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困难赛跑(3)
在此阶段,共产主义在欧洲的威胁基本上是政治的而非军事的,且看起来美国
也不会遭到攻击。前战后苏联经济瘫痪,西部城市皆成废墟,近2700万苏联人民丧
生于二战,斯大林的整肃更使整个国家风雨飘摇,莫斯科的胜利之师已不复当年之
勇。战后裁军后仍保留的450 万常备军使苏联仍拥有欧洲最强大的陆军力量,但空
军、海军力量远逊于此,也缺少能够威胁到美国大陆的远程轰炸机。尽管苏联科学
家们正拼命地努力研制原子弹,但至今仍未成功。
接下来的几年里,一切都变了。首先就是1948年6 月的柏林封锁——冷战的第
一场军事危机,在被分裂的柏林,一切通往西边的公路、铁路、河流全被封锁了,
古老的德国首都现在被禁锢在苏联控制圈内。莫斯科希望阻止美、英、法建立独立
的西德国家,然而,西方还是向这座城市空投了近一年的食物和燃料。危机加快了
华盛顿巩固其在欧洲地位的努力。并没打算挑起战争的斯大林最终于1949年5 月妥
协,解除了封锁。正是那时,美国及其盟友创建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此
军事联盟将保障美国对西欧的保护,并于未来40年内向欧洲大陆派驻军队。
1949年8 月29日,苏联结束了美国核垄断时代,第一颗苏产原子弹在山米佩拉
丁斯克——苏联西部边境哈萨克斯坦大草原上一个偏远的基地试爆成功,它摧毁了
方圆4 英里以内的所有建筑。正如未来几年内一直困扰华盛顿情报问题的一次预演,
直到9 月19日,一架空军侦察机从日本飞往阿拉斯加时测到大气中高得异常的辐射
能时,美国才得知此试验。其他飞机也证实了这些发现。9 月19日傍晚,美国原子
能委员会主席大卫·李林塔尔回到他在玛莎葡萄园的度假地时,发现一位委员会官
员詹姆斯·麦考马克正在雾气中焦急地等待着他。在一间点着油灯的屋子里,麦考
马克告诉了李林塔尔苏联的核试验消息。第二天一早,李林塔尔就飞到华盛顿向杜
鲁门总统汇报去了。
苏联突袭美国的危险性开始增加。这个迟来的消息到达华盛顿两周后,中国共
产党人结束了革命,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潜在的冷战争斗终于于1950年6 月
25日变为现实:朝鲜人民军向汉城进攻,其进攻势如破竹。杜鲁门刚准备在密苏里
州独立市的家中清静一晚,国务卿迪恩·艾奇逊就从华盛顿打电话告诉他这一消息,
杜鲁门担心,这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序幕。
三天后,汉城被占领。震惊不已的杜鲁门命令美国海军赶去保护韩国,联合国
亦在同日授权以武力对抗朝鲜。受美驻亚洲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悲观预言
的影响,6 月30日杜鲁门总统同意出动地面部队。朝鲜人民军被控制在离南部尚远
的地方——釜山港之外,这里已变成战区和驻朝鲜半岛美军的供应中心。9 月中旬,
7万名第十兵团士兵在朝鲜海岸仁川以水陆两种方式登陆,实施麦克阿瑟从阵线后方
进攻的大胆军事计划。这次登陆非常成功,几日内就包围了过半的朝鲜人民军,夺
回了汉城。战争看似已胜,但麦克阿瑟计划继续向北推进,以碰碰运气。然而感恩
节后第二天,中国却出其不意地派遣首批共26万志愿军队入朝参战。
美国侵略军被赶回到战前南北朝鲜分界线“三八线”以南,但是双方都未能在
战斗中取得决定性进展,战争很快陷入了令士气备受挫败的僵局。1953年7 月27日,
在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总统任期的第六个月,也就是斯大林逝世四个月后,才终
于签订了停战协定。
朝鲜战争彻底打碎了美国关于世界新秩序的任何幻想,冷战拖延不决且日渐棘
手,在亚洲和欧洲还将会有武装冲突。最糟糕的是:1953年,苏联正在建造一批能
到达美国等目标的高速远程轰炸机,且已显示了在先进核武器设计上堪与美国匹敌
的能力。
7 月30日,莫斯科一名美国使馆军事专员侦察到一架苏联轰炸机停在首都南部
拉明斯克机场停机坪上。机场附属于玛雅克斯拉夫航空设计局,苏联新式战斗机的
诞生地。这架大飞机引人注目的原因如下:它是莫斯科首架喷气式重型轰炸机,后
掠式机翼和其他空气动力特点都展示了比美国专家预想的更先进的设计技巧。以美
