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伪证词难辩 玉香大义入监 在赵玉香离开省城后的第三天,在省高级人民法院的一间会议室里,审判委员 会准备开会研究刘锁森杀妻沉尸一案。 主持会议的刘副院长说:“刘锁森杀人一案开庭审理后,社会反响强烈,省领 导也高度关切,指示我们‘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办好此案。’首先, 请该案合议庭的同志介绍一下案情。” 审判长详细地介绍了案情和一审、二审的审理情况后说:“庭审后,我们和齐 县东方红公社耿庄大队通了电话。据该大队大队书记说,6 月初,确实有一个年纪 较轻的女精神病人到过他们大队,被何歪子老俩口收留,并请大队赤脚医生聂淑清 看过病。还没等大队治保主任耿宝权搞清情况,那人就不见了。他们现在也说不清 楚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我们又向青龙县公安局询问了钱红的情况,据公安局的同 志介绍,钱红在公安局做完询问笔录后就和丈夫一起迁走了,根本不知道她的下落。 现在只是一具被王桂花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张玲玉的尸体,也找不到更加确 切的证据证明女尸就是张玲玉。当地公安局对于涉及人命的案件,居然连血型都没 有化验。单凭个人对高度腐烂尸体的指认和本人下落不明的事实就断定一起杀人案, 这样是否有些草菅人命?再者齐县那边的耿庄又出现过一个疯女人,赵玉香又认定 那个疯女人就是她儿媳妇张玲玉。我们的意见是必须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尸体是张玲 玉才能够继续审理下去,否则,谁也拿不出一个太好的办法,请领导定夺。” 一名法官说:“我看过一审法院送来的案卷,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应该判处 刘锁森死刑。” 另一位法官说:“刘锁森的杀妻案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信的,从时间、地点、作 案工具、现场遗留物证及家人对尸体指认上看,是可以判处刘锁森死罪。” 又一名法官说:“我不同意他们俩的说法。因为从那天法庭上发生的事件看, 有些问题也并不是那么简单,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刘锁森杀害了张玲玉。公安 局的许多证据也仅仅是刘锁森的口供,而且在法庭上,公诉人要求刘锁森出示自己 没有杀害张玲玉的证据,这是典型的先入为主,有罪推定。如果张玲玉真的被刘锁 森杀害,他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多证据呢?这不等于自投罗网吗?从走访调查上看, 刘锁森和张玲玉夫妻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啊。张玲玉早年患过精神病,不能排 除其旧病复发后出走失踪的可能。所以在没有对张玲玉离家出走进行调查前,在没 有确定尸体就是张玲玉前,审理此案是不合时宜的。何况案件在社会上还引起了很 大的反响,搞不好会给我们的工作造成更大的被动。”屋子里有几个人也表示同意 地点着头。 这个法官又接着说:“在此案中还存在很多疑点,从刘锁森身上的伤痕和他举 起的血衣来看,公安机关的个别刑侦人员有可能对他有刑讯逼供的行为。而刑讯逼 供当事人是无法取得证据的。” 大家又议论了一会儿,最终形成决议,将此案发回一审法院重新审理。 在岭南市公安局魏局长办公室里,魏局长把一摞案卷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对在 场的青龙县公安局秦局长和胡副局长大声说:“瞧你们办的这个杀人案,全砸了。 省高院下了裁定,发回一审法院重审。市法院把案卷退给了我们,让我们补充侦察。 而我们这边提拔的提拔,立功的立功,受奖的受奖,还大张旗鼓地做了破案的宣传, 搞的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这次省高法把案卷退回来重新补充侦察,给我们公安 局在群众中造成多大的影响,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多大的被动,你们想过吗?