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顿悟(3)/宋英杰 不是距离产生美,而是合适的距离产生美。 影视作品很善于借用天气来烘托气氛。我们的旗帜总能够迎风招展,3 到4 级 风,风力不强不弱,既能招展,又不狂舞;而敌人的旗帜总是在静风中懒洋洋地蜷 缩着。每次剧情紧张的时候,总会有一声惊雷,然后是骤雨,积雨云总是恰到好处 地配合导演的安排。亲人团聚或者战斗胜利的时候,高气压总能为赶来营造一个晴 朗和煦的氛围。天气在几乎每一个影视作品中,都忠实地充当着角色,只是没有人 曾经给它颁发过“最佳配角奖”。 2003年沙尘暴格外少,只有2002年的六分之一,北方人多少年来第一次度过了 一个干干净净的春天,如果没有非典,这真是很完美的春天。3 月底在北京召开世 界气候大会,很多代表都在谈论,说少了一个S-- 沙尘暴(SANDSTORM ),多了一 个S-- 非典(SARS)。但愿以后的春天不再有这两个S 中的任何一个。 2 月南方的那段冰冷的雨雪终于结束了,阳光灿烂的日子开始了。这在气象上 称为“转折性天气”,是需要“隆重推荐”的。如果人们没有预知这种变化,想必 会有一份惊喜。在信息社会,一切都事先知道了,或许恰恰破坏了天气带给人们的 那份惊喜。 每年2 月,天气都是在一次次的起伏和波折中走向温暖的,2 月是最短暂的一 个月,却是孕育春天的最漫长的过程。 2 月,一股冷空气离开华南之后,径直南下到越南和老挝,老挝首都万象的气 温降到20度。20度,对于我们来说,在2 月是令人心驰神往的温度,但在万象却是 一种寒冷的灾害,因为平常那里只有非常炎热的天气,人们只穿非常单薄的衣服。 所以灾害是具有强烈的社会属性的。 每次雨雪刚刚结束的时候,都很容易诱发大雾天气,又很容易制造新的烦恼; 凶猛的降雨之后,很快就是凶猛的高温,又很容易带来新的煎熬,天气总是有遗憾 的。 以蒙特利尔、多伦多、渥太华为代表的加拿大东部地区,每年的冬季有200 多 天,每个月又有16—17天都是那种恶劣的风雪天气。对于降雪,我们的计量单位是 毫米,而他们是厘米。所以我们就很容易理解每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当地人那种躁 动的心情、狂欢的冲动,春天,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心灵的解放。 春天的美,常常在于它的短暂,许多人还没有来得及回味,它已经翩翩然地飞 走了。如果四季如春,人们也未必有那么多的感慨。 北方的春天和秋天都特别短,但播种和收获,恰恰都在这两个特别短暂的季节 里。 季节的变化,对于有些人来说,意味着心境的变化,生活内容的变化,而对于 有些人来说,仅仅是热了,穿得少一些;冷了,穿得多一些而已。 目前在亚洲,大多数国家都拥有着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在这个时候,好天气都 是相似的,但坏天气各有各的不同,例如马来西亚、菲律宾有零零散散的雷雨;哈 萨克斯坦、西伯利亚有很多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 读到启良的《上帝与撒旦的对话》,其中有一段“上帝”的话:我是阳光雨露, 风和日丽;您是雷鸣电闪,冰霜雪冻。对于人类来说,只给他们阳光雨露是不够的, 还必须给他们暴风骤雨,这样他们才可能拥有坚强的意志,也才可能对阳光雨露有 一种期盼。 实际上,每一种天气对人类都是有贡献的,各种天气更迭着,人们的神经也在 紧张和松弛的交替中变得张驰有度。人们在失望和希望中成长,懂得欣赏,懂得适 应。各种天气,也就是人生的各种体验。 在西方,圣诞节的颜色总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人们总会好奇地问:哪里有 白色的圣诞节?2003年的圣诞节,颜色最多样。北欧和加拿大的圣诞节基本都是经 典的白色,那里是风雪的故乡;澳洲正值盛夏,那里的圣诞节是草木的绿色和海洋 的蓝色;西欧的圣诞节是灰色的,是弥漫的大雾和阴沉沉的天气,而美国的圣诞节 却是橙色的。因为有情报显示,恐怖分子计划利用圣诞节发动恐怖袭击,所以美国 政府把恐怖警戒的级别由黄色提高到了橙色。“橙色圣诞节”成了圣诞节一种非常 独特的颜色,当然,这种颜色和天气没有任何关系。 有人说,印度的天气很单纯,只有两种“热”,一种是普通的热,一种是特别 的热。梵文中的“苦行”(TAPAS )其原义就是“天热”。 一位印度经济学家将印度的天气归纳为“三段论”:印度的天气是极端的多雨、 极端的干旱、极端的炎热组成的。火辣辣的阳光让人们的肤色变得黑黝黝的;炎热 的天气让人们变得更加从容,做什么都不着急,容易产生“清净无为”的思想。于 是哲人用一句话说明了天气与人的关系:日照造就肤色,温度造就性格。在某种程 度上,每天的天气都在潜移默化地塑造着人。在印度流行着类似“是可忍,孰不可 忍”的一句话:连印度的天气都可以忍受,还有什么不可忍受的呢? 