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员——牢头 安全员是牢头,一个监号里的“最高行政长官”和“最高军事长官”,他的话 就是圣旨,他的行动是“楷模”他的举手投足都显示着无比的“高贵”,他的喜怒 都牵动着号子里的囚徒门的神经,他在一个监号里有着最特殊的享受和至高无上的 权力。 安全员的产生是由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在号子里有一定的号召力,有较高的威 信,一段时间里表现较好,又是由监管干部考察看好受到信任而委任的,他的职责 是协助监管干部抓好一个监号的安全和管理囚徒的日常生活、学习、卫生、劳动和 监管秩序等工作的。 一个囚徒一旦有幸成为安全员,地位、待遇也会随之“晋升”而发生很大的变 化。他除了在生产劳动日常生活中享受特殊待遇外,可随意打人骂人肆无忌惮地把 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犹如一个封建王国里的国君,在他的领地里为所欲为。(这 些当然都是利用自己发特殊身份瞒着干部的所为。) 这也难怪,牢房里的管理不同社会上的单位企业,在这群渣滓中间,让一个恶 棍去搞什么政治教育无异于对牛弹琴。正是这特殊的环境和特殊的人群当中,为适 应而产生了这种特权甚至以这种特权来区分贵贱,许多威严权力也是建立在这种特 权的基础上。有句话说得好:在狼群中生活,就要具备狼一样的性格。 一个有头脑的安全员,会在囚徒中提拔两至三名和他走得比较近的人作为助手, 他会以小恩小惠拉拢一帮亲信,用以弹压内讧、镇压“翻锅”和调教新口子。 安全员有着他不可推卸的职责,他除了要维护整个号子里的安全外,(这可不 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形形色色的囚徒要自杀自残脱逃和打架互伤的人和事随时都有 可能发生。)纪律生产卫生都要安排,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可要在这些曾经天不 怕地不怕穷凶极恶的歹徒们身上实施,就颇为棘手了。 一个安全员不称职、没魄力或在监号里众囚徒反映比较差,有悖于干部意志, 不招喜欢的,都有可能被撤换。横行霸道强抢强占而造成恶劣影响的会被当作牢头 狱霸狠狠打击。 被撤换的安全员大多还留在”贵族阶层内,而那些犯了众怒的或失去经济来源 的,会被重新打入“桂花”群,更比一般的囚徒还狼狈不堪。 这就是安全员。 在一个号子里享受最高的特权而又负有最大责任的人。 二 他一脚跨进XX监号,十几双异样且又清冷的目光向他这个新来的头头(安全 员)行了个不舒服的“注目礼”。 他没说话,沉着而又自信。他用同样冷峻的目光审视着一张张陌生而又凶顽的 面孔,企图在很短的时间内不用人介绍,凭直觉找出该监原来的几个“上铺人”。 他达到了预期的目的,那几个对他不屑一顾自以为是的家伙便是他要搜寻的对 象。 他走近他们,用一种不可抗拒的气质然而又不卑不亢地就他们接触,不软不硬 地和他们交谈,了解情况,心里敲起了算盘…… 午饭后,他集中了全监号的囚徒,煞有其事地给他的“臣民”进行了第一次训 话:弟兄们,初来乍到,和大家共度艰难的岁月,本人不具备前任的德才,只有一 股子倔劲,若哪位也想倔,最好别和我倔到一堆,硬要较劲,本人愿意奉陪,你赢 了,算你有种,输了,那就吃不了兜着走。国家法律政府监规看守所的纪律干部指 示无条件服从,传统牢规,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大家好自为之。 上面介绍的是一个文化素质和个人修养较高的囚徒被干部委任到另一个监号当 安全员。 换了新的环境,由于责任感有了压力,却又因其成了一个监号的头头改变了地 位和待遇。 三 监管干部一下子拉来九万刮书夹业务,货主催得火急,两天内一定要交货。 干部着急,接受了该任务的X监号从牢头到“桂花”,望着堆积如山的书夹子, 个个咋舌。 谈何容易?一张书夹要用一根竹片刮成四折,每折要求字对字数对数,任务之 巨质量要求之高可见一斑。牢头和几个骨干扳起指头算了一下,全监十五个囚徒, 平均每人六千张共二万四千刮,十五个囚徒里头,有四个新口子,业务生疏,手脚 慢,再加上两个老弱病残,打死他们也完不成任务,还要腾出两个打捆的……几个 头头脑壳都摇酸。 有什么办法?说两天完成,绝不能拖到两天半,否则叫什么坐牢,称什么囚徒? 整整一天一晚,囚徒们从上到下,没闭一下眼睛,没讲一句话,个个刮得手上 泡叠泡,手指磨破了流血了,裹上胶布,胶布磨穿了,再裹一层,有两个体质虚的 累得呕吐起来,吐完了再接着干…… 东方红,太阳升,夹子刮了五万整。还余四万。四万咧!牢头急得打转转。 球!大哥,你急什么,大不了全监“立”着…… 牢老二把竹片一丢,抱头躺下不干了。 放狗屁,你……安全员狠狠地咒了他一句,但一看这累得东倒西歪的一群,又 于心不忍地把下半句更难听的或咽了。 急不是办法。安全员把几个头头召集到一块,交头接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弟兄们。安全员开始动员了,X干部对我们怎么样? 囚徒甲:没说的,我们虽然犯了法,但他并没有把我们当畜生看,是个热心人 哩。 囚徒乙:确实,天气冷了,我家没来得及送衣服,是他把自己的便服送给我御 寒…… 众囚徒:碰到这样的好干部,硬是我们的造化…… 行了,安全员把手一挥,俨然地一位将军,坐牢的人,丢大道理没啥意思,就 冲着X干部的为人,眼下的任务该怎么办? 话不用言明,谁心里都清楚。 众囚徒:拼了。大哥,你讲怎么办就怎么办,饿饭罚面壁打板子我们都认了。 好,从现在起,划分四个生产小组,强帮弱老带新,四万刮书夹分配到组,我 允许大家打半小时盹,半小时后,屙屎撒尿连打个屁都要向我报告,哪个组完不成 任务,明天清早出不了货,组长带头到我这来“请赏”,五十板子,一板不少。妈 的,X干部把我们当人看,也要好好地做回人不是,绝不让他为难。 半小时后,连打带骂地唤醒了这群累得咪咪糊糊的混蛋。 好个安全员,十一月的天气,毛衣衬衣一把丢,脱了个赤膊光光。 囚徒们一看头头这样拼命的架势,个个来了情绪,二话不说,一下子脱成了十 五条赤膊大汉……唰——唰——唰——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只听得一片竹片 刮纸声,一个个眼圈发黑,手指头舯得像根胡萝卜,缠手指的胶布被血浸透——任 务终于保质保量完成了,人累得打屁都不带响声。 一个干部来了,两个干部来了,监门口站满了干部……所长,教导员也来了。 十五个光膀子罗汉规规矩矩地站了一堆,犹如刚刚打了一场恶仗的勇士。 教导员长长地叹了口气:哎……你们平时要像现在这样,又怎么会到这样的地 方来呢? X干部带着挎着药箱的监医也来了。 都给我把衣服穿上,冻感冒了怎么办,你们以为明天就会回去吗?他从口袋里 掏出两包金芙蓉烟来,来,拿去,躲着点抽。哦,明天给我睡上一天,除了吃饭, 哪个要睁开眼睛,我给他加镣! 干部们笑了。囚徒们笑了。 笑过之后,安全员眼眶湿湿的。 囚徒们的眼眶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