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烨未央(三) 我抹着眼泪噘着嘴跟他上了回家的车,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过几天要去 台湾了,那边让去领奖,要不我不去了。” 我一边用纸巾擦着鼻涕眼泪,一边偷偷瞄他:“去呗!” “我不去了,反正……我也没有礼服。”他拉着我的手,垂着头。 “你去吧,只要你去,肯定能拿奖!”我心疼地看着他。 他抬起眼睛看着我:“那……你要真觉得我能拿奖,就在我额头上亲一下吧!” 我已经全然忘记了跟他闹别扭的事儿,揽过他的头就亲了一下。 我俩突然就都高兴了起来。 他冲我直乐:“哈,那我要是得了奖,我说啥呀?” “感谢PP呗!”我拍着他的脸说。PP是他对我的昵称。 在他领奖的那天,因为只有香港的华娱卫视独家直播,家里收看不了,我特意 在宾馆定了一个房间,和他爸爸、妈妈、姐姐一起守在电视机前面。当他举起金马, 对着两岸三地数亿观众说“感谢我的女朋友PP!”的时候,我又哭又笑,第一次觉 得人生有一种幸福,就是纵然相隔万里,纵然人海茫茫,他依然能够把你辨认出来, 他还把你的每一句玩笑话记在心底。这就是我要的幸福。 在他回来的时候,我特别高兴,特意买了一大捧鲜花跑到机场去接机。结果, 他一出来,就被一拥而上的媒体、圈内人淹没了,我站在人群之外,觉得这个场景 充斥着繁华之下的凄凉,那么戏剧化,又是那么真实。之后我只是浑浑噩噩跟在一 大群人身后去赴他的庆功宴,又是一堆的人群把我们阻隔开。我独自站在一个角落, 看着频频被人拥上去碰杯的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微小的一个生命,而他已经是闪 闪发光的明星。而我清楚地知道,我决不会附着在他的光芒之上,我就是我,我的 价值绝非一个金马影帝的女友。 然而世俗不会允许我有这样天真的想法。那段时间,找我的电话渐渐多了起来, 对话大致如下: 谢娜呀!我们这里有个角色给你演,你有档期吗? 我有啊! 那你来试试戏嘛!让刘烨也来演好不好啊? ……久而久之,这类的电话就成了我一个巨大的噩梦。我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 身上贴着一个标签,那就是刘烨的女友。而在其他的事情上,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 化。 有次他从香港宣传回来,我想了很久要送他一个礼物,不能太贵(因为我没钱), 又想让他高兴,想来想去,得了,我送他一个ZIPPO 的打火机吧。我跑到商店选了 很久,选了一个一百多块钱的打火机。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准备拿出来给他一个惊 喜,结果他兴高采烈地抬起一个大箱子说:娜娜你看!这都是香港的影迷送给我的 礼物! 他把箱子哗啦一声打开,麦高的!里面全是各种各样限量版的ZIPPO 打火机! 我一边强颜欢笑,一边悄悄把手心里的打火机放回口袋,只字不提我给他买礼物的 事情。 很久以后,我终于逮着个机会把打火机悄悄送了出去,只不过是在他不经意的 时刻,装成我随意顺手买的礼物递给了他…… 对于我们两个大相径庭的个性,外界早已剖析得淋漓尽致,最后归根结底总是 落到互补两个字上面。 的确如此。我是那种任何情绪在心头停留都不会超过一小时的人,就是俗话说 的七情上面,大哭大笑大起大落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过程,我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 把这些情绪都释放出来,让自己还原成轻松通透的样子。可是他绝不这样。 他是一个特别敏感、特别感性的人,对任何事物、情绪都很投入,一个猛子扎 进去就出不来。每过那么一段时间,他都会把头埋在我膝盖上静静地痛哭一场,我 也从不问他为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他,拍拍他。他太累了,这种累不仅来自于他 的工作压力,还来自于他给自己的内心压力,如果不是这样排空一下,我真的害怕 他把自己给击垮。 他曾经跟我说,认识我之前有过一次哭的经历。那是1998年,他主演的《那山 那人那狗》获得金鸡奖最佳男主角提名。因为在学校学表演的时候,女孩接戏的机 会比较多,相对而言出名的机会也很多,尤其像他们班上的章子怡、梅婷、袁泉等 人在校时就已经接到了不少大戏,名声大大压住了他们班的男生,呈现一片阴盛阳 衰之势。刘烨的提名,让他们班男生觉得扬眉吐气,当天他们一大帮男孩子都跑去 喝酒,大家端起酒杯一声大吼:我们男孩一定要争气!将酒一饮而尽,就开始抱头 痛哭!想象一下吧,十来个大小伙儿抱着这一顿哭,让他的眼睛立时变成了桃形, 肿得中间只剩一道缝透出点光。而就在第二天,他们学校公映《那山那人那狗》, 刘烨作为男主角要出席放映礼。他只好戴着大墨镜遮住自己的桃形大眼泡亮相,台 下出来一片唏嘘之声:哟!红啊!还戴大墨镜呢!大牌呀!把他急得只想跑。 -------- 影子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