晚,我打电话去圣地戈,了解一下他们到底进展得如何。“你知道,” 胡帕比以往显得更激动,他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海关事实上承担了所 有买毒的款子。”“你别逗了。”我心中大惊。 “五百万美元哪……总部正在打退堂鼓。”“什么?他们的理由呢?”“没有。” 我挂上了电话,心中大喜。整个晚上都沉浸在将能实现这次袭击行动的喜悦中。这 件事使得我连魂带魄都被“一箭三雕”勾走了。 我兴奋得开车出去。晚上10 点,我在“东河车道”追踪一辆汽车,结果给我 逮住了一名专在中国做海洛因生意的毒贩子,他叫迈克·克里斯帕。 12 月14 日中午十二点,斯科佐打电话来说:“我和总部吵过了,什么方法 都用了……。”他说话的腔调十分的笨拙,他们要求斯科佐为钱的事拍电报给巴拿 马,这个斯科佐却傻乎乎地理解不了。他用那种怪声怪气的腔调聊了好一会。在此 之前我就料到,咱们之间聊不出个道道来。总部乐意用他这种人物,这一点都不奇 怪。 “你指望巴拿马方面会有什么奇迹吗?”我问。一种向往和好奇心驱使我改变 了话题,这能使谈话变得更直截了当。 “我还没有找到邓肯让他帮忙,我不想提这个家伙。所以,只打了电话给可卡 因司,跟他们讲了这事,……让我们谈点正经事吧。我们正在聊啊。 最他妈糟糕的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也混在里头。……要在一周内租到房子,怕 不行。……那些该死的家伙都知道,马丽奥特大酒店是美国政府的落脚点,但是缉 毒署还强迫我们,二进巴拿马再住在那里……。”他也没法子,那些大人才不理会 你们特工的死活,你再怎么大吵大闹也没用。晚上九点,我床头边的电话铃又响了。 我拿起电话,卷入了胡帕和罗斯一次长长的电话会议之中。胡帕说话时显得很生气, 才一会儿功夫我都认不出他了。他说,卫腊从玻利维亚打电话来报告:他们所见到 的真难以让人相信,一切比鲁曼所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卫腊报告说,看见十七块 种植地,每块地至少可以收获五吨可卡因,总共可收105 ,000 千克(原文如此— —译者)。这个数据比缉毒署在这些年来缴获的全部可卡因数的两倍还多。 但是有个问题:卫腊和萨尔已知道得太多了,很有可能卫腊将作为人质被扣留 在玻利维亚,等交易完全结束为止。 “买毒计划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我厉声问。如果买毒计划到现在还没有着 落,那么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他们还在研究这个事。”胡帕道。 这桩在缉毒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巨案,它的领头特工居然是个办事诚惶诚恐、 拖泥带水的家伙。我对这种不见成效的讨论、研究真是痛恨极了。“就让它搁在总 部吧,”我道,心里唯恐这桩案子从我身边溜走,如果真的失去它,对我也是无伤 脾胃,“我们每走一步,他们都要挑我们的脚筋,就让他们敲定了主意再说!” “哦,飞行员萨尔17 日已从玻利维亚出来了。也许我们应该参与他们的讨论,至 少那时总不会再拖了。飞行员定会带来好多情况。 我们是否得去那里,还得视他所说的情况而定,你懂我说的吗?”我仍旧一声 不吭。 “根据方案和飞行员带回来的情报,也许我们的境况会有所好转。因为卫腊提 到,他们参观完后,飞行员能从原路返回任何地方。”我追问道:“他那么说的? 他在电话里是那么说的?”“嗯,就那么说的。”“这个蠢货!这种心照不宣的事, 也会在电话里说出来。”因为玻利维亚人肯定会监听电话的内容。 “他们在电话里还谈了很多事呐。”罗斯道。 我气极了。“如果玻利维亚人在电话里监听的话,他们一定想,这些谈话内容 咋像缉毒署特工的口气。”“哦,这他们不会。”胡帕结结巴巴地说。 “你肯定?”我问道。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毒品组织,让这两名美国探子这么 随便说看一眼就看一眼,他们心里毫无防备才怪呐。“他们是在旅馆的房间里打的 电话。”这个外号叫“钢盔”的胡帕又道。 我很想发作,但是只好笑笑。我记得鲁曼在巴拿马跟我说过,在马丽奥特大酒 店里,有一楼已住着我们的特工。这些大人可真自作聪明,难以置信的聪明。 “你认为,玻利维亚人不会控制这个旅馆吗?”“这不会。”胡帕道。 我的脑子里升腾起一股无望的感觉。 “嗯,也许我们应该让飞行员把这些情况简要地再说一说,”胡帕语无伦次地 道,“然后,我们就能决定到底买不买毒。”