都是你 俩办的好事!” 秦局长满脸堆笑地对魏局长说:“这都怪我,工作做的不细,没把那个老太太 控制住,让她到处乱跑,给领导添了麻烦,给公安局造成不良影响。”说着话锋一 转,问道:“王主任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魏局长说:“还指示呢!今早一上班,他就把我叫去,臭骂了一顿不说,还说 这个案子办不利落,立功、受奖的全部追回。”说着瞟了胡副局长一眼。 胡副局长立即站起来说:“请魏局长放心,都是我的责任,我检讨。这回我一 定把事实搞清,把证据搞足,把它办成铁案。” 魏局长问:“你打算怎么办?” 胡副局长说:“这个案子的关键是尸体确认问题。这几天我又找到了王桂花, 她一口咬定那池塘里发现的尸体就是她的女儿。她还说,埋葬的时候,赵玉香、刘 锁林、刘翠翠、张振玉,还有大队刘书记、柱子娘和其他人都在场,都看到了尸体, 谁也没提出异议呀?这个尸体是张玲玉证据确凿。” 魏局长说:“对,把问题全部推给家属和在场人,让他们都写个材料,无论是 从那个方面讲,都要确定是张玲玉。” 胡副局长说:“这次二审法院发回重审,只是因为齐县那边又冒出个疯女人。 咱们试想一下,中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哪儿没几个疯子?我分析是赵玉香为了 包庇儿子杀人,就找了个年龄、个头都差不多的疯女人,收买了几个人的伪证,想 让她那个十恶不赦的儿子逃脱法律的治裁。” 秦局长说:“说得对,应该按包庇罪把赵玉香抓起来。” 魏局长问:“你们不能再出偏差,打咱自己的脸。” 胡副局长说:“如果二位局长没有别的指示,我准备明天就去齐县公安局,请 他们配合把那四个人先抓回来,审一审就清楚了。然后,以包庇罪把赵玉香拘起来。 这回,我们一定要等到终审判决书下达后再放她出去。” 魏局长说:“好,你们去办吧,不过动作要快,这个案子拖久了,社会影响太 坏,有损咱们公安局的形象。” 这天,天上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天气格外阴冷。在通往花月村的公路 上,一个老汉迈着急匆匆的脚步向村里走来,一边走着,一边四处张望着。在村东 头,老汉一头撞进了赵玉香家的院子里。 赵玉香问:“你老找谁啊?快进屋里喝口水,暖和暖和。” 老汉大声说:“我是要饭的。”又低声说:“你就是赵玉香吧?我可找到你了。” 说完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赵玉香说:“我就是赵玉香,找我有什么急事。” 老汉警惕地向身后望了望站起来,小声说:“这儿不方便,咱还是先进屋里说” 说着三步、两步进了屋。 老汉边擦汗边说:“我是齐县东方红公社耿庄大队的姓方。你快想办法救人啊! 耿宝权、聂淑清、何歪子和他老伴都被你们县公安局抓起来了。” “什么?”赵玉香吃了一惊,接着说:“您老别着急,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方老汉一面喝着赵玉香递过来的开水,一面说:“前天一大早我们耿庄一溜烟 进来了好几台警车,直奔老耿家和老何家,把他们四个抓起来就要带走,我们村的 人知道后围了过去,拦住警车,问他们凭什么抓人,他们说这四个人出伪证包庇杀 人犯。我们村书记和大队长都来了,说我们是凭良心说话,确实有一个疯女人到我 们这儿来过,怎么能是出伪证包庇杀人犯呢?大伙堵着车坚决不让他们把人带走。 后来我们县公安局的人也来了,说青龙县公安局是正常执行公务,要求我们不得妨 害公务,还说不会把他们四个人怎么样的,他们到青龙县公安局把话说清楚了就回 来。我们大队书记也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到公安局说清楚也就完了。临走时我们大 队书记和主任还对那个带头的胡局长说:”我们这四个人可都是活蹦乱跳的,你们 要是敢打他们一下,别说我们全村人都去找你们说道、说道。‘那个胡局长满口答 应的说:“公安局里不会随便打人的。’我们村的人才把道让开。趁着混乱,耿宝 权叫我到你这报个信儿,让你们也有个思想准备。” 