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百感死人复活 公正姗姗迟缓 刘锁林正在自己的小土屋里睡觉,晨曦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微笑着, 似乎在做着美梦。 他梦见娘和张玲玉都活着回来了。在他和叶兰英婚礼的酒宴上,全家六口人欢 聚一堂,好不热闹,趁他还在喝着酒,赵玉香走入新房,满心喜悦的给新人铺着新 床,还在被窝里塞进了一把大枣,希望他俩早生贵子。这时,刘翠翠一手一个搀着 叶兰英和刘锁林迈着醉步进了洞房,赵玉香让他们早点休息。赵玉香和刘翠翠出去 后,叶兰英也不装醉了,起身插好门栓,拉好窗帘。刘锁林望着新娘子美丽的身躯, 一把搂住了兰英,想把她抱上床,可不知是怎么了,叶兰英象脚下生根了似的,他 怎么也抱不起来。 “叔叔,你快醒醒。”刘翠翠催促着说。 睡梦中的刘锁林听到刘翠翠的喊声,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还一边回 忆着刚才的梦境。 刘翠翠说:“叔,你又做什么美梦呢?看你伸手要抓我,我还以为你醒着呢。” 刘锁林说:“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你这么大早就跑来,一定有什么急事吧?” “是啊,昨天下午我和柱子叔一起到市中法为我爹申冤的事立案,可是申请身 源鉴定必须先付两万多块钱,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可人家说不交钱就不能立案。柱 子叔说他回省城借去,我没让。当年我爹的假眼球是他出钱装的,为我爹打官司他 也一分不要,我奶奶和你入狱,他也是无偿的跑上跑下,这几年来,他也一直在关 照我。我想,咱们得自立了,不能总让人家帮助。” “翠翠,你长大了,做得对!” “出了法院,我就坐火车赶到县里,到了县客车站,哪还有长途车啊?我心里 着急,就赶夜路走回来了。” 刘锁林说:“那我赶紧给你做饭,你先歇会儿,喝口水。对了,你说那个什么 ‘鉴定’咋那么贵啊?” 刘翠翠说:“叫DNA 鉴定,能确定我和那具池塘女尸有无血缘关系。这种鉴定 只能上北京去做,费用是两万多块,怎么办呢?” “那个鉴定有准吗?” “叔叔,你不知道,那是全世界最先进的遗传基因鉴定,母子关系鉴定的准确 率是百分之百。只要确定了我和那具女尸没有血缘关系,我爹就可以从监狱里出来 了。” 刘锁林一拍大腿说:“对啊,评书里不就说过开棺验尸吗,咱们怎么没早点想 起这招呢!这个鉴定一定得做。我承包的农机站刚开张,最近手头不宽裕。不过你 放心,我三天之内,头拱地也会把这笔钱给你凑齐。” 二人正说着,门“咣”的一声就被撞开了,叶兰英像疯子似的冲了进来,气喘 嘘嘘的依在门框上,含着眼泪喊道:“张,张玲玉,回来了,张玲玉活着回来了! 我们的冤出头了!”喊完捂着脸大声地哭了起来。 叶兰英哭了一阵儿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刘锁林和刘翠翠没有反应,叶兰英又大 声说:“翠翠,你娘前天活着回来了,现在就在你姥姥家呢。他们都以为是见了鬼, 差点把你姥吓死,你舅都被吓傻了。村里人都说,老张家来了三个鬼。” 刘锁林和刘翠翠呆呆地望着叶兰英,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既感到惊讶,又 感到突然。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后,一起冲出了房门。刘锁林骑上叶兰英骑来的自 行车,刘翠翠跳上后座,二人向清泉大队狂奔而去。 此时,刘锁林和刘翠翠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耳朵里有一片嗡嗡地响声。而且 这烦心的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长。随之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仿佛有人使劲 地敲着一面铜锣在耳边,震得全身都在麻木。