“胡帕,”我道,“我认为,我们把 这些都留给高级官员们,让他们中的哪一位来最后拍板决定。”“哦,嗯。”胡帕 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应道。 “这不是我们能作的决定。”我道。 “嗯,嗯。”胡帕应道。 “你们是在跟别人的性命打交道,依我看,我认为我们应该接着干下去,买下 那批东西。”“对,对。”“这就是我的意见。”“对,对。”“你们不是已经弄 清了十七块种植地,每块至少可以收五吨可卡因的事嘛,像这样错综复杂的行动, 难道我们只想缴获一吨可卡因,而不对这个组织作进一步的深查吗?真如此,我们 的做法就毫无意义了。”“嗯,有道理。”我突然觉得,我要干的事有点茫然。我 正想大发一通脾气,但碰上个态度温和,神情惶恐的胡帕,又觉得起不了那个火性, 尽管他本身没有错,但是他坐在这个案子代理人的显赫位置上,现在总部要看着这 个案子完蛋。我要他给我去和大人们交涉,恐怕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我已明白,情 况危急,他们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卫腊已陷得很深了,他们兴许要杀了他。现在是不是向总部提出这事的最好 时机?”胡帕问。我才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心里不禁骂我自己。 “是啊,”我道,“这个部分是要求推行买毒计划的基本思想,但记住,我们 不能去作这个神圣的决定,总部的那些家伙,总在挑我们的脚筋。他们非逼得我们 走投无路,是不会做这个决定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想,责任全在他们。你 把利害关系跟他们摆清楚,那一位正挣扎在死亡线上。”“嗯,”胡帕答应着,好 像十分理解。 “要逼着他们作决定!”“对!”“没有什么事抵得过一条可怜的性命。”我 道。 跟他们讨论,请他们抉择,让卫腊从玻利维亚安全脱险的计划,真是令人觉得 太累,太绝望了。“我们应该考虑,放弃整个计划。”我说着话,心里对战胜那帮 大人不由产生了动摇,“我们也放弃整个计划,放弃买下那批货的打算。一定要把 一切担子统统卸给总部。”“嗯。”胡帕应道。 “停止这桩买卖,我们真得仔细考虑一番。”罗斯道,“自从卫腊指出通过银 行交易,玻利维亚人已经不相信我们了。”你得去感谢那些大人,我心想。还有这 位“上档次”的毒贩子卫腊先生,也居然会重复这种白痴的计划。罗斯没错。假如 我突然停止这桩买卖,这就等于断送了卫腊的性命。我们已无计可施了。玻利维亚 人让萨尔走了,将心比心,这种冷遇,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我们还有时间,但是已 经不多。 “如果我是本案的代理人,”我对胡帕道,“我会打电话给威斯权特先生本人。 有必要的话,直接打电话到他家里去。这是我们摆脱困境的一个办法。”胡帕说, 他什么事都得向斯科佐汇报。 大人们就爱玩这一套把戏。 一晚上都无法入睡。早上起来,已是12 月16 日,我决定打电话去圣地戈, 问问情况有什么变化。斯科佐接的电话。他又打电话给胡帕,我们三人在电话里碰 头。胡帕说,尤瓦乔在那幢秘密房子里,接到了一个卫腊打来的电话,玻利维亚人 对他显得十分的冷淡。杰克·萨尔正在设法订回迈阿密的机票,17 日或18 日即 可到达。 “和这些人谈生意,卫腊的感觉一定很痛快吧。”法斯特·阿尔贝特道,“他 今天说话的口气十分的傲慢。他只关心要去巴拿马的事。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我们 不能用上回在巴拿马用过的方法,去和这帮家伙理论。他说‘别指望再用那个办法 了’;他说好些地方都有所不同了;他说:‘可真是今非昔比了。’”“唉,是谁 告诉你他说的这番鬼话?”我问。真让人不明白,卫腊为什么要在电话里说这一番 不经过三思的话语。这家伙肯定想达到他自己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开始纳闷, 有关他被扣作人质的整个事件,是否更像是他编造的胡言乱语。 “他说,”胡帕道,“‘我们大家都得回巴拿马去,重新谈判这桩买卖。 只有这样我才能从玻利维亚返回,来配合这桩交易。’”不管是斯科佐还是胡 帕都拿卫腊的话没办法。谁也管不了他了,他的那张嘴实在太危险,就像带着一瓶 硝化甘油骑在摩托车上一样,一触即发。 “唉,我们是否非得去巴拿马,”胡帕道,“就像阿尔贝特所说的那样,等他 们一出现,就统统逮捕他们。”又转到斯科佐。他说:“我想,这意味着什么,所 有这些买卖,到末了无非是将他们都拴住。