赵玉香拉住老汉的手说:“大叔,太谢谢你了!我给你做饭去。” 方老汉急忙说:“还做啥饭哪,家里有没有饼子给我拿两个,马上就得回去。” 赵玉香说:“这么远的路,你怎么也得吃点饭再走啊!” 方老汉说:“我是偷着跑来的,书记和主任一再嘱咐我快去快回,回去晚了怕 出事。我发现你们这儿也好像被人监视了!我走后,你就说来了个要饭的。”说着, 拿起两个大饼子就跑了出去。 当天晚上翠翠熟睡以后,赵玉香来到刘锁林的床前,把白天耿庄方老汉来的事 告诉了刘锁林。刘锁林一听就急忙说:“娘,你也赶紧躲一躲吧,不然把你也抓起 来怎么办呢?” 赵玉香看着刘锁林坚定地说:“不行,一人做事一人担,绝不能让好人替咱扛 灾。明天我就去县公安局,让他们把我抓起来,把耿庄那几个人放了。什么伪证、 包庇罪,都由你娘一人担着,与别人无关。锁林你记住,耿宝权、聂淑清、何歪子 和他老伴都是咱家的恩人,将来,你一定要记住报答人家。” 刘锁林说:“娘,你不能去,明天我去。” 赵玉香说:“你去没用,‘证明’是我找来的,公安局要抓的是我。你留在家 里好好照看翠翠,就对她说,我一个人外出寻找证据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在大地还在熟睡的时候,赵玉香就迎着漫天飘舞的雪花,手里 拿着换洗衣物和卫生用品向县城的方向走去。刘锁林垂头丧气的站在院门口,看着 赵玉香离去的身影消失在雪花里,眼前只留下了一对对脚印。 在青龙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刚从跃进派出所调到县刑警队的张建设和李中华 两位警察正在审讯着何歪子。何歪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何歪子从来没遇到过 这个阵势,吓的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好,额头上的汗珠一直往下掉,连尿都撒在裤裆 里了。 李中华说:“你早点成承认那份证明是赵玉香骗你作的伪证,不就完事了吗? 何苦在这里受罪。”说完后,把写好的笔录递给何歪子说:“你鉴字画押后,就可 以回家了。” 何歪子哆嗦的接过审讯笔录在李中华指的地方按上了手印。这时,李中华满意 的笑了笑。 接着就是聂淑清和何歪子的老伴都在审讯笔录上画了押。 张建设对李中华说:“小李呀,没想到你真有办法,就这么几句话,就这么几 下,这三个人就招了。” 李中华说:“你要知道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不像那些惯犯不好对付,对这样 的人只要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张建设说:“那个耿宝权怎么办,审他两次了,他都不承认。” 李中华说:“那好办呀,咱们把聂淑清,何歪子和他老伴画押的口供给他看看 不就行了,不怕他不承认是作了伪证。” 张建设阴笑着说:“还是你的鬼点子多呀。你再审审耿宝权,我去向胡局汇报 一下。” 小李得意的笑了笑说:“好吧。” 老张说:“你注意政策,我一会就回来。” 中午时分,胡副局长拿着一摞材料兴冲冲地跑进秦局长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说 :“局长,拿下了三个。” 秦局长说:“哪个没撂?” 胡副局长说:“那个治保主任耿宝权,这小子嘴挺硬,一口一个说老子在战场 上打过老蒋,在朝鲜打过美国鬼子,连死都不怕,还怕到你们公安局来,我这个伤 残军人就是不会说假话。他死也不承认是在赵玉香引诱下出的证明。” 秦局长说:“那三个呢?” 胡副局长说:“那三个人一开始也不承认,我们审了他们一天一夜,就都挺不 住了,在询问笔录上签了字,按了手印。我看有这三个人的证词,赵玉香的包庇罪 足以成立。” 二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报告!”一名警察进来说:“花月村的赵玉香 在门卫室大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是所有的罪名由她一人担,与耿庄那四个 人无关。” 胡副局长说:“好啊,送上门来。秦局长,你说怎么办。” 秦局长说:“对耿庄那四个人的滞留期限快到了,你们先把那三个承认出伪证 的人放了。