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一直有个毛病:一件事还没结束,我就策划另一件事;往往,两件事都会弄 坏,当然有时两件事也会都弄好。到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应该两手准备, 还是当即立断。我只能这么说:两手准备比较安全,但只有当即立断才能成就大事。 我虽然不想念了,但没有退学,我计划学业差不多要完蛋的时候,再通知所有 人。但是,我已经开始策划开面馆的事了,但我没有钱。 我问了一下村长老婆,在学校门口卖饭是否赚钱,她说很好赚,她也很想在校 门口开一家饭馆。我又问: “需要很多本钱吗?” “哪里用,一袋面粉就行。只要你家里支持你……” “我家里不行……不和睦。”我强忍着声音的颤抖,尽量让声音平静地出来。 她疑惑地看着我,说: “你不回家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 “你是来到这里有的这个想法,还是在家里就有?” “因为这个想法,我才来这里。” “永远不回去了?” “永远。” “你父母做什么工作?” “我爹当会计,我娘做生意。” “那岂不是很有钱?” “没有。” “肯定有。” 确实是这样,我说错了,我爹有钱,所以才闹离婚,所以我就跟着遭了殃。我 说: “有没有钱没用,他俩一直不和。” “你的学费?” “现在我还能拿到学费,我娘死也不离婚,他俩还没离,还在硬过。” 她又问: “你只有在要钱的时候,才给家里打电话?” “……”我不愿意谈论这个问题,只有我知道我的学费有多不好要。这次的学 费,差点儿就泡汤了,家里空了,一个人也没有,我打电话到了我姥姥家,才找到 人,我差一点儿就退了学。但是,谁都认为我在敲诈家里的钱,我是一个骗子。我 只能回这么一句话: “我只是他们的出气筒。” 她不相信,说: “你妈不可能打你。” “当初不打,后来,也帮着我爹打。” “你妈妈还是爱你的。” 我一看,她正抱着孩子呢,不行,不能再谈论这个问题了,什么也不能再谈论 了。她肯定不相信世界上有那样的爹娘,所有人都不相信,不能再继续谈话了,这 是自己找罪受,就不该和她谈话。赶紧解释一句,就结束吧。我说: “我不是坏人,并不是我不孝顺,我实在没办法面对他俩,我对他俩没有感情 ……” 她打断了我,说: “那你妈妈还是爱你的。” 或许吧,这是个母亲,抱着孩子呢,不能再谈论这事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 当时我还在读中学,有一次,我爹曾当着我的面儿,要揭穿我娘什么。当时, 我爹一提这事儿,我娘立即吓傻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就连我爹当时的表情我都 记得,他这么说: “你别让我把你那该死的主意说出来!” 我爹并没有说出来,我也没鼓励他说出来,但我娘已经吓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既然她吓傻了,就说明她确实计划过一个阴谋。究竟是什么罪恶的主意?她究竟是 要我爹直接杀死我,还是要先卖了我的肾,再杀我?我爹多次当着我的面,向我承 认:他不是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阴谋,让这个认为自己不是东西的人,气愤成了 那样?我敢肯定,必然是谋杀这个级别的阴谋,可能比这个还要毒辣;否则,我爹 不会气愤成那样。我一想到这件事,就会后怕,好危险!我差点儿死在自己的亲娘 手里!没准儿比死还要惨,我死了,肯定会有尸体,为了灭尸,她可能还会把我剁 成馅儿,卖了包子或喂狗。 太毒辣了。 会不会是我偷志勇妹妹钱的那次,那次她明摆着对我爹说了一句:“我让你把 他弄死,你非要在家里打。”那场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爹听了她的话,思考了 半天,但最终没杀我。既然他听了那句话思考了,就说明那不是一句临时的气话。 