你知道,他们老在想入非非,他们那种 样子,就像要将整个身子都跳进水里,去泡上一泡。他们已开始急得换上了快档。 你知道我说话的意思吗?”我又一次不知怎么办好。 他接着又道:“我认为上头现在,嗯,他们觉得对待人质的事有更完全可靠的 方法。嗯,假若再怎么周旋还是没有效果,嗯,上头很可能愿意采用‘佯买真逮捕 ’的方法。所以,嗯,照我想,就采纳这个方法吧。”“才一百万元,怎么个佯买 法?”我道,实在忍不住他这种慢吞吞的蜂鸣腔。顿时,我又赶紧收住自己的嘴。 法斯特·阿尔贝特说话的意思似乎也有了变化。闲聊到此,他的话又变成了另外一 层意思。 “我,嗯,实在不知道咱们该怎么办。”这倒是句实话,“我的意思是想谈谈, 总的一个方向,有点背水一战的味道,以便使咱们能成功地渡过难关。换句话说, 也就是毒品……”蠢货!大人们说,他们要的是毒贩子,不是毒品。我心里骂道。 “是啊。”我只好应道。 “最主要……啊……情报员萨尔,能按我们希望的那样,尽快地把情况说出来。 有了情报,我们可以接着跟另一帮人碰面……啊……有了情报,就能确定他们参加 的地点……啊……有了情报,就能攻击那个地方,最后逮捕那几个家伙。那就是所 谓的背水一战……啊……”他又开始拿腔拿调起来,真让我忍受不了。接着他又突 然将话题一转扯到其他方面,开始谈论起有关安排飞机以及在迈阿密准备一笔巨款, 为在巴拿马再次碰面或买捕时所用。最后,他把我完全弄糊涂了,居然让我退掉订 好的机票。 我试图让斯科佐回到买毒的话题上来,提醒他,总部曾说过,如果萨尔和卫腊 所见的“情况确实”。将选择买毒计划。他甚至有点害怕我的买毒计划,立即将话 题扯到别的地方去。 “你知道,”他道,“我们正在忙什么嘛。我们打算……啊……我肯定上头也 在准备这事。你知道,他们对我们第一次提到的情报相当的高兴。你知道,他们准 备在迈阿密跟我们见面呐。”他忘了刚跟我说过让我退掉飞机票的事,“高斯帕德 里克,可卡因司的协理员,打算去那里,还有好些人要去那里。我想,咱们会捏成 一个拳头。我们要将这桩事干得像一起军事行动那样。而且不出周末,我们就会有 所动作。说句实话,明年的元旦,我们也许就能了了这桩事。我想,很多人听到这 个决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的。”斯科佐在结束谈话时,又一次提及让我把机票给退 了。 等挂上电话,我平生第一次想要自己放弃不干了。我只能在那个劣等探子卫腊 设置的轨道里行事,连绵不断地卷入海关与缉毒署之间长期以来的那场勾心斗角之 中。我同大人和官僚们斗争了这么些年,也算得上是个老手了,我对他们的嗜好了 如指掌。缉毒署的督导们,尤其那些在海外任职的,要赢得这份差事,不是凭你的 资历,而是凭你的为人。“一箭三雕”的整个过程,已让我卷入了一场巨大而险恶 的交易,而这一场交易正在越演越烈。 下午一点,在袭击布罗尼斯一个海洛因作坊时,我和特工刘易斯·彼萨罗、威 利·格雷,击毙了一条守门狗,这条德国牧羊犬一直紧追彼萨罗不放,结果彼萨罗 的腹部让它给咬下一块肉来。我和威利一起朝这个畜生开了几枪。这件事令我很沮 丧。我过去在战斗中,也这么对待过一条看门狗。对狗来说,它只能这么干,这是 它被驯化的结果,这一点也没有违背它的本性;可耻的是人,不应该动这样的杀机。 下午三点,我还在埋头作长篇大论,这是特工每次动枪之后,一定得作的一份 书面报告。胡帕打电话给我,说,行动被“通过”。“总算定下来了,”他说着话, 好像对这个决定,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外,“我们都得面临这一切,直到结 束为止。没有任何推辞的余地,不管是度圣诞节,还是其他任何事情,都不例外。” 我又要参加“一箭三雕”剩余的行动,明天在迈阿密集中。胡帕已确定我们的计划, 他要说的只是一句话:“我们正打算在巴拿马找到一个存放那五百万美元的地方, 我们就会看到这个惊人的结果。”“我们去巴拿马会住在哪里?”我问,竭力屏住 自己的呼吸。 “驻巴拿马缉毒分署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小披屋,到时给你一间。”“那就是说, 不用住旅店了?”我问。 “不用住了。”胡帕答道。 我松了一口气。 大约到了下午4 点,胡帕又打电话过来,说,玻利维亚人对一切已相当的冷漠 了。“他们终于放卫腊走了,”他道,“他将在巴拿马同我们会合。”等我再挂上 电话,不禁觉得又迷惑起来。我只知道,我是缉毒署行动组的一员,去巴拿马,带 上五百万美元,受法斯特·阿尔贝特·斯科佐的指挥。 只有一件事我是清楚的,那就是,在那会儿无人知道我们到了那里将要做些什 么。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