英设计为基础制造军事飞机多年之后,莫斯科现在已经有了国产的喷气式轰炸机,
而且它似乎与美国最新式的轰炸机水平相当。
新飞机与先前在苏联轰炸机队看到的那些截然不同。莫斯科在50年代早期就加
快了涡轮螺旋桨飞机的生产。被北约命名为“獾”的图波列夫16是用来执行在欧洲
范围内的中程任务的,飞不到美国。图波列夫95,或称做“熊”,它的航程更远—
—7 800 海里,足够到达波士顿、纽约和华盛顿。但正如所有的涡轮螺旋桨飞机样,
它速度极慢,飞到美国目标处要超过15个小时。
新式轰炸机“玛雅克斯拉夫4 号”或叫做“野牛”,和刚在西雅图波音飞机制
造厂投入生产的美国的B-52轰炸机差不多。“野牛”配有四个喷气式引擎,最高飞
行时速560 英里,能携带1 万磅炸药,可连续飞行7 000 海里无须加油。其飞行距
离和载重量对于运送两颗原子弹到美国东海岸任何地方都绰绰有余。
1953年8 月12日,所谓苏联的威胁开始成几何倍数增长。莫斯科试爆了它的第
一颗氢弹,或者说核弹。距美国在南太平洋埃尼威托克环岛试爆的第一颗类似的武
器还不到9 个月。苏联的进展速度使美国官员震惊,他们以为至少要等三四年才能
看到苏联的第一颗氢弹。
苏联氢弹的设计者之一安德烈·萨哈罗夫是这样描述在哈萨克试验基地的惊人
爆炸:“我们看到一闪,然后一个急剧膨胀的大白球照亮了整个大地。我的眼睛都
快要迸出眼眶了,虽然我们几乎被亮光刺瞎双眼,但我还是看到一条紫色尘埃形成
的巨大得惊人的尾云。云团变灰了,迅速脱离地面螺旋上升,闪烁着橘红色的光亮。
传统的蘑菇云渐渐成型,但与地面相连的茎干却比裂变爆炸照片上显示的粗得多。
越来越多的尘埃被吸到茎干底部,飞速扩散。冲击波震耳欲聋,尖利地冲撞向我整
个身体。后来渐渐变成延长的、可怕的隆隆声,约30秒后才缓缓平息。几分钟内,
云团已占据了半个天空,并变成了不祥的蓝黑色。”
华盛顿和莫斯科聚变武器的发展急剧增大了核战争潜在的破坏性。为创造爆炸
能量,采用原子或裂变式原子弹技术聚变两颗原子,比裂变它们要更有效3 ~4 倍。
氢弹在设计和工程学理论上能够使氢弹比它们的表亲原子弹更小更轻,但却能产生
更大的爆炸力。
实际结果令人惊骇不已。萨哈罗夫亲眼目睹的爆炸及先前的美国实验,都标志
着二战中最后的传统空战后的武器革命是如此的超乎想像。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
1万磅炸弹的爆炸威力已从5 000磅梯恩梯增至1 亿磅梯恩梯,但炸弹的实际重量却
并未改变。
甚至体积更小威力更大的武器也被认为是可以实现的。先前关于一颗氢弹重9
000 磅的预算很快就被推翻了。到1953年底,特雷弗·加德纳委派战略导弹评估委
员会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重审美国导弹现状,他们的报告指出不超过1 500 磅的原
子弹头不日将被生产出来,体积小到足以用一颗导弹进行洲际发射。
在导弹顶端安置一颗压缩的强有力的核武器疾驶过太空,在30分钟内穿越北极
的想法充满了诱惑力。任何掌握此技术的国家都将拥有绝对巨大的军事优势。尽管
在1953年,将核弹头安装到洲际弹道飞弹上的前景仍不十分明朗,但苏联已经显示
出在火箭技术方面领先美国的迹象。
1944年春,红军西进时,苏联就占领了东德靠近波罗的海岸小岛上的佩纳明德
纳粹V-2 火箭中心。1946年11月,5 000 多名德国技术员及他们的两万名家眷被带
到莫斯科立即开始苏联火箭计划。苏联人,在包括谢尔盖·库罗廖夫在内的天才科
学家的领导下早在30年代就开始了火箭科研工作,并于1932年在莫斯科成立了火箭
研究开发中心。克里姆林宫在1933年8 月发射了第一枚火箭。事实上,最早关于火
箭的设想出自苏联人康斯坦丁·齐尔考夫斯基。他生于1857年,是一名教师,受朱
尔斯·凡尔纳科幻书籍的影响提出了此设想。在1903年的一本只在苏联国内出版过
的书中,齐尔考夫斯基描述了如何用液体氧气和氢气作为燃料制造火箭——比美国
人罗伯特·H.戈达德提出相同观点早了近20年。但莫斯科生产可靠火箭并用之于战
争的努力由于1937年库罗廖夫参与反苏活动被捕入狱而被暂时搁置起来。
战后,库罗廖夫被释放,德国人到来,苏联又重拾计划。1947年,在乌克兰苏
维埃共和国卡普斯丁亚尔建造了一个导弹试验基地。建成后不久,华盛顿就从英国
情报组织得知了这一导弹基地。50年代早期,一些被带到莫斯科的德国工程师被遣