她的意思很显然:让我爹弄死我。这还不一定就这一次,这之后,她或许还策划过 第二次,根本没让我听到!我娘也说过这样的话:说我死了之后,她再给我爹生一 个听话的孩子。 这女人怎么这么毒?简直比我爹还可恨!我爹虽然极不是东西,但还没到要谋 杀我的份上,我的肺简直要气炸了。死在谁手里,我也不这么难过,这是我亲娘要 杀死我! …… 不管我有多么气愤,我还得应付眼前。 过了年,就是大三下学期。我依然宿舍、教室和村长家来回跑;已经有了准确 消息:二班三班先去实习,但准确日期没确定;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我们 是二班,始终都是和一班搭伙的。 我琢磨着开面馆的同时,还得硬着头皮上课。我跟阿华说了自己想退学开面馆 的想法,阿华支持我,但他非常想让我泡个妞,我说:“马上就不念了,还泡什么 妞?”阿华说:“你想那么多干嘛?这是两码事!” 阿华特别会泡妞,他经常和班里那几个女生混在一块儿,对哪个他都说甜言蜜 语,班上那几个女孩子都想和他搞一腿。我亲眼见过:班上有一个叫谭慧燕的,经 常上课和阿华坐一个桌子,脸对着他脸,不停地对他眨眼。尽管阿华已经有了王惠, 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当第三者。 我特意问了阿华,我说:“我发现谭慧燕想和你上床。”阿华说:“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上?”“我很爱我女人。”他爱个屁,我敢说,一毕业,他就会抛弃 王惠。我认为是谭慧燕的外形不够吸引他,他才不冒险。这个谭慧燕,长得和刘小 庆一模一样,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个班,只有谭慧燕算是漂亮的女人。只可惜,她 有一百四五十斤,身材实在拿不出手。 阿华天天教我泡妞技巧,他告诉我:女人要先认识了,再混熟,她就会和你上 床;上了床之后,你很快就会厌倦,你再丢掉。所有人,都是这么干的。 我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想按他的指导,追求一个女人。他支持我追求叶娅茵, 我觉得不好弄,刚上学时,娅茵确实对我有意思,我还记得这个场景:她站在我面 前看着我,我硬是没表白。现在,这话从何说起? 阿华天天鼓励我,我也蠢蠢欲动了,让我先给自己两巴掌,再告诉你我怎么泡 的妞。 我直接打通了娅茵宿舍的电话,让她接电话,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我爱你!” 让我坐时光机回去揍我自己一顿,打你个大笨蛋!阿华怎么教你的?不是说让 你先混熟吗?再给你兔崽子一巴掌!你怎么不先请她吃几顿饭?怎么不先陪她上几 节自习?你个大笨蛋!再给你一巴掌!别说你对不起自己,你连阿华都对不起。 还是听听娅茵怎么回答吧,娅茵的声音真是甜美,她柔声细语地说: “天色已经太晚了,以后再说吧。” 现在,我这个王八旦应该这么说: “那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我要这么说了,我就不打自己了,但我还是先打自己一巴掌吧,因为我说了这 么一句: “你要拒绝我吗?” 再打你兔崽子一巴掌,干嘛自己把机会封死? 再来听听娅茵怎么说,她的声音还那么甜美,她说: “这句话留给别人吧,我已经答应了同学,高中的,就这样吧,啊?” “好吧。” 就这么结束了追求,事实上,明天仍然可以死缠烂打,谁又能一次就搞定?追 求爱情就像打仗一样,任何手段都是正当的,可以不择手段地把她抢回来。但我没 这个想法,我认为烧饼不卖,必然吃不着。 我难过急了;并且,我丢了人:宿舍的吴行福、赵凌才和周隐棠都在,他们目 睹了我怎么的干这蠢事。 阿福要笑话我几句,我可能还好受点儿,但可阿福可怜我,什么也没说;我与 周隐棠关系已经完了,又在仇人面前丢了人!真难受!这辈子一次也没成功过,突 然,赵凌才来了一句: “小林,我真是佩服你的勇气啊!” 赵凌屌!佩服你娘去吧!