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人过年 过年了。这群淡漠了时间概念,近乎于麻木的囚徒们,抬起了沉重的头颅,启 开了昏闭的眼帘……亲人们通过关系送进牢房的一包包年货、瓜子、饼干、茶叶… …在表示着无言的问候和关切。抽抽鼻子,嗅出了久违的肉香。 这可是一群不寻常的人过的不寻常的年。 仍然禁锢在来也七步、去也七步的牢房里,仍然是一层又一层的高墙铁网,仍 然是被枪杆子押着,但是过年的诱惑依然是那么强烈地吸引着每一个囚徒。不管是 羁押了几年仍无结果的老油条,还是刚进监几天的新口子;不管是吃过上顿没有下 顿的死囚,还是遥遥无期的重犯;大家暂时忘却了一切,翻出了自己认为最体面的 衣裳,把监舍收拾干净……南货车这几天跑得特别勤,大家争先恐后地你买袋干果, 我买几包饼干,他买几盒糕点。有面子的,通过自己监号的监管干部弄进几条香烟 来。酒?呸! 菜肴丰盛了很多。有钱的囚徒,预先向食堂里订购了蒸整鸡、烧肘子和其它炒 菜。分文没有的也没关系,看守所从年三十到初三,每餐供应的不再是清汤寡水的 “海盆”,而是油腥很重的譬如油豆腐烧肉呀,海带肉汤呀之类的。再说有钱的在 这个日子里也会把无钱的叫在一起吃上几天。过年了,不管是什么人,高兴时多少 能体现点大度和大方。 从年三十到初三,囚徒们还有个特殊的享受,那就是可以看上几天电视。这无 疑比吃任何好东西都令人兴奋。当然,电视机是有条件的囚徒经过看守所批准叫家 人送来的。(没有条件的监号就要受点委曲了。)电视摆在走廊里,牢人们仍然闭 在号子里隔着监门的铁栏杆欣赏节目。前后顺序是有规矩的,老大、老二、老三… …“桂花”们就只能听听音响,瞅个空子看个大概了。 这几天,监号里洋溢着一种极不协调的热闹。看守所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开戒, 但干部们似乎在某些方面网开一面。想唱歌的,放开嗓子嚎上几句,可那凄凄的调 子,叫人听了心里说不出个酸甜苦涩。想笑的,也可以歇斯底里地发泄一阵子,可 笑过后却偷偷地跑到一边抹起眼泪来。电视里欢快的乐曲声和死囚的镣铐声组成了 世人未曾听过的“交响”…… 乐极了也会生悲。多久没吃过肉了,逮着了硬撑死涨。吃多了涨病了事小,也 不稀奇,竟然还涨死那么一、两个饭桶。每年过年都有类似的事件发生,说来你大 概不会相信吧? 囚徒过年,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