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放弃 心 曼 这段日子以来我的心情很抑郁,我谢绝一切外界来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 写小说,而实际情况是写作进展得并不顺利。这时偏巧我又把右腿扭伤了,肉体的 疼痛使我的心里有一种极大的挫败感,我甚至开始怀疑和否定自己,沮丧到了极点。 夜晚,我坐在电话机前如往常一样接听一个小时的热线。我在自己的书桌前放 了一面镜子,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声音柔和,作为一个心灵热线主持人,我必须 做到要用平和的心态去接听每一个电话。 那晚我一共接听了四个电话。 第一个打进热线的是山东的女孩儿,她八岁那年母亲患脑病去世,13岁就辍学 出来到河北白洋淀打工,今年她16岁。三年以来,她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如数交给爷 爷奶奶,但家庭并没有给她温暖。父亲和一个有夫之妇姘居在一起,还逼迫她和哥 哥、姐姐叫那个女人妈妈,奶奶对她也很刻薄,生活过早地让她体味到了世间的人 情冷暖…… 第二个打电话的女孩儿患有严重的肺病,母亲带着她和弟弟改嫁后依靠继父的 退休金生活,母亲怀疑继父有外遇,经常和继父吵架,她越劝架他们反而吵得越凶, 家庭关系闹得很紧张…… 第三个打电话的是天津的一位中年阿姨,她向我咨询多发性神经根炎的治疗过 程。她患这种病已经两年多了,人已被折磨得憔悴不堪…… 最后一个热线电话也是来自天津那座城市,女孩儿说是她爸爸给她的我们的热 线号码。她向我提出了两个问题: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是什么使你坚强地挺过来的? 你认为命运对自己公平吗? 我回答说是爱使我有了坚持的勇气;我以为命运对我不公平,她剥夺了我享受 父爱的权利,剥夺了我的健康,也剥夺了我美丽的爱情。但是我反问: “你认为命 运又对多少人是公平的呢?我始终相信幸福的花朵是开在每个人自己的手掌心的!” 电话那端她哭着说: “谢谢你,心曼!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之后她就挂 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也是热泪盈眶,但我面前镜子中的那个女孩儿已经绽放出了一个 久违了的笑脸。我在心里由衷地向拨打热线的朋友表示感谢,谢谢他们给了我倾听 的机会,让我了解他们的不幸,与他们一起分担,让我在困惑中找到生命的成就感。 我想起在一本书里看到的史铁生说的一句话: “……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 运的,因为任何苦难面前都可能加一个‘更’字。” 我也相信,我们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只要我们去追求,永远不放弃! 如果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 心 曼 写下这个题目,我的心情是凝重的。凡事有开始,就一定会有结局,即使是猝 然终止,也是结局的一种,只是,这个结局也许不会太理想…… 从我懂事起,我就清楚自己的病情,我的生命随时可能终止,因此我每时每刻 都生活的异常艰难且小心翼翼。我害怕离开,害怕来不及爱,害怕来不及回报爱… … 其实我是一个非常活泼浪漫的女孩儿,我习惯一边艰难地敲击着电脑写小说, 一边和网友快乐地聊天。张云成劝我不要一心二用,他说他从来不这样写作。可是 我并不觉得两者有矛盾的地方,就像我的心灵一半装满痛苦和伤害,一半装满快乐 和爱,我一样可以含着泪水微笑,这是人生最动人的感受和体会。 那天,我敲击键盘的手指格外沉重,手腕和手指的关节都不听使唤,光标四处 乱划,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里面有这样一行文字:“进行性脊髓肌萎缩患者病 情晚期会发展到头部,甚至无法牵动嘴角微笑……” 我联想到近来自己舌根和脖子发硬的现象,一个人在电脑前坐了好久好久,有 眼泪轻轻滑落,然后,我听到小侄子咿呀学语声。温暖的阳光洒在安静的空气里, 阳光折射在身上,有明亮的光晕在闪烁。妈妈过来要抱我上床休息,我仰起脸看着 慈爱的母亲,请求说,让我再写会儿吧,就一会儿! 我在电脑上深情地打出了一行凝重的文字:如果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 如果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妈妈,请您不要哭。从我和姐姐的出生到爸爸的 猝然辞世,这么多年您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您脆弱的神经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打击 了。请忍住眼泪,千万不要掉下来呀!您心里难受就坐在女儿的床边想像一下吧, 您的女儿没有死,她只是出嫁到了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犹如汉代公主远嫁西域, 不同的是她们幸福与否要靠后人传说,女儿肯定是幸福的,因为从此女儿是生活在 天堂里。 夜里睡觉时,记得要向右侧翻身,您心脏不好,医生说向右侧翻身能够减轻心 脏的压力,还有,这样您醒来就能看见面前的姐姐,您拥有的另一个女儿,而暂时 忘记身后失去的……如果夜里睡不着觉,您就起来勤给姐姐翻一翻身吧,她瘦,血 液循环得慢,总硌得骨头疼,她担心叫醒您后您就睡不着了,所以,她总是忍得满 头大汗。还有,您血压高的时候要记得吃药,天凉了,要添一件衣裳,男孩儿没有 女孩儿细腻,况且弟弟还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平时照顾不到您的地方,您要学会 心疼自己。您的健康也是姐姐和弟弟的福气,不要总是舍不得,对自己好一点,就 当心疼远嫁天堂的小女儿,好吗?!妈,求您,千万记得女儿说过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大姐,我知道你一定会哭,但是你也不能哭。妈 妈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失女之痛。你要留 在妈妈身边安慰她。你必须坚强挺住!你听好:你和我一起被病痛折磨,你知道妹 妹其实是一个爱笑的女孩儿,可是有多次我疼得受不了偷偷哭泣,现在我和天使在 一起,再也没有了肉体的疼痛,我也就成为了一个快乐的小天使了,你应该为我脱 离苦海而感到欣慰。想我,你就看看我们亲爱的小侄子一涵吧,他的小身体里流淌 着我们家族的血液,他是我们生命美好的延续,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这 个多彩的世界的好奇以及对大人忧伤的恐惧,你一定要鼓起生活下去的勇气呀,不 要让我们童年的悲剧在孩子身上重演,不要让伤痛过早地吞噬了孩子的心!你要代 我拥抱他,亲吻他粉嫩的脸蛋儿,然后微笑着告诉小杠杠:“小姑姑和天使在一起 呢!” 不要一个人坐在空屋子里出神,生命是鲜活和美丽的,拿起电话继续接听我们 的君曼心灵热线吧。想想我们还有多少心愿没有实现,我没有来得及做完的事情你 要接着做,我没有走完的路你要继续走!要用你的微笑延续我的微笑,你的感受也 将是我的感受,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