送回东德后又逃到西方,美国又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更详细的信息。尽管苏联人小心
翼翼,不让德国人知道导弹计划最先进的部分,那些德国人还是相当了解卡普斯丁
亚尔的,他们还在1952年9 月加入了英美情报机构。一个月后,空军把一些德国工
程师带到在俄亥俄的赖特·帕特森空军基地作汇报。
1953年7 月,英美合作拼凑出一幅虽不完整但足够令人担心的苏联计划图,并
交给了领导层。苏联人依赖从德国人那里得到的V-2 技术,正尝试制造一颗能到达
欧洲任何地点的中程导弹。报告称:到1956年,莫斯科很可能制造出航程为1 175
海里的导弹,足以打到伦敦。显而易见,苏联生产出能打到华盛顿的导弹也不过是
早晚的事。
为了近距离侦察苏联试验基地,英国改造了一架皇家飞机制造厂生产的B-2
“堪培拉”轰炸机飞往卡普斯丁亚尔。这架飞机不能中途加油,但在机身配置有特
大油箱,足够从西德飞越东欧和乌克兰。1953年8 月底,这架飞机装备上了侦察摄
像机,白天从西德吉柏起飞,拍摄导弹基地必须在白天,可是如此却将自己暴露在
苏空军的防御系统内。“堪培拉”在躲避苏军飞机时被炮火击中,但还是设法拍摄
了基地导弹综合建筑,然后飞向伊朗。然而,这次行动仍然失败了。飞机受损引起
的震动使得照片模糊不清,失去了任何参考价值。
那些模糊的照片恰恰暗示着华盛顿面临的情报问题。当时,艾森豪威尔总统和
他的助手们正试图估测日盛一日的苏联的威胁及其对策,尤其是对突袭的防御对策。
华盛顿没有人确定苏联到底进展如何了,但就目前所知,显然,苏联正为建造攻击
性的核打击力量而狂热工作。
多年后回首这段日子,50年代的中情局大律师劳伦斯·休斯顿谈起那时对可靠
情报消息的缺乏可谓“令人震惊”。
“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情报,”他解释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理查德·赫姆斯,当时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中情局情报官,他清楚地记得他和同
事们对于苏联军事的了解是多么贫乏。“情报严重缺乏,”他在1999年的一次受访
中回忆说:“要想了解点什么困难重重,不管我们有多努力或是有多少想像力。艾
森豪威尔总统急迫地想知道敌人的动静。”
这种情报真空是令人无法容忍的。哈尔·奥斯汀去加州理工学院看李·杜布里
奇时就表明了这一点。1954年5 月,奥斯汀及其同事们的飞行不过是迫切需要得到
更多苏联军备情报的又一种尝试。美国政府根本无法撩开“铁幕”去探察苏联军事
力量现状。像奥斯汀一样的飞行员正冒着生命危险在近苏或苏境内上空侦察,另一
些人,可不像奥斯汀那么幸运,他们在沿着苏联边境飞行时落得个机毁人亡。除改
造的轰炸机像RB-47E外,那时华盛顿大部分引进的高空侦察系统都是一组载有照相
机的氦气球,空军将它们发射入升空,希望它们能飘浮在苏联上空,拍摄军事设施,
等它们到达西太平洋时获得这些照片。但大多数不是被击落,就是飞到了西伯利亚
大陆。
陆地上的侦察行动也好不到哪儿去。苏联中央集权国家令人窒息的保密制度使
他们想在苏联找间谍,或是在苏联军事和情报系统内部安插特务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1947年,由杜鲁门总统建立的中央情报局审问了二战后移民到西方的成千上万的苏
联人,但收效甚微。他们的叙述各不相同,可信度并不高。德国投降后,纳粹拍摄
的苏联工厂核军事基地的照片被海运到华盛顿,但都已经过时了。
自1953年1 月上任后,因为缺乏对苏联,不管是克里姆林宫政治还是苏联军事
力量的确凿情报,艾森豪威尔总统经常抱怨,有时甚至大发雷霆。二战时的欧洲战
争使他明白,对敌情了解不足时采取行动是多么的冒险。安德鲁·J.古得佩斯特将
军在艾森豪威尔总统任期的大部分时间内一直任参谋书记,他说:“在‘突出部战
役’(阿登战役)中,德国秘密聚集了主要兵力,盟军却一无所知,这给了艾森豪
威尔总统深刻的印象,让他明白了情报的价值和局限性,以及放松警惕的危险性。”
——转自泉石小说书库——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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