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 这时才发觉,他钦佩和尊敬丁雨时,却没法去效仿,尽管他自己日里夜里做梦 都想成为一间大公司的CEO 。丁雨时绝对不抽烟不喝酒不喝茶,没有任何属于自己 的爱好,他呢?烟酒茶样样来;丁雨时绝对没有工作以外任何休闲娱乐运动的想法, 他呢?打球、打麻将、卡拉OK都不落下;丁雨时有高度的自信和负责任的精神,他 呢?自信心有时都是盲目的。比较起来,要做一个成功的老板,太难了。 白云觅雪的这点心思,好像早在丁雨时的预料之中。第二天所有高管人员和上 海青年企业家协会的几个青年企业家一同驱车去苏州太湖的一个岛上,做封闭式的 拓展训练。 这是一座孤岛,除了一个西山疗养基地和几间酒楼以外,什么也没有。但岛上 的景色却颇为别致。岛的最大一块是几座低低的山包,也许正赶上中午时分,附近 的山谷还冒出几缕炊烟,显然是岛上还有居民。雪莱有诗曰:在山野之中,弥漫着 活色生香。就是这个意境。再把视野放远一点是一望无际的湖面,风平浪静,波光 粼粼。置身于岛上,仿佛来到了世外桃园,什么杂念都没有了。所以,白云觅雪的 第一个想法是,好好休息几天,把思绪理一理,回深圳后再认真干。 吃过午饭,未等他回房间休息,此次活动的召集人,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山姆就 宣布:一点钟,到教室开始培训。 好了,午睡没有了。拖着疲乏的身体,开始了拓展训练。 训练一开始,他的兴致就来了。老师是一个高高的一看就是运动员出身的女孩 子,脸上永远挂着笑容。话不多,可要求学生做的多。为了倡导竞争精神,一开始 就把学员编成两队,一队由丁雨时带领,号称天地英雄团队;一队由人力资源总监 山姆带领,号称天下第一 团队。每个团队自己确定队徽、队旗、队歌和口号,当然,还有旗手。白云觅 雪在山姆的团队,还有两位是青年企业家,有一位还非常面熟。面熟的这一位和他 一样有一个不良嗜好——抽烟。 很快,培训进入团队协作的程序。有三个活动,看上去都是游戏,其实意蕴蛮 深的,人人都做得意气风发的样子。不过,对白云觅雪来说,他觉得有点小学生玩 丢手绢,始终提不起兴致来。好在还有一位同样提不起兴致来的人,就是那位青年 企业家。 借口出去抽支烟,两人便相约溜了出来,边说边走到湖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掏出烟。白云觅雪掏出的是一包芙蓉王,青年企业家掏出的是一包 广州的红双喜,是那种软盒的,10元钱一包。见状,白云觅雪赶忙递过芙蓉王,青 年企业家摆了摆手说:“我只抽这个。” 烟和酒一样是不分家的,白云觅雪是认为自己的烟好一点才友好地递过去的。 但烟和酒一样又各有自己的喜好,不以贵贱论好感的,一切随缘。 “我怎么觉得你很面熟。”白云觅雪边回忆边说。 “哈哈哈,……很多见我第一面的朋友都这样说,还是不要出名好,象丁雨时 这样,这个时候是最有激情的,人活的状态都不一样。”青年企业给他的印象是很 大气,并且聪睿。 “请教你的大名?“他很谦恭的问。 “你真的不知道吗?再看看,如果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为怪,你做广告的,天天 和网络打交道就没见过我?” “没有,真的没有见过你,但又很面熟。” “你这个人是个实在人,不过我的名字你肯定听说过,我叫石浪。”这个青年 企业家报出了自己的名。 白云觅雪一听就晕了,全中国的城市白领中没人不知道石浪这个名。作为一家 著名的门户网站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在30出头的时候,就率领一支了不起的团 队,早在两年前就成功登陆纳斯达克,现在身价在70个亿以上。这位一代年轻人的 楷模,就这样很平常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象个逃学的调皮孩子,一同溜出教室, 躲在湖边亭子里抽烟的这个“青年企业家”,就是名声显赫的石浪?要不是觉得自 己够清醒,要不是经常在报纸上、电视上、网络上看见他的样子,白云觅雪是无论 如何也不敢相信。 “真的,你这一说,我才想到了。不过,刚才是不敢想。”他语无伦次,表述 不清。 “别别,我也是个极普通的人,丁雨时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同一年出生,赶上 五一节,他约我过来,我正好有空就来了。”石浪完全没有中国首富的牛气,很平 和地跟他聊起天来。 从东聊到西,上海呀,太湖呀,深圳呀,广州呀,……两人都很少聊自己。在 抽第三支烟的时候,石浪说:“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你,你的眼神太忧郁了。有一次, 我在伦敦,看见了一副雪莱的油画,我很喜欢雪莱的那个眼神。就象我刚见到你时, 你的眼神,对,就是忧郁。唉,酸溜溜的忧伤呀。” “是嘛,你做的那么成功,怎么会对忧郁的眼神感兴趣呢?”白云觅雪甚觉奇 怪。 “哈哈”。石浪的脸上笑开了花,就象成功登陆纳斯达克时,国内媒体登载他 的照片一样的神情,“不过,跟你在一起还是很轻松。我其实觉得自己很平凡。别 看什么首富首富的,那些都是数字。不过,这数字能激发人的欲望,有时也刺激虚 荣,……” “象你这样的成功,不是那么容易,你一定有超越常人的智慧和魄力什么的。” 白云觅雪十分不解,觉得他定有不凡之处。 “千万别这么想。今天是跟你聊上了,把你当好朋友吧,你呀,到现在还没有 从失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我说对了吧?这就是你最可贵的东西,珍惜一份感情, 哪怕这份感情已走了很远了,所以,象你这样的人是坏不到哪里去的。”石浪冲着 他说。 “象你一样啊,我也喜欢上一个女孩,贵州人,是少数民族,学的是声乐,她 刚毕业那年,我就在广州二沙岛星海音乐厅,给她办了一场个人演唱会。我的号召 力还可以,我答应帮她请来的歌唱家、艺术家,基本上都来了。可能他们把我也当 一个名人吧。 “那时刚成功上市,我也该歇歇了。于是,我们天天在一起,开始是去了丽江 和香格里拉、西双版纳,后来是天天呆在别墅里,过起二人世界的生活。不瞒你说, 我在广州的别墅就连电脑都没有,网络管线也没装,因为我怕一上网就把她给冷落 了。说来真是好笑。 “那时,我们一起上街买菜,在家里做饭,一起逛街,一起散步,不管以后多 么痛苦,我到现在都认为,那时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我痴情到什么地步,恐怕没几个人能想象得出来。有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 后,面显难色,想说不好说的样子,我便把她拉在沙发上,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 哄着她说。终于,她告诉我,是她老家的,和她一起考上大学出来的一个男生,现 在毕业了。但工作还没着落,想进我的公司,你也知道,这对我不困难。我立刻打 电话给人力资源总监,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 “打完电话后,她显得异常高兴,还抱着我撒了一会娇。后来,她主动告诉我, 这个男生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大三时就分手了。 “分手就行了,我也就没在意。 “谁知,这个男孩进了我的公司后,天天借酒消愁,开始是拉着同事喝酒,喝 醉了就说我抢走了他的女朋友。后来,居然拉着我们公司CEO 去喝酒,我们CEO 一 天要工作18到20小时,只有早晨6 点到10点才有休息。你说CEO 的时间多宝贵。所 以,CEO 把他训了一顿。谁知,他居然和CEO 吵了起来,仗着我是他前女朋友的男 朋友。你说,这成了一个什么事? “现在想起来,这个男孩也是陷得太深,以至失去了理智。 “你说这时我怎么办? “也非常不巧,公司CEO 碰到了经营上的一系列问题,多次到我的别墅要我赶 紧出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在纳斯达克,我们公司股票不知受到什么资本的打压, 已经有两次大跌。美国和中国不一样,股票没有什么跌停板的概念,一天跌去百分 之二十是很正常的。如果再跌的话,董事局就沉不住气了。 “偏偏在这时,女朋友一夜未归,天呐,我都快急疯了,到所有我们去过的地 方找了个遍,都没找到她,手机也关机了。凭直觉只有一个可能:她和那个男孩在 一起。 “第二天中午12点多钟,她回来了,一脸的疲惫,却佯装出一丝笑容,语气沉 甸甸地问:‘你等急了吧,我……手机刚好没电了,又,找不到,所以,没给你电 话。’ “其实,就是这一下,我没能控制住自己,本能地咆哮起来:‘你昨晚去哪里 了?’ “她脸都吓白了,两只美丽的大眼睛里泪水夺眶而出,大哭了起来:‘我就知 道你会凶我,他喝醉酒了呀,他说要找人杀你,我只好安慰他,天。’ ‘安慰他?怎么安慰他?陪他上床了?’我讽刺她,纯粹是刺激她,没想到, 他居然哆哆嗦嗦地边哭边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我当时是什么神情,所有的屈辱和羞愧都涌了上来。我当时就冲出门去, 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张机票就飞到了丽江,坐在玉龙雪山高尔夫的会所旁,看着玉 龙雪山顶上的皑皑白雪,心象死灰一样,能够燃烧的已经烧尽了,只剩下死灰。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那儿呆了一个星期,我的股票已跌去了83% ,市值蒸 发了200 多个亿。还好,也许玉龙雪山启发了我,让我无意识打开了手机。了解情 况后,我什么也没说,当天晚上就回到了公司。 “如果上帝让我难逃此劫,我将无话可说,但我必须奋力一搏。 “我已经不能再给她机会了,只问她有什么要求,她说什么都没有,我就给她 开了一张100 万的支票,跟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希望你活得好。他接过支票瞟了一 眼,撕得粉碎,什么东西也没拿就走了,居然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石浪说到这里,眼眶里还有泪水在转,亮亮的。他是多么怀念那个单纯的女孩, 怀念那样的正常人的生活。 听着石浪的故事,白云觅雪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心里 一波一波地涌出巨大的痛楚,陷入深度迷失……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