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过敏
连续两天,我感觉二龙对我的态度好象都怪怪的,有些莫测的冷淡。初二晚上
只有华子和二龙两个小饮,关系简单了,气氛也就放松,没有赶我们外边溜达去。
最后,二龙招呼赵兵:“来,尝一口。”
“我可不敢。”赵兵笑着后退一步。
华子说:“操,龙哥叫你喝也不敢?不喝酒算鸡巴男人?”
赵兵单拿个杯子,稍微倒了一点酒,勇敢地喝出一路咳来,二龙和华子笑得开
心。华子回头看见我,象要招呼我也来一口的意思,扫一眼二龙,又把话压了回去。
赵兵也用一种神秘的、略带不安的眼神瞄了我好多次。
有什么事呢?我想了又想,老三说的那些话也飘摇不定地搅乱着我的心思,最
后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怪自己神经过敏。
耿大队和朴主任等几个值班的管教,一起来号里转了一遭,说是给大家拜个年。
其实大家也就新鲜了两天半,现在这个节日唯一有意义的,就是我们可以不干活和
睡懒觉。
正月初三这天,我们被拉到操场上看踩高跷和舞龙表演。没想到,居然有不少
年轻的犯人记得这天是“情人节”,一路鬼话地聊着,迫使我想起琳婧来,不觉忧
伤起来,后来藏天爱的影子鬼怪精灵般来凑了下热闹,弄得我有些头晕起来,觉得
好笑,不过又延续着想到“门子”的事,脑子还是混乱。
表演开始了,先上高跷,艄公、媒婆、傻小子、小媳妇的,耍得热闹,那些家
伙的胸脯里不知塞了什么玩意,高耸得比注射了“英捷尔法勒”还隆重,骚首弄姿
的贱相惹来狂潮般的叫好。一种单纯的欢乐弥漫了大墙里一方局促的天空。
舞龙的弟兄们也不含糊,锣鼓家伙敲得人心旌摇颤,一条彩龙盘旋曲折、腾挪
摆击,讨来一片“好”也是值得。
大喇叭一报,才知道高跷队原来是建筑和汽修的,舞龙那帮是三大队的。
最后,两个表演队一起来了个大欢腾,似乎在创意上是想搞个高潮出来吧,不
料双方共庆了一会儿,就纠缠在一处,舞龙的一声吼,首尾合营,把高跷队的小媳
妇给裹了起来,极尽调戏之能事,高跷队的也是生猛,手里的鞭子和船桨都轮了起
来,痛击下流淫贼。操场里面顿时混战起来,观众们自是兴奋异常,可劲儿地起哄
喊好喊打,惟恐天下不乱。
几个青衣狱警叫骂着冲向现场,驯兽员一般把局面稳定下来。龙队的锣鼓一响,
三大的犯人一瘸一拐地退了场,高跷队员们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边往场外走,
一边扭着屁股,小媳妇的胸脯里,扑地落出一个馒头,瘪了一半风韵下去,下面一
片狂笑。在后面督阵的管教们也笑了起来。
总的来讲,表演还是成功的。
转天又到五大的工区看室内演出,犯人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也有不少精彩,
周法宏狂歌一曲“该出手时就出手”,骗了不少掌声,回来后还余兴不减,满号筒
地“大河向东流”着,被林子一通暴骂,差点就跟他“出手”,才帮助他恢复了平
静。
狂欢之余,这两天一得空闲,就紧着给郎队长忙活那个论文,鲁迅先生被盗版
的小说选还在林子那里,我不好急着去要,就选了个模糊的题目摸瞎写起来,好象
叫什么《浅论鲁迅关于民族劣根性的思想》来着。写得并不费劲,心里知道这种论
文,只要层次不出奇的混乱,字迹再清楚些,一般很容易混个及格的,所以对这样
严肃的题目,也满怀了轻视来写。
不过就此想起鲁迅在哪里讲过的一句话:“生命受到压抑而生的懊恼是文学的
根坻。”内心做态地呻吟着,把它记在笔记本上,恍惚间觉得自己竟然高大起来,
幻想着这样的生活,可以鼓舞自己将来写些象样的文字出来。算胡诌这个论文时的
额外收获了。
郎队轮值节间最后一个班的时候,按例到号筒里来巡视一下,我把誊清的论文
交给他。他看几行,喜欢得不行,又跟我商榷道:“这个题目是不是改改,‘浅论
’?是不是小气了点儿,直接写‘论’吧。”
我虚心地说:“那样更好,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挺好,我看挺好。唉,人才啊,你在这里太屈才了。”
“这是一种宿命,不能逃脱的。”我莫名其妙地沉思起来,马上又觉得有些失
态,跟他玩什么深沉啊?
“……你还信命啊,呵呵,我也听说了,越是大知识分子越信命,大人物也一
样,毛泽东、蒋介石的都信,呵呵。”论文到手,郎队的兴致似乎很高。
我自然要诚惶诚恐地谦虚,说自己怎么敢跟人家比?
我告诉他:“那本小说林哥正看呢,他也喜欢鲁迅。”
郎队笑道:“书我就不要了,买它就为了写论文。听说你家里开书店?看看能
不能给我找几本书?”
“什么类型的?”
“管理艺术啦,领袖演讲集一类的,接见时给我带来就行啊,不急。”又一个
“不急”。
这样小打小闹的事情,而且又有知识含量,我还是乐于效劳的,自然满口答应,
别人找这样的机会还找不来呢,嘿嘿。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希望他干脆就是藏天
爱的姐夫算了。
——起点中文——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