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架飞机 一九四一年七月一日,陈潭秋同志在办事处主持召开了纪念我党诞生二十周年 庆祝大会。作了重要讲话,并在《新疆日报》上发表社论,刊登毛主席、朱总司令 的照片各一张。我长大以后才知道,我们在新疆八年,在监狱四年,全跟这个盛督 办——盛世才有关。 于是,我们一行十余人,坐着盛世才派来的几辆汽车前往新疆八路军办事处。 妈妈说,那天去新疆八路军办事处的时候大家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住在那 里的都是自己的同志。果然,当我们的汽车开进八路军办事处的院子的时候,迎接 我们的竟是我妈妈从前在武汉女师的一位老师——陈潭秋。(陈潭秋:1896年生, 湖北黄冈人。1921年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1927年后曾任中共江西 省委书记、中共满洲省委书记、中共福建省委书记,1934年赴苏联参加共产国际工 作。1939年6 月从苏联回国,留在新疆,被任命为中共驻新疆代表和八路军驻新疆 办事处主任,化名徐杰。1942年9 月被新疆军阀盛世才逮捕,1943年9 月27日在迪 化(今乌鲁木齐)与毛泽民、林基路等同志一起被盛世才秘密杀害。) 陈潭秋一看见我妈妈,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西北边城竟然还会 遇到他的学生……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急急地走向我们,边伸手边大声地向我妈妈问好。 妈妈当然惊喜不已,握着老师的手,向他简单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陈潭秋转 向我爸爸,紧紧地握着爸爸的手,向他表示欢迎。就这样,我们这一行准备前往苏 联的疗养团就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了我们的“新疆之旅”,当然,谁也不会想到,这 一“旅行”竟用了八年之久。 新疆八路军办事处是1937年底设立的,当时应盛世才之邀,先后有一百多 名共产党人来到了新疆。这个西域魔王怎么会邀请共产党来帮他工作呢?这可说来 话长。 盛世才在当上新疆临时督办的最初几年里没有得到蒋介石的认可,因为蒋介石 是一个认“宗谱”的人,盛世才这样一个资历浅薄却野心十足的非黄埔军校的军人, 蒋介石岂能容他为新疆督办?所以,尽管盛世才百般献媚,但并没有得到蒋介石的 信任。相反,盛世才这般竭力地投机钻营,倒使蒋介石惴惴不安,所以,蒋介石对 盛世才一直实行排挤和压制政策。盛世才也心明肚亮,于是一面忍气吞声,敷衍应 付,一面积极与新疆毗邻的苏联联系接触,想依靠苏联来对付蒋介石,壮大自己的 势力。 当时的苏联是世界上惟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帝国主义对这个红色政权恨之入骨。 为了对其构成夹击之势,英、美纵容和默许侵占中国东北的日本帝国主义将势力伸 向华北,并向西发展。对此,苏联正甚感不安。1933年5 月,当盛世才试探性地向 苏联驻迪化总领事孜拉肯表示他想进一步增进彼此关系,在新疆建立苏维埃政权的 意图时,正合苏方所想。这样,双方就一拍即合。 军占领东北后,国内抗战的呼声日益高涨。不久,盛世才提出了完全不同于蒋 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内”的“七项救国纲领”,并将这“七项救国纲领”于1936年 7 月14日“皓电”给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应该说,盛世才“救国纲领”中的一 些主张与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很相近,而“必须停止内战”、“必须抛弃不抵抗 政策”等都是针对国民党蒋介石的。某种意义上讲,盛世才的这些政治主张和行动, 是对中国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回应。 1937年春,在苏联方面的斡旋下,以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余部进入新疆为契机, 开始了中国共产党和盛世才的合作关系。 有了这层关系以后,1937年底,盛世才便向党中央、毛主席提出让中共干部到 新疆工作的请求,要中国共产党给他派四名正、副厅长,九名行政处长(相当于行 署专员),一名公安管理处长,至少二百名县、科长级干部,去帮助他建设他的 “新”新疆。于是,陈潭秋等二百多名共产党干部,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先后来到新 疆的。 共产党人到达新疆后,实行了一系列新政策,使危机重重的盛世才政府很快出 现了金融稳定、市场繁荣的新气象。 此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德国正以破竹之势迅速席卷欧洲;国内,抗 日战争处于相持阶段,日寇正以主要兵力疯狂对付我八路军和新四军,而蒋介石 “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反动势力甚嚣尘上,一时间,扑朔迷离的政治风云让盛 世才花了眼,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错误地估计了局势,认为德国法西斯迟早要统治 全世界。于是,一方面采取种种措施迫使苏联的军事和经济势力全部撤出新疆,一 方面,用全部在新疆境内的二百多个曾经帮助过他的共产党人来作为向蒋介石献媚 的“礼物”,以求一石二鸟。 我的爸爸妈妈就是在这样复杂的政治背景下取道新疆准备前往苏联的。 在新疆八路军办事处刚刚住下的一段时间里,我爸爸和陈潭秋曾多次向盛世才 打听去苏联的情况,但得到的答复总是等一等、等一等。等我爸爸他们催得紧了, 盛世才就以“苏芬战争已经爆发,苏联现在是不能去了”为托辞。最后,爸爸他们 觉得在此长等下去不是个办法,便提出“苏联去不了,那就回延安”。但盛世才却 又以“等待形势好转后再去苏联”来安慰爸爸他们,拒绝送大家回延安。 时间是一个最合格的检验员。当大家在新疆这个地方住久了之后,这里的政治 气候、人际关系便自然而然地浮出了水面,大家便也自然而然地了解了盛世才之所 以对大家推三拖四的真实目的。 但已经晚了。 最后一架飞机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