给那个耿宝权以伪证罪办个拘留手续,扔到看守所。记着这个人是个老 革命,别过分。老胡,你立即审问赵玉香,让她把出伪证的事说清楚。” 两天以后,赵玉香被押进了青龙县看守所。押送的警察李中华拿着拘留证走进 所长办公室,对所长说:“这老婆子就是上次你们看管过的杀人犯刘锁森的娘。咱 局好不容易破了个大案,又提拔又重用,又立功又受奖的,这回好全让这个老婆子 给搅了。也不知道他娘的这老婆子从哪儿整来个假‘证明’,说她儿媳妇还活着, 让大伙的辛苦全白费了不说,还要把奖金证书追回来,你说可气不可气。” 看守所长说:“一个农村妇女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李中华说:“这老婆子,说死也不承认她作了伪证。这不,以包庇杀人犯的罪 名关到你们这来了。我来时胡副局长还让我告诉你,好好‘关照关照’她。” “明白。”说罢两人会心的笑了笑…… “咣当”一声,重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了,赵玉香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眼前这 个监号。这是一间五十多平米的大房子,南面墙有两个天窗,上面镶着钢筋,窗下 面是一长溜的大通铺,上面整齐地坐着二十多个女犯人。两侧的墙没有窗户,北面 墙一侧是门,另一侧像是个厕所,北墙中间还有一个自来水龙头。 看守的警察一走,从床上下来几个女囚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囚犯好象是牢头 儿,问了声:“老婆子,犯啥事儿?” 赵玉香说:“他们说我是包庇罪,我哪知道什么叫包庇罪。” 女牢头说:“嘴他娘的还挺硬,先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知道 这牢里的规矩。“ 几个女囚犯过来不由分说,上来对赵玉香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将赵玉香打倒在 地。 牢头儿看差不多了,一摆手,让那几个人把赵玉香拎了起来。赵玉香一面擦着 嘴角的血一面说:“你们怎么还打人啊?” “哈,哈,哈……你还以为这是你们家热炕头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牢有 牢章。”牢头儿说。 旁边一名女囚犯介绍说:“这是咱这间牢房的大姐大,她的话就是这号里的法 律。你还不跪下回话!”说罢,几个人上来,强行将赵玉香按跪在牢头儿面前。 牢头儿瞟了赵玉香一眼,说:“这老婆子还挺倔,你们先给她来个‘高山流水 ’,洗洗脑子。” 同牢头儿一块过来的几名女囚异口同声:“得令!”不由分说上来就把赵玉香 的衣服扒光,强迫她蹲到大便池上,赵玉香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把 大通铺上的女囚犯逐个喊下来,每个下来的人接一茶缸儿凉水,举到赵玉香的额头 前。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女监号举着手里的茶缸说:“大家看,这老婆子身子的皮 肤多细、多白呀,看人家的下身和上身一样粉红细软,招人喜欢,就连我都爱看几 眼,何况男人了。” 另一个年轻的女监号也说:“看人家这阴门多清晰洁净,象精粉捏的,严实合 缝,尤其是门前的几株杨柳更让人感到轻松自如。” 女牢头生气的看着两个女监号说:“象你俩的那玩意呀,一堆乱麻里埋着的窟 窿像他娘的荞面捏的,呲牙咧嘴,就连自己的男人都不爱,还有哪个男人喜欢,不 然的话,你俩怎么会到这里来。”说完对两个女监号大声说:“倒”。 虽说中原地区的冬天不象北方那样滴水成冰,但也阴冷刺骨。凉水从赵玉香的 额头慢慢地流到脸上、脖子上、肚子上、最后从阴部滴到便池里,一茶缸凉水浇下 来,赵玉香就直打激凌,浇到第十茶缸时,赵玉香就头脑发木,混身发僵,感觉全 无。还没等到这二十几个人全部浇完,就见赵玉香“扑通”一声,倒在大便池上, 昏死过去。 牢头儿走过来,看了看昏倒在地的赵玉香,对那几个人说:“这个节目先演到 这儿,你们把她衣服穿上,扔到炕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玉香慢慢地醒了过来,她不敢睁眼生怕别人发现自己 醒了,又遭不测。