他俩的心里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想法, 大脑里也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念头,那就是尽快看到和听到叶兰英惊呼的事情是真还 是假。 当刘锁林和刘翠翠从叶兰英的惊呼中反应过来后,钻心的疼痛一次次无情地向 他俩的心头袭来,就像张玲玉用刀子在一片一片地割他俩身上的肉,两眼冒金星, 喉咙喷火花。两人全然不顾山道弯曲不平,道路沙土飞扬。不顾车子的承载能力, 零件的松动悲伤,一个劲儿地快蹬、快蹬。 刘锁林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车把东歪西拽,脸上除了汗珠、泪珠滚落之外, 脸色就像火烧的肉皮一样。刘翠翠除了搂紧刘锁林的腰催促快、快之外,再无其他 语言,这个“快”字就像一个疯子在悲伤和愤怒到了极限涌上心头的叫声。 车轮和沙土,一个在悲情,一个在愤恨,不可遏制的怒火一直在刘锁林和刘翠 翠的心中燃烧。“难道这些年的不白之罪就这样白遭了吗?难道老刘家的冤屈就这 样不了了之了吗?”刘锁林和刘翠翠哭笑不得,欲笑无声,欲哭无泪。让老实的刘 家人承受这天大的苦难是不是太冤枉了,只有风、沙、土在争辩着。 刘锁林和刘翠翠像两头发疯的牛一样,闯进了王桂花家的院子。随着两声“扑 通”和一声自行车倒地的声响,两个人冲进了屋里。刘锁林顿时惊呆了,一眼就认 出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毁掉了老刘家和把赵玉香送上不归之路的人。他的两 只眼睛像两颗巨大的火球要喷射在张玲玉的身上。刘翠翠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眼 睛不停地在这个女人的脸上和身上搜索着,当她确认了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亲娘张 玲玉时,刚想上前叫声娘,大脑里立即闪现出奶奶临终前痛苦挣扎的表情,闪现出 爹爹抠眼鸣冤绝望的惨状,闪现出叔叔病危被抓被关的场面,闪现出二婶被逼被嫁 寻死上吊的情景,闪现出自己跟着奶奶千里寻证路上所遭受的苦难。 她咬着嘴唇,本来平整的脸蛋儿扭曲了,变得皱皱巴巴。她的声音也变味儿了, 吐出来的字也像扔出来的石头,像要一下子把人击倒。每一句迸出来的话,都像无 情的鞭打,把王桂花、张玲玉和在场所有人的梦撕碎了。 张玲玉流着泪水对刘锁林说:“锁林,这些年嫂子确实对不起你们,尤其是娘 和锁森。” 刘锁林带着哭腔说:“你光是对不起娘和哥吗?你不但对不起娘、哥、兰英、 翠翠和我,你还对不起花月村的天、花月村的地和花月村的人。”说完依在门框上 痛哭起来。 张玲玉回过身来望着翠翠说:“翠翠呀,这些年来,娘一直在挂念你,你能理 解娘想你的滋味吗!”说着走过来要搂刘翠翠。 刘翠翠挡回了张玲玉伸过来的双手,闪在一边,用两眼喷出的愤恨的目光看着 张玲玉说:“我没有娘,只有奶奶、爹、叔叔和婶儿,我娘早死了,在我家自留地 里埋着呢。” 王桂花说:“翠翠,她真是你的娘啊,她活着回来了。” 刘翠翠冲着王桂花大声喊道:“她活着回来了,那死去的又是谁?” 王桂花木呆地看着刘翠翠不敢大声地说:“翠翠,她真是你娘啊,这些年她没 死。” 刘翠翠又厉声地问道:“这回你是不是又认错人了,再认错了,老刘家可没有 人再能替死、替抓、替关了!” 王桂花、张玲玉目瞪口呆的还想说什么,只听刘翠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转身冲出房门,骑上自行车飞快地离去。 张玲玉随后也冲出了屋子,冲着翠翠的背影大声哭喊道:“翠翠,翠翠,娘对 不住你,娘想你啊!”追到院门口,望着翠翠离去的背影,张玲玉趴在门柱上放声 痛哭,嘴里不停的喊:“翠翠,你和娘说说话吧。”翠翠一直也没有回过头来。 屋里的刘锁林听到翠翠撕心裂肺的哭声,看着张家吃饭的场面,一股怒火立刻 涌上心头。他一把揪住惊慌失措的张振玉的脖领子,一顿大嘴巴子扇了过去,每打 一个耳光,就哭喊一声“你还我娘”,“你还我哥”,“你还我媳妇”,“你还翠 翠的童年”,“你还我家的房子”,“你还我家的东西”…… 王桂花每听到一声耳光响,都感觉是打在自己脸上,她用双手捂住脸,恨不能 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面对眼前的一切。 