这么丢人的事,你个赵凌屌还佩服?你还不如说: “你的行为真好笑。”那样,我还会舒服点儿。 我上了床,又失眠了,我走出了宿舍。我发现天上就只有一颗星星,那不是我 吗?我借着星星和我的难过,写了首歌。我竟然有这种想法:等我成了歌星,你叶 娅茵后悔去吧!这个想法太愚蠢了,只有我这种人,才会拿成就去伤害我爱的人。 我回头评论一下当时的我,当时的我,除了不懂事之外,也是非常有魅力的: 我的歌唱的相当好,吉他也能唬住外行,我是唯一能说广东话的外省人,我也很会 过柴米油盐的日子,我也很会开玩笑,我脸上的青春豆也不长了,我的身材在广东 也算是高大威猛。当时,只要我有一点儿对付女人的手艺,我就能把她哄住,但我 一点儿也没有。 第二天,娅茵遇见了我,主动和我打招呼,非常亲热。这说明,她不一定有那 么一个男朋友,她仍然对我有好感。这时,我应该约她吃饭,即便她真的答应了她 高中同学,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很容易就能夺过来,但我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依然 认为恋爱和买烧饼一样,我竟然只应付着打了个招呼。 让我坐时光机回去,这么操作:不管她最终答不答应,我都每天讨好她,别管 她最终爱不爱我,我仍然和她打成一片,天天和她黏糊;这样,对我俩都好。 过了没多久,娅茵连招呼都懒的跟我打了,她一定认为我是个大笨蛋,绝对一 点儿情趣也没有。 这学期,我也调了宿舍。 阿华宿舍里,有一个叫陈和洪的,还有一个叫邓金朝的。邓金朝是海南人,人 们都管他叫阿南。 阿南大舌头,总对人说:“阿洪既骗烟抽,又骗酒喝。”据说,阿洪的褥子底 下,藏着一把菜刀,就是专门为阿南预备的。 我问过阿洪是否缺钱,他说家里确实穷,还说他爹不是东西,不但不给他钱, 并且天天向他要养老金。阿洪这么说:“大不了就打呗!有什么关系。他自己什么 都不是,才50岁,就天天向我要养老金,我跟他说:‘人家城里人都是60岁退休, 你一个乡下人,凭什么50岁就退休?到了60岁,我按月给你发生活费。现在要钱, 没门儿!’他什么也不干,一直都是我娘硬撑着。” 阿洪对阿南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同意和我换宿舍。我进了阿华的宿舍,这个宿 舍的人员如下: 方榄华,中山人,英俊,特别会讨好女人,并且讨好任何人,是我唯一的朋友 ; 邓鲁阳,广州人,个子很矮,脖子和脑袋一样粗,不好看; 康济真,珠海人,瘦高个,谁都敢打; 邓金朝,海南人,也叫阿南,一身狐臭,缺牙,不好看; 胡日峰,江西人,也叫老表,在外面有女人,英俊; 邵小林,河北人,也叫怪林,就是我,不如老表好看,抑郁症兼强迫症患者, 懂点儿音乐,喜欢阿华。 这个宿舍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心眼不坏,别管多么有个性,心眼儿 都不坏。 我管康济真叫康真,他让我别这么叫。因为学校里有一个老师叫康真,是个有 名的同性恋,长着一脸大胡子,说话娘娘腔,说话时还附带女人式的表情;并且, 他不时地像女人那样微笑。据说,有一次外出等车的时候,四班的一个男生,差点 儿被他摸哭了。我一直把康济真叫康真,他没打过我,他特别喜欢我,经常和我一 起逛街;我也是他唯一喜欢的人,所有人,他都看着不顺眼。 这个宿舍非常和睦,我感到很欣慰;就在这时,出现了谣言。 林雪凤上次的期末成绩,《贝壳学》考了98分,标准答案是老师自己编的,就 算是事先知道题目,并且带资料去抄,也不可能考98分;我们班的第一名刘丽,才 考了80几分。只有一种可能性:老师事先告诉了她答案。 有人还说:“阿凤考了满分,李志行老师故意减了两分,还说是为了防止大家 起疑心。”这个李志行是《贝壳学》老师曹冠尧的研究生,有人看到,曹老头在李 志行的宿舍里折腾,边跺脚边骂:“贱货!” 大家猜测的都差不多--- 交易:摸摸小凤的胸,给小凤个高分,上床倒不至于。 我特别生气:小凤怎么能这样?我以前多么喜欢她!她太让我失望了!我在自 己宿舍里嚷了一通,还不解气,又跑到其他宿舍去发牢骚。