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号里的学习风 一 学习?这么高雅的名诃用在阴晦的牢房里,用在作恶多端的囚徒们身上,似乎 有点荒诞、滑稽甚至有点不伦不类,可确有其实。 囚徒们未进监前基本上是法盲。入监后,有关法律、刑法之类的书会抢着看。 他们多数可没有借此机会增长点法律知识和纪律观念的闲心,而是想看看自己犯的 罪判起来适用于法律的哪条哪款,会怎么判,大概会判多长刑期。不过不管抱什么 态度去看,看多了,无形中在法律的知识和观念上清晰了许多。有相当一部分囚徒 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反省。自己犯了法,因为不懂法是个重要的原因。无法无天嘛。 还有一部分人也因此洋洋得意:“不用请律师了,我自己都成了半个律师。” 是闲极无聊、打发时光?是思想重压、藉以分散精力?还是确实想学点知识, 日后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兼而有之吧! A 、“秃鹰”是个死囚,判死刑至今两个月有余。虽然已经上诉,但生死未卜。 这戴镣戴铐的日子应该说是生命的最后的时光了吧。不知他怎么想的,他爱上了毛 笔字。(不敢妄谈书法。)通过监管干部买来了毛笔和墨汁,再加上刮书夹时攒下 的白板纸,也不管双手叠铐在一起方便不方便,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地练习起来。 无师无贴,难以得法;加之毫无功底,谅他的字一百年也练不出来。(他能不能活 上一百天还是个未知数。)他可能是属于那种思想重压,藉以分散精力的人。更好 笑的是死囚的“侍者”“半边脸”,倒成了他的书僮。一声吆喝:“笔墨侍候”, 他便先忙得屁颠屁颠的。 B 、“周老夫子”五十有余,读过一些古书,悟性也还不错。闲暇无事时常常 来首什么“无题”、“偶书”之类的,得意之处还摇头晃脑地吟哦有声。好歹别人 听不懂,任他一个人神经兮兮。他大概属于那种闲极无聊、消磨时光之伍的。 C 、“坨坨”这个十八岁的小后生子,虽然调皮但记性颇好。对自己的犯罪行 为深悔不已。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犯不着,划不来。”他好学,可监号里有什么 可学的呢?恰好一个经济犯进监时带进来几本《政治经济学》、《市场管理》之类 的书籍。他真好运!老师有了,教材也有了。 几个月下来,他死记硬背地真的掌握了不少的名诃,也讲得出一些道道来,长 进不小。 他是真想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虽然有点病急乱投医之嫌,但捧着本书 总比恶狠狠地举着个拳头文明些。 囚徒们当中,多数是无知无能之辈,但也不乏有点名堂的人。 有在外是搞书法的、美术的、搞音乐工作的……更有一些高学问的经济犯。他 们的习墨爱书之风潜移默化地渲染了其他的囚徒,使得这个充满了罪恶的小天地里 多多少少能嗅到一些文明的气息。 二 书,在监号里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书是囚徒们的精神食粮。偶尔得来一本杂志,大家争相传阅,往往从头至尾, 一字不漏地通读一遍,连广告都不放过。 但是书又是囚徒们最不珍惜的东西。你看完了,就不管他看没看?不是在上面 鬼画糊涂,就是被肢解得七零八落。还没等到最后一个人拜读,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书其实来之不易。一是有心的家人怕自己坐牢的亲人胡思乱想,好不容易通过 关系送进来的;再就是省下嘴里的钱,通过一些比较热心、熟悉的干部代买进来的 ;另外一条途径就是通过“地下交通员”和其它监互通有无。 书在监号里多半是牢人们用消磨时光的工具,并没有几个打算在书本——知识 的海洋里去呛几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