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的艰难 一 香烟,日常生活中多么普通而又普遍的消费品,但对于看守所里的囚徒们来说 …… 香烟在看守所的监号里属于违禁品。(《监规》上明文规定“不准抽烟”。) 不允许买卖,也不允许家人送进。如果哪个囚徒通过非正常渠道搞进了香烟,被监 管干部发现,全监被罚扣“监分”不说,当事者还会受到训诫,按违犯《监规》处 理,被加戴戒具。 牢人的思想重压、心态反常、情绪波动、百无聊赖又无所寄托,所以不分男女, 不论老少,都迫切需要烟。 香烟,是囚徒的第二条生命。但偏偏又不准抽烟,真是要命! “冒死抽烟!”牢人们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为了搞出烟,办法想了一天? 一月?一年?否!追根朔源,那是经过了多少代囚徒不惜代价的努力。你只需了解 到羁押在这里的囚徒,哪个不曾是活跃和流串于社会的“高手”?为了难填的欲壑, 狡黠和不择手段是他们诸多的“特长”之一。于是,这种含尼古丁的有毒的然而又 相当具诱惑力的物资,通过一条又一条的秘道,开始进入了严加防范的监号。尽管 稀少而又珍贵得象金条,那蓝色的烟雾,终于继继续续地在监舍最隐秘的地方袅袅 升起。 要谈起它的来源,主要有以下几条渠道:一、花高价从内牢犯人手里买。他们 有权力抽烟,当然也可以买烟。既然囚徒兄弟的相托,又能从中取利,捞点外快, 又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一包烟从他们手中卖出要高于原价的好几倍呢。话说回来, 这种勾当要冒很大风险的。一旦被监管干部发现,轻则训诫,重则会被扣掉“担保 金”,(内牢人员留在本所服刑是需要交纳一千元至两千元的“担保金”的。)重 新关进监房,直至认为你反省得差不多了,另一份“担保金”重新交纳后才可出号。 之所以,哪怕你出再高的价,也需要有很大的面子,对方认定足可信任的人才行。 二、号子里搞生产劳动时,监管干部为鼓舞土气,会适当地给自己监管的号子 配上两包烟。(但要囚徒们自己花钱买。)再则干部对其个别表现较好、温暖较足 或有熟人、关系相当关照的囚徒,心情好时也会给其适当的满足。但机会极少。 三、武警战士长年巡岗站哨,和囚徒们熟了,都是人,某种角度和意义上来说 多少有一定的同情心。何况囚徒们很懂味,决不会让别人白冒风险白出力,就这样 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搞进点烟。 四、?(不告诉你,怕绝了囚徒们的烟路。) 除了上述,再无其它办法。 所以,烟在号子里属奢侈品。它只供牢头们和“有格”人士享用,成了贵贱的 明显标志。这些人抽剩得可怜的烟头赏给他们认为“带爱相”的人,会使人觉得受 宠若惊,感恩戴德。也因为抽烟,囚徒们受尽责罚,丧尽人格,灾难频增。 烟,在牢房里给人与人之间造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它是囚徒们最关注,也是 最需要的物资之一。听说过有人绝食,但没听说过有人戒烟。往往为争抢一支烟甚 至一个烟屁股大动干戈。打死、打伤人的事不算稀奇。翻开囚徒的抽烟史,真可谓 泪痕遍布,血迹斑斑。 有了烟,抽烟也是一门技术。没有火,(弄进一个打火机要动很多脑筋,花很 大代价。)有人便摸索出了类似原始人钻木取火的方法;也有人发明了洗衣粉和棉 絮磨擦生火。而且通过无数次试验和千辛万苦的劳动,竟然成功。烟不管来自哪种 渠道,抽烟也决不能明目张胆。最好、最隐秘的地方是“桂花湾”的那个死角,一 边抽,一边吹气或用手掌把烟雾扇尽。更有胆大且高明的,坐在铺位上,把烟伸进 衣袖里吸上一口,再把胸襟扣解开,将烟雾快速地吐进怀里。牢人们管这种方法叫 “熏腊肉”。 烟,对于自由人来说,多么微不足道,但看守所里羁押的牢人们又有多少人为 它绞尽脑汁、历难历险甚至付出血的代价! 二 “四老倌”和“坨子”躲在“桂花湾”里轮流吸着大半截烟头,没扇干净的烟 雾被巡视的武警从“天窗”上发现了,喝令他俩站出来。两个老头子无奈,只好举 起手向那个长着一付娃娃脸的武警战士打个招呼:“武警大哥,对不起了,请您原 谅!” “原谅?那么便宜,你们自己说怎么办吧?”看来这个小战士是不太好讲话的。 “‘三菜一汤’自己挑一样吧!”(三菜:做伏卧撑二十个,原地转圈二十个, 起、蹲二十个。一汤:自己扇自己耳光十个。) “谢谢!谢谢武警大哥!”(不告诉干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当然要言谢。) 又一阵点头哈腰之后,两人捡3个力所能力的“汤”“喝”了起来…… “这样也算数?搔痒痒似的一点响声都没有。重新来过!看你们两个老家伙有 点年纪,便宜你们,要不‘三菜一汤’叫你们吃遍!真不识抬举。” “四志倌”和“坨子”只好抡圈了巴掌重新各自刮了十个又脆又响的耳光。 “这还差不多!” 大孩子似的武警吹着口哨走了。 一肚子的泪水真是又苦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