我说:“小凤真不行: 又傻又没身材;又没知识又没品味。”我还在嚷,其他人都不吭声了。 一会儿,他们对我说:“别在阿南面前说这些,他会跑到小凤那里告诉她。” 我不信,说:“他是这种人吗?” “你没见他天天跑去小凤那里胡说吗?” 我开始担心,又有人来了一句: “阿南这个人是极度自私的;有一次,他拿着块红薯,我说要吃他的,吓得他 脸色都变了。” 我赶紧跑去找阿南,嘱咐他:“千万别跟小凤说我发牢骚的事!”他说:“行。” 我还是不放心,继续追着他嘱咐,阿南不耐烦了,说:“你再唠叨,我真去说了。” 他走了,我仍然不放心,又追上他,说:“也别对别人说。”他说:“你真是!再 唠叨,我真去告诉她。”我不敢再叮嘱他了。从这件事上,你就能看出,我当时是 多么地不会保护自己。 我又和阿华谈论小凤的事,阿华说:“你以为小凤会随便吃大亏?李志行那么 好色,小凤打个电话,他就会给她高分。因为小凤长得漂亮,你再看看吕丹丹多少 分?” 很多人对我说:“小凤是傻瓜,娅茵心眼儿太多,小凤适合你,你最怕被算计, 这种人不会算计你。”我一想也是:对我这种人来说,找个聪明的女人可不明智! 可我和小凤已经不可能了,上学期我对刘英胡说八道,已经彻底把我俩的关系毁了, 我只能做些幻想。我这么幻想: 我开了面馆儿,生意还凑合;小凤却混不下去了。我大方地养活她,等她厌倦 了我,我就把积蓄给她,让她去找新的生活。 我幻想的相当逼真,就像身临其境一样,幻想了很多次,小凤哭泣的样子我都 幻想地真真切切。但是,这个场景始终没有出现。 同宿舍的邓鲁阳,是广州人,身高一米六,脖子比脑袋还粗。我见过好几个广 州人,娅茵也是广州人,这些人长得都特别难看,我喜欢娅茵,只因为她像英华。 阿华还扭曲着脸,说了一句:“广州人怎么都长得这样?” 邓鲁阳不但长得难看,而且不学无术,连二氧化碳溶于水生成什么酸都不知道, 他一路从小学混到了大学,现在,他居然勾引到了一班的裘锦文。裘锦文可是个漂 亮的女生,人品也非常好,特别有魅力。这个邓鲁阳天天晚上陪着裘锦文上自习。 怎么这么不配套?老天真是没眼!这不是乱搭配吗? 我认为:裘锦文绝对不会喜欢我!但是,我想错了。 一天晚上,我去教室上自习,邓鲁阳正陪着裘锦文坐着,离我不远。裘锦文看 到了我,硬拉着我的手,要和我去窗台那里聊天;邓鲁阳非要跟着,裘锦文硬把他 赶走了,一点儿面子也没给他留。我的天!我受宠若惊!我连想都没敢想过裘锦文 会喜欢我,我故意挑那些差劲儿的女生追求,希望成功的几率高一点儿。她怎么会 喜欢我?她这不有个男朋友吗? 我俩到了窗台边,我又笨又蠢,居然等着阿文先开口。等得阿文都不好意思了, 她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别管怎么开的口,我俩聊的太深了。她居然也是个 问题儿童!她的家庭也是个问题家庭,并且她娘已经死了。我俩互相倾诉不幸,阿 文还想帮我,但她自己都活不下去,她只会说这一句:“不用怕,不会再发生了。” 两个精神病患者,谁也帮不了谁,谁也不会和异性相处,甚至谁也顾不了自己。 你一定能猜出我俩发生了什么,对!什么也没发生。我和阿文共同努力,把这 事儿弄坏了。在这个时期,别说是阿文这种问题女人,就算有一万个正常女人追求 我,我也会搞砸!对于女人,我什么都不懂。我心里还总有这么一种感觉:我与女 友必然会成为我爹娘那样。我回头分析,幸亏我当时没和女人搞上,要搞上了,我 的生活必然更混乱,我根本没那个能力。 很快,我们二班和三班就去了一个岛上实习。我决定了,等实习完了,就通知 所有人我退学的消息,想办法开个面馆。 我永远也搞不懂,为什么那些学生那么能找乐子。我们刚下了船,还没安顿, 这些同学就坐着自己的行李打牌。打牌时,他们不停地叫唤,黄昆口吃,一个字说 了十几遍,也不准别人插嘴,别人一插嘴,他叫得更响;一旁看的人,比打牌的还 着急,嚷得更欢: “砸他!” “抓!” “砍死他!” “奶奶的!会不会打牌?” “抓老齐!” “谁五连胜?” …… 他们叫个没完没了,我在旁边叼着烟卷,看心理学书;我还没能力找乐子。 我已经下了决心不念了,别人去虾池那边消毒,我就去厨房帮忙做饭。 很快,就出现了一件让我气愤的事。 