王桂花大哭着说:“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吗?玲玉呀, 你回来干什么呀!” 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办公楼前,刘翠翠冲着两名拦阻她的法警大声哭喊:“我 要见岳院长,我要见岳院长。” 刘翠翠的喊声里带着愤怒,带着悲惨,带着冤屈 ,听到的人无不感到心灵的 震撼。这喊声传遍了法院,也传到了正在食堂吃午饭的岳院长的耳中。岳院长立即 放下手中的碗筷,走了出来,老远就说:“刘翠翠,你先别喊,出什么事了?” 两名法警见岳院长出来了,放开了刘翠翠。刘翠翠跌跌撞撞地扑到岳院长怀里, 大声喊着:“我娘活着回来了!我娘回姥姥家了!奶奶啊,爹啊,我们冤枉啊!” 岳院长吃惊地问:“你说什么?张玲玉活着回来了?”岳院长突然感到怀里的 刘翠翠没动静了,低头一看,刘翠翠已经昏厥过去。岳院长立即吩咐那两名法警: “快,把她送到医务室去。” 四个小时后,刘翠翠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慢慢地苏醒过来。她不顾正在注射着 滴流,“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就要下地,被旁边的女大夫一把按回床上。 刘翠翠喊道:“你干嘛拦着我,我要为奶奶和爹申冤!” 大夫平静地说:“你家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现在必须好好休息。你还不知道, 你刚才因为劳累过度,心力憔悴,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岳院长正在开会,她听说 你醒过来了,会下来看你的。你现在是我的病人,听我安排吧。” “不行,我得申冤。我要让我奶奶复活,我要让我爹走出监狱,恢复自由。”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中午,岳院长把你送到这儿,一面要求我们尽快抢 救,一面指示刑事审判庭的人立即与清泉大队电话联系,核实情况。现在刑事审判 庭的同志已经在奔赴你姥姥家的路上了,审判委员会也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专题研 究为你家平反昭雪的事,听说公安局、检察院都来人了。” 刘翠翠听到这儿,慢慢平静了下来,闭上眼睛,眼角里不停地流着眼泪。 过了一会儿,医务室的门开了,岳院长走到刘翠翠的床前想查看刘翠翠的病情, 后面还跟着几个当官模样的人。 刘翠翠一见岳院长进来,坐起身来说:“岳院长,我没事儿了,我昏过去这四 个小时的事我都听说了,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岳院长说:“什么?感谢?这个冤案让我感到的是痛心,是耻辱,是无地自容。 大家别忘了,是法院下的判决,让一个无辜的人在监狱里服刑十年,应该是我们法 院向你的父亲和你的家人道歉才对。” 刘翠翠说:“岳院长,那咱们去把我爹接出来吧。” 岳院长说:“现在还不行,应该按照司法程序办理平反事项。你别着急,等身 源鉴定结果出来,法院会重新开庭审理此案,还你爹清白。对了,一会儿法医会来 给你抽点血,然后和你娘的血样一起送到北京做亲子鉴定。” 刘翠翠说:“可鉴定的钱我们还没凑齐呢。” 岳院长严肃地说“糊涂!我刚批评了立案庭的同志,天下哪有你冤枉了人家十 年,还要人家自己出钱证明清白的道理?” 刘翠翠擦着泪水说:“执法人员要是都象你就好了,如果当初是你主审,我爹 就不会被冤枉,我奶就不会惨死,我叔和耿庄的四个人就不会被抓,我二婶也不会 被迫嫁给一个傻子好几年,我也不会受那多的苦和遭那么大的罪了。”说完急忙冲 下地抱着岳院长的腿哭着不起来。 “翠翠啊,你别着急,法院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你父亲的事办好的。