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处理(3) 我在古色古香的白铁桶里慢慢洗了个澡。有一会儿,我甚至想要挖出在纽约穿 的衣服,为那个男孩戴上袖扣,但是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最后套上一条干净宽松的 便裤和一件针织衬衫。 当我走进餐厅时,魁梧店东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蔓越莓。他的下巴朝我挤了挤: “就好像我的麻烦还不够多一样,你一定是从纽约来的。” “从纽约来不好吗?” “对我不好。我才刚让那小子安静下来,你就在他的毯子底下放针球。” “我又没说纽约的好话。” “是没有,不过你是从那儿来的,所以现在他又开始烦人了。噢,去他的,有 什么用?他在这儿也他妈的一点用都没有。来吧,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在后面吃饭。” 后面是厨房、食物储藏室、餐具室与餐厅———还有一间用军毯罩住,被当成 卧室的小套房。一个很大的哥德式木炉发出哒哒与咕噜咕噜的声音。我们在一张桌 子上吃饭,桌上盖着一张遍体刀痕的白色油布。那位激动的男孩用菜豆与干的猪背 肥肉做出了一大碗滚烫的菜。 “不晓得你可不可以帮我装一盏看书用的灯?” “糟糕,我们睡觉的时候就会把发电机关掉。我可以给你一盏煤油灯。站起来。 把炉子里的烤火腿罐头拿出来。” 心情不佳的男孩懒散地为我们盛上豆子。 红脸男子说话了:“我想他只要高中毕业,我就不需要为他操心了,可是洛比 可不这么想。他跑去上夜间部的课———现在又搞这个———都不是在念高中。他 自己付的钱。真不晓得他哪儿来的钱。” “听起来相当有抱负。” “抱负个大头!你根本不晓得他上的是什么课———美发。不是理发———是 美发———帮女人做头发。现在你应该晓得我为什么担心了吧?” 洛比本来正在切火腿,这时回过头来。细长的刀紧紧攥在他的右手中。他看了 看我的脸,想要找到他期待的轻蔑。 我立刻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严肃而在沉思的样子,对这件事情不置可否。我拉 了拉胡子,表示我正在专心思索。“不管我说什么,不管我做这件事还是那件事, 你都反对。你把我夹在中间。” 老爸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老天爷,你说对了。”他说,接 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紧张也随之步出了房间。 洛比把装了火腿的盘子放到桌上,对我笑了笑,我想是要感谢我吧。 “现在既然大家都不生气了,你可以说说你对美发这种东西的感觉了吧?”老 爸爸说。 “你不会爱听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自己爱不爱听?” “嗯,好吧,不过我要赶快吃饭,免得等下必须跑路。” 回答他之前,我吃完了豆子,火腿也吃了一半。 “好,”我说,“你们提到了一个主题。我想了很久。我认识很多女人——— 各种年龄、各个种类以及各种体型的女人———她们之间除了一个共通点外,其他 都不相同———那就是美发。我认为在任何一个圈子里,美发师都是最具影响力的 男人。” “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我曾经对此作过深入的研究。当女人去做头发的时候———每个负担 得起费用的女人都会做这件事情———会发生一些事情。她们会觉得安全、放松, 她们不需要任何伪装。美发师知道她们没化过妆的皮肤是什么样子,他知道她们的 年龄,也知道她们拉过皮的地方。就是这样。女人会把她们不敢对牧师说的话,不 敢对医生说的秘密,全都告诉美发师。” “你说的不是真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告诉你我是这科的学生。当女人把她们的秘密生活置于 美发师的手上时,美发师就得到了极少数男人所能拥有的权力。我曾听过艺术界、 文学界、政治界、经济界、育儿界,甚至道德界义正辞严地引用美发师说过的话。” “我觉得你在开玩笑,不过还蛮有水准的。”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跟你说,一个聪明、体贴、 有抱负的美发师所掌握的能力,远超乎大多数男人的想像。” “老天爷!你听到了吗,洛比?这些你都知道吗?” “听过一些。我上的课程里,有一整套关于心理学的课。” “我从来没想过,”老爸爸说,“我说,来点酒怎么样?” “谢谢,今天晚上不喝了。我的狗不太舒服,明天早上要早点离开去找兽医。” “我跟你说———洛比很快就能帮你弄盏灯。今天我不关发电机。你要吃早餐 吗?” “我想不了。明天一大早就得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