记得三四十年代有一位市民,每天记录市面上粮油蛋菜的价格,因为当时通货 膨胀,一天一个价格,所以他的记录是价格变迁的一种直接见证,很具有文物价值。 但等到解放以后,价格稳定了,他的记录在重复了一段时间的“今日同昨”之后, 他也就失去了兴趣,放弃了这个记录的习惯。天气也是同理,如果每一个今天都 “今日同昨”,天气没有什么变化的话,它就成了一部复印机,天气和一张纸没有 什么区别了。天气就如同大师的作品,王羲之的《兰亭序》中20多个“之”字没有 一个是雷同的,没有一个标准化的模式。天气的玄妙就在于它的变化。它的变化有 规律,又不完全符合规律。于是,我等努力着。 看着精彩的足球比赛,眼球也能从比赛的进程中游离出来,观察那里的天气; 2004年欧洲足球锦标赛期间,大家在欣赏比赛,我们几个同事却在打赌,通过球员 的出汗状况和看台上球迷的衣着来判断当时当地的气温。有的时候看国际新闻中两 国领导人在机场隆重的迎送仪式,也会不由自主地看看当地的天气,并通过人们的 衣着揣测当地的气温状况。透过每天的新闻,对于世界上的天气就有了专业气象观 测之外的一种直接的感官体验。 本质上,天气就是过眼烟云,过去了,人们就很难再记起,只有那些不同寻常 的天气才会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挥之不去。当然有些天气本身很寻常,只是因为和不 同寻常的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于是名垂青史。比如导致陈胜吴广起义的那场降雨 过程,导致李自成起义的那场大旱,导致曹操“樯橹灰飞烟灭”的那股冷空气。或 许再讨论那些降雨量、干旱持续时间、冷空气演变过程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 但是它们象一只无形的手悄悄地影响着历史。 年青人说,我是看着你们的节目长大的;老同志说,我是看着你们的节目退休 的。在那个没有任何天气变化的演播室里,我们迎来了数不清的阴晴冷暖,送走了 数不清的雨雪风霜。在那个安静的演播室里,人们眼前的天气变成了脑后的历史。 我习惯把最初上镜时的节目叫做“恐怖片”。每次看十年前的节目保留带,那 时镜头前的生硬和呆板,常令我毛骨悚然。我也常下意识地设想,人们当时是如何 忍受“恐怖”的。 时常听到这样的说法,现在不少人都在说假话,你们倒是每天都在努力地说真 话,就是偶尔说不准。就象很多家长教育孩子不要撒谎,我们从来不主观地撒谎, 所以经常受家长表扬;但家长们希望孩子总是考一百分,我们做不到,所以经常被 家长批评。明明知道考不了一百分,但我们每天兴致勃勃地参加考试。 天气的变化偶尔会表现出一种周期性,我们几位主持人的值班也是有固定周期 的,如果这两种周期有某种程度的吻合,就会产生戏剧效果。我印象最深的是1994 年夏天,每次轮到我值班准有台风跃跃欲试地准备登陆,所以每次我的开场白总是 :中央气象台今天下午六点钟发布台风(紧急)警报。以至于很多细心的观众都发 现,我值班好象和某些恶劣的天气有着内在的联系。但实际上,这种所谓的周期性, 只是一段时间内的一种巧合。 2002年8 月,欧洲的中部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水,德国总理施罗德感慨地说, 我一生都没有见到这么大的洪水。洪水主要影响的国家德国、捷克、奥地利、匈牙 利四国,成为一片泽国。降雨刚刚减弱一些,周边国家的人们就想到了“水灾观光” 的生意。组织到重灾区旅游,摄像、留影,因为这场水灾毕竟是“百年不遇”的, 具有历史性的纪念意义。人们常常就是这样,把别人的天灾当作自己欣赏的风景。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这是一句知名度很高的谚语。2003年 正月十五那一天,我忽然很想验证一下“云遮月”与“雪打灯”之间的对应关系。 于是和老编导一起蹲在天气会商室里,翻看起历史天气图。发现最近的几十年当中, 除了偶然的吻合之外,中秋节的云已经没有办法预见元宵节的雪了。这句谚语实际 上已经不再是道理,而仅仅是一种流传的说法了。 最后在当天的节目中,留下了短短的一句话:看来,天气并不赞成这句谚语, 并且在今天用事实反驳了这句谚语。 2002年1 月5 日北京暖到了13度,而2003年1 月5 日北京又冷到了零下13度。 这两天恰好都是我值班,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巧合。历史常常有这样惊人的不相似。 2004年4 月4 日清明,北京恰好就在这一天进入春天。历时长达153 天的漫长 冬季刚刚结束,4 月8 日北京的气温就骤然升到29度,第一次让人开始感到燥热, 似乎夏天已经开始彩排了。在夏天和冬天这两个漫长的季节所形成的夹缝当中,属 于春天的日子实在太少了。而据专家测定,春天人的智商是最高的,夏天人的智商 是最低的,因为春天令人清爽,夏天令人烦躁。可见,人要想变得聪明一些,很不 容易,或许是因为春天过于短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