刚才大夫说, 你都三顿没吃饭了。走,到我家去,我给你做好吃的。另外,你也该给你爹的律师 打个电话了吧。” 1985年4 月30日,上午十时,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第四次开庭审理刘锁森杀人 案。虽然对即将宣判的结果大家都已心照不宣,但在法庭内外还是人满为患,特别 是新闻记者更是接踵而至。 刘锁森面无表情的坐在被告席上,他的时间还停留在十年前。在整个审理过程 中他只重复着一句话“我没杀人,我是冤枉的。” 当担任审判长的岳晓红院长请辩护人辩护时,身着律师服的刘明柱站起身来, 大声说道: “尊敬的审判长,我今天不想再重复我十年前的、已被铁的事实证明了的辩护 词,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的审判结果将是什么。 培根说过:一次不公正的裁判,其恶果甚过十次犯罪。因为犯罪只是违反法律, 好比污染了水流;而不公正的裁决是毁坏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源。我想请大家看看 这场天冤给无辜的刘锁森一家人带来了什么?——30岁的刘锁森顶着莫须有的罪名 服刑10年,人生能有几个10年啊;51岁的母亲为儿子的清白寻找证据,被定为伪证 罪,被关押了100 多天,出狱后不到半个月就英年早逝;当时23岁的弟弟为母亲和 哥哥申冤,进京上访被当作反革命分子拘留了一个多月,其未婚妻也被迫远嫁他人 ;8 岁的女儿幼年辍学,14岁就被迫外出打工谋生。最后本案的被害人张玲玉10年 后竟活着回来了,这才证明了刘锁森的清白,才证明了赵玉香不是做伪证,才让人 们想起了刘锁森一家人所蒙受的天冤。试想,如果张玲玉不回来呢?为什么我们要 把一个守法公民的清白与否,寄托在这样一个非常偶然的事件之中呢?刘锁森一案 经历了省、市、县三级司法部门,我真不明白,当时这么多部门为什么没有一个能 够给我的当事人以公道,以至于他虽然没被枪毙,却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入狱十年。 在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可怕的逻辑——公共权力私有化必然导致冤案。错案出现。法 律在某些掌有公共权力者的眼里,还谈得上什么尊严、庄重,只是他们可操、可控、 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道具罢了。 有些人可能会说这是‘四人帮’危害的结果,但是我今天要问:为什么刘锁森 家破人亡,受了天大的冤屈,最后竟要求家人不再上访,不再申冤,宁愿自己服满 十五年有期徒刑。他能是心甘情愿的吗?不是!他是害怕申冤,他害怕继续申冤会 让自己的弟弟和女儿也得到母亲为儿申冤同样的结果,使自己再失去二个亲人。一 个老老实实的农民,一个守法的公民从申冤无门,到越申越冤,最后竟然不敢申冤, 这是为什么?这种现象难道不值得我们深思吗?造成这种冤案的根源不根除,今后 还会出现蹲冤狱的\ ‘刘锁森\ ’,还会出现被冤死的\ ‘赵玉香\ ’。 最后,我要提醒那些冤案的制造者们,这样的冤案在破坏中国法制建设的同时, 也在为他们自己和全体守法公民们挖好了一个大大的陷阱,那就是我们在座的每一 个人都有可能遇到不幸的事件,如果当事人没有刘锁森这样‘幸运’的话,就只能 像赵玉香那样,黄泉路上再申冤了。“ 刘明柱的发言深深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灵,以至于在他结束辩护时,竟 没有人察觉。 最后岳审判长宣读了《判决书》, “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裁定书 (1985)岭刑改字第008 号 原公诉机关江北省青龙县公安局。 申诉人(原审被告人)刘锁森,男,………… 原判根据被告人供述、公诉人公诉、证人证言、物证、现场勘查笔录、法医鉴 定等相互印证的证据,确认刘锁森杀害张玲玉事实。认定被告人刘锁森犯故意杀人 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本院查实,申诉人刘锁森的妻子张玲玉于1975年5 月1 日下午,因精神病复发, 出走失踪。