赵玉香以前也听说过犯人和犯人之间的事,没想到自己今天也成 了囚犯,一进来就被整得昏死过去。这几天的遭遇使她越发坚信:“自己的儿子是 冤枉的!”她心里清楚:“自己是儿子生与死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暗下决心,不论 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困苦,自己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坚决维护那个《证明》的真实性, 决不能为自己少遭罪而把亲生儿子送上断头台! “开晚饭喽!”“当,当……”门口传来送饭者的喊声和他敲击着饭钵的声, 赵玉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拉了起来,站到两排队伍中间。门开了,一名执 勤警察和一名老头儿带着两桶饭走了进来。 执勤警察仔细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给赵玉香两个二大碗和一双筷子,就让送饭 的老头儿开始打饭,每个人一碗菜汤,一个窝头,两疙瘩咸菜。分发完毕,执勤警 察刚刚离去,赵玉香身旁的一个女囚一把抢走了她碗中的窝头,跑到牢头儿的面前 递了上去。赵玉香心里清楚,她不能多说话,更不能反抗,只有默默地忍受。 赵玉香刚刚喝完碗里面有点苞米面和菜叶的汤,就听牢头儿一声大喊:“集合!” 赵玉香赶忙站到自己刚才排队时的位置上。 牢头儿走到大家前面说道:“今天咱们号里又来了一个新朋友,请她作一下自 我介绍。” 赵玉香说:“我叫赵玉香,五十岁,花月村人,土生土长的农民。” 牢头儿对囚犯们说:“你们也得叫新朋友认识认识吧。” 只见这些女囚犯们纷纷走到赵玉香跟前,“我叫某某”“我叫某某”…… 一会儿,牢头儿说道:“都介绍完了吧,下面我们做个游戏——‘报站名’。” 说罢她一挥手,那些囚犯立即在室内站成了一圈。赵玉香还没闹明白咋回事,就被 牢头儿强迫趴在地上,牢头儿打开赵玉香的头发,用手牵着,逼着赵玉香象狗一样 在她身后爬行。每爬到一个囚犯的面前,牢头儿把她的头发往后一拽,叫赵玉香扬 起脸来,让她说出眼前这个人的名字,赵玉香哪能说得出啊,说不准姓名她就遭来 一顿打。打完后,赵玉香面前这个囚犯再告诉她一遍自己的名字。尔后,牢头儿又 将赵玉香牵到另一个囚犯面前,重复着刚才的过程…… 夜晚,赵玉香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望着从窗外射进来的一丝 光线,扶摸着自己满身的伤痕,想着自己的冤屈,眼泪涮涮的落在枕头上。身边还 不时的传来咬牙、放屁、打呼噜和说胡话的声音。突然,赵玉香看见一颗流星划过, 想到了刘锁森的那只眼珠,仿佛那只眼珠一直停在赵玉香的眼前,死死地盯着赵玉 香,也象似坚定的在告诉赵玉香什么。赵玉香的脑海里翻腾着往事。 在“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批斗会上,赵玉香的脖子上 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割掉资本主义尾巴赵玉香。”一些群众在批斗会上非 让赵玉香讲清为什么要私自开荒种地,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一些人在赵玉香一言 不发的情况下,也把刘锁森拉上了批斗台。赵玉香和刘锁森互相看了下对方的眼神 后,都坚定了一点,认为开荒种地没错,眼神里在互相鼓励着,互相信任着。 想到这些,赵玉香咬紧了牙关,握紧双拳,自己对自己说:“你们打吧!你们 骂吧!我一定坚持地活下去!将来为儿子申冤,为自己申冤。” 赵玉香躺在冰凉的木板床上,老泪纵横地望着窗外一直挂在天上的月亮。只见 月亮一次次地被黑云遮住,又一次次从黑云中冲出,像是在认真听着赵玉香的诉说。 赵玉香的眼睛始终没离开月亮的眼睛,月亮的眼睛也始终在盯着赵玉香的眼睛。赵 玉香的眼睛充满着悲伤和痛苦,月亮的眼睛充满着黎明和曙光。天上的眼睛和地上 的眼睛都在暗示着什么…… -------- 影子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