一天中午,我跟阿福去看藻类培养,我摸了下锅盖,阿福的老乡叫梁史文,他 怒气冲冲地推我出了门,边推边说:“你出去。”阿福也看到了,说:“我俩是老 乡,但我也非常讨厌他,这个人不行。”我特别痛恨梁史文,他太过火了。他名义 上是嫌我碰了锅盖,实际上是怕我学会。 我有了这种想法:这些人,一直都互相玩儿的很好;一旦在利益上有了矛盾, 他们会不择手段。将来出去工作,我斗不过这些人!他们会踩着我的脖子,把我蹬 下去,自己爬上去;而我干不成这种事,将来一定不好混! 回头分析这个想法,虽然当时我还没走出我的心理泥沼,但我分析的相当对: 人们为了利益,会不择手段。 刚实习了没几天,那些有女朋友的同学,就全都回了学校。阿福说:“回去了, 还不是为了交配?” 我每天下午,都去跑步。只可惜,海滩上到处都是粪堆,臭气熏天,还总是有 狗出没;每次,我都想方设法叫上个人,跟我一起去。 我已经多少懂点儿事了,阿华叫我陪他玩,我也愿意为他花时间;我就是在这 个时候,把身世告诉了他,他听得直打冷颤,但还是咬着牙听完了。 厨房有时有很多人帮忙,不知道为什么,帮忙的人越多,饭越做不熟。一天, 又来了一群人帮忙。这些人乱吵乱叫,气得我出了厨房,你们爱怎么干怎么干,老 子不伺候了。我出来时,鸡蛋盆里已经落了十几只苍蝇了,那个打鸡蛋的竟然不捡 出来,还接着打。 本来三个人就能在12点做熟饭,这十几个人一点钟才通知开饭。一开饭,就乱 套了。所有人都像摔跤似的,搂抱着挤成了一团,谁也挤不进去,有的人踩着锅台, 扶着别人肩膀,盛了自己那份。我和阿福站在圈子外头,不愿意去挤,阿福说: “大学生素质太高了!应该找个摄像机拍下来,让家长们见识见识。” 最终,所有人都盛到了饭;可能是因为开饭晚了,每个人都吃不下。我更吃不 下,我看到鸡蛋里那些苍蝇了,我感觉像是嚼着满嘴苍蝇。一会儿,黄昆嚷了起来 :“我吃出一只苍蝇!”然后,他又跑到了别处去找,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接着 嚷:“谭慧燕也吃出了一只苍蝇。”我对阿华说:“咱们是不是满口嚼着苍蝇?” 阿华说:“苍蝇有营养,赚了!” 吃着饭,有人来查户口,很显然:这些计划生育的人,找错了地方。一个村民 对我们说:“第一胎,就要几千块;那群人没了钱,就来查。” 我和阿华天天去村里打会儿台球。一天,我们又出去,在路上看到有人在唱戏, 我和阿华也停下来看了会儿。 唱的是木偶戏,竟然不用布围起来,真人假人都能看到,不管谁看戏,注意力 都会放在下面的真人身上;这简直是他娘的胡闹! 一个老头子打打击乐,他所有肌肉都耷拉着,脖子和脑袋一样粗;还有另外一 个人帮忙打节奏,左手拿铁片,右手拿着个锤。阿华说:“你看那个锤,多么像阴 茎!”确实非常像。 这些表演者当中,还有个老头,戴着太阳镜,看人时,低下头,从眼镜的缝里 往外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戴这个镜子,很显然,这眼镜影响了他的视力,但他就 是不摘下来。他不时地到处乱走,别人不玩的乐器,他偷空拿过来摆弄;正摆弄着, 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赶紧跑到自己的乐器旁边,打一下乐器,又跑回来接 着摆弄。 这里面还有一个拉二胡的,边看着六各彩,边拉二胡,一点儿也互不影响。 还有一个吹唢呐的,更腻歪人。他不停地用手摸脚趾,摸完了,再用手抹下嘴, 接着吹;就这样,他不停地重复这个过程。 这群乐手,一会儿这个上厕所,一会儿那个抽水烟,打鼓的和拉二胡的还用乐 器当武器,打架开玩笑。 唱戏的前头,有人切着肉,有人分着饭,就是没人看戏;小孩子乱蹿,不停地 跑到戏班里。 这里边还有一个说台词的,说一句台词,他就自顾自大笑半天。忽然,他盯上 了我,脸对着我脸,念一句台词,大笑一会儿,我和阿华赶紧溜了。 这群老东西,真像这群大学生,他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代代遗传。年轻人将 老一代的生存能力,改进的越来越强。 我虽然天天看心理学,但状态依然不行;一睡醒,就担心会不会有人侮辱我。 三班有一个叫罗慧敏的女生,是湖南人,长得很胖,但我对她有好感,我感觉 她心眼儿不坏,跟那些广东女生不一样。她也经常去厨房帮忙做饭,我俩经常聊天。 有一天,她对我说: “我觉得你很怪。” “为什么?” “你看人总是怀疑的目光。” 我知道确实是这样,但我还是愣了一下:别人能感觉出我对他们的不信任。我 回答说: “习惯。” “你为什么不搬回宿舍住?” “我怕人多,受不了。” “什么?” “……总之人多不舒服。” 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忍受人多,人们似乎总想故意伤害我,我也不明 白为什么其他人不在乎。 我开始自我可怜,很显然,慧敏不但没能给我安慰,而且让我更难过了,我只 能埋头切肉。 这之后的一天,我俩又在厨房谈了起来。 她首先问我: “你从小到大有朋友吗?” “小时候有一个。” “为什么没有呢?” 因为他们总是伤害我,我一点儿伤害也受不了,但我自己也认为问题出在自己 身上。我只能这么回答: “……我不会和人相处……” 慧敏看了我一眼,转身去了厕所,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当天晚上,人们都说慧敏不舒服,很多人过去看她;我喜欢慧敏,不愿挤在人 群中去看她,想过一会儿单独去看她。过了一会儿,我估计差不多了,就去她们宿 舍找她,她不在;我以为她去了厨房,过去一看,也没有;于是,我往回走,竟然 碰上了。她说: “你老在这里转悠什么?” 我应该这么回答: “我不是瞎转悠,我以为你不舒服,想看看你,我这是在找你。” 但是,她的语气把我震蒙了,我回答了这么一句: “那我去哪里转悠?” “找个地方呆会儿。” “屋里说话太吵。” “和他们一起说!” “他们在嚼舌头,说老师家务事呢。” “去!一起说!” 她扭头回了屋。 在慧敏面前,我感到自卑,没有勇气追求她;并且,我压根不明白她这是在企 图帮助我,我认为她这是在伤害我:她在打探我的底细,并且让我干我不喜欢干的 事。 我已经打算不念了,所以,对实习的日常工作,一点儿热情也没有;不过,其 他同学也没干正事,天天就是打牌、看电视、抽烟,以及胡说八道等等。 一天中午,我正在为同学们分饭,老表突然不让分了,非要单独留一些给老师。 阿华说:“老表拍马屁都不会拍,老师又不在,怎么知道是他藏的饭?”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开始吃饭,只有老表不吃,陪着老师在院子里转悠。邓鲁 阳来了一句:“真是饭可以不吃,马屁不可不拍!”何卓辉说:“如果黄昆是一个 蛋的话,那么,他就是一个笨蛋。”黄昆反驳说:“如果何卓辉是一只鸡,那么, 他就是鸡上面的巴--- 鸡巴!”武大郎来了一句:“你们两个是笨蛋炒……笨蛋。 ” 何卓辉说:“说错了,是鸡巴炒笨蛋。”黄昆又对何卓辉说:“你割屌割不过阿洪, 喝酒喝不过夫子,放屁放不过阿南,不要脸比不过邓鲁阳……”邓鲁阳抢了一句: “吃屎吃不过黄昆!”这些同学,天天这么过日子。 有一天,所有人都在午睡,阿南睡不着,他哼哧哈吃地吐了半天痰,又叮当咣 当地上了趟厕所,我们都被他吵醒了,但都忍着不说他。 “哎--- 睡不着。” 他一点儿也不怕把别人吵醒,邓鲁阳给了他一句: “阿南!你睡不着,别人可要睡!” 阿南似乎什么也没听见,还在那儿“哼哈哼哈”地乱叫,并且不停地发牢骚。 我实在受不了了,说: “不要嚷。” 他根本不理会,只顾闹响动。 到了晚上,还没到关灯的时间,阿南就非要睡觉;并且,一点儿声音不准有! 水笼头有点儿滴水,他要求别人去关紧;还不到关灯的时间,有人还在看书,他硬 要关掉灯;并且,一丁点儿光线也不准有。 半夜,大家刚睡着,阿南又从上铺下来,非要上厕所。他下床时,动作非常大, 把床晃得吱吱地乱响,我和阿华立刻就被震醒了;即便这样,也没人指责他。阿南 上完厕所后,也不洗手,回来就在阿华身上乱摸,把阿华腻歪坏了,说:“你不洗 手,乱摸什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