1985年4 月11日,张玲玉返回家乡。经公安部身源鉴定室的DNA 检测, 返回家乡的张玲玉与刘锁森的女儿刘翠翠确系母女关系,刘锁森杀害妻子张玲玉的 事实不成立。因此,原判认定的事实错误,本院予以否定。申诉人刘锁森提出的刑 侦人员对其犯有刑讯逼供罪和其无辜服刑10年的国家赔偿要求,本院将另案审理。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条之规定,改判如下: 刘锁森无罪释放。……“ 还没等审判长宣读完《判决书》,全场就响起雷鸣般的的掌声。 当刘锁森等人走出法庭时,法庭门口围了一大群记者进行采访,见刘锁森、刘 锁林、叶兰英和刘翠翠都一言不发,记者们只好去采访辩护人刘明柱律师。刘明柱 一边走着,一边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一名记者问:“刘律师,你们现在去做什么?”刘明柱说:“我们要去赵玉香 的坟前,让她在九泉之下知道,儿子的冤枉平反了。” 记者问:“你们将怎么对待那些对刘锁森刑讯逼供的刑侦人员?” 刘明柱说:“我们将以杀人罪起诉他们。” 记者问:“今天法官说将另案审理对刘锁森赔偿案,你们准备申请赔偿吗?” 刘锁森突然开口说:“咋赔?我想让娘活着,我想让女儿重新上小学,我想让 我的一切回到十年前,这些能赔吗?” 记者又问:“张玲玉现在是双重婚姻,你打算怎么处理?” 刘锁森说:“由她定吧。” 一名记者抢着问:“刘锁森,我今天注意观察了,你从进入法庭一直到现在, 始终没露出过笑脸,难道你不为你的无罪释放而感到高兴吗?” 刘锁森怒目瞪了这位记者一眼,转过身上了车。刘明柱反问这位记者:“迟到 的公正也是公正吗?如果你无辜被监狱关了十年,再宣布无罪释放,你能乐得出来 吗?” 一名记者见刘锁森上车了,拉住刘明柱问:“刘律师,你的当事人能得到多少 国家赔偿?” 刘明柱一边关着车门,一边说:“以法院判决为准。” 刘锁森和刘明柱、刘锁林、刘翠翠、叶兰英一起乘坐面包车,向青龙县驶去。 虽然刘锁森的案子平反了,大家不用再为申冤四处奔波了,但车里的人怎么也 乐不起来。因为这十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已经把他们的心伤透了,车里只能听到车轮 和路面发出的磨擦声。 在花月村背后的池塘边,众村民们正在柱子娘的指挥下,搭建着赵玉香的灵棚。 乡亲们都自发的扛来木杆,绞手架和黑白布。在赵玉香的坟墓上面拱起了一个棚盖, 棚盖的四周插满苍松、桧柏枝子。在棚面到地面两边垂下两条白色布帘,顶部是用 黑布扯起的横幅,横幅上是白字写着“沉重悼念亡母赵玉香。”两侧白帘布上用黑 字写着“申冤路上欲断魂”和“亡灵委屈已昭雪。”乡亲们还在赵玉香石碑前安放 上个供桌,供桌上摆满了水果和香炉等祭品,在桌下还有一个大泥盆,旁边有大堆 烧纸。同时,还在赵玉香的坟堆摆满了鲜花和绿草。棚子里面悬挂着赵玉香生前的 遗像,遗像的两边是乡亲们送来的挽联和花圈,整个悼念会场庄重严肃。乡亲们都 说:“悼念赵玉香的排场是花月村百来年祭祀一个亡灵的头一次。” 在王桂花的家里,已经是哭声一片。张玲玉一心要去参加赵玉香的悼念活动, 王桂花和张振玉执意不让去,几个人在屋里争吵起来。 张玲玉哭着说:“赵玉香在世的那些年,一直把我当成亲闺女。是因为我的出 走,才在申冤的路上走过了许多的艰难的历程,死了我也没能看一眼,觉得很对不 起她,再不去参加就会更说不过去了”。 王桂花说:“你回来得知刘锁森的事后,没直接到公安局、法院讲清楚,翠翠 对此一直记恨在心,你就是去了,刘家人和众乡亲也不会给你好脸子看的。” 张玲玉说:“当时我都蒙了,你们给人家制造那么多灾难,咋不想着点。现在,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自己心里能过得去就行了”。 张振玉说:“我看,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收拾收拾赶快回山东吧”。 张玲玉说:“怎么说在我回山东之前也得再看一眼翠翠和锁森,一个是亲生闺 女,一个是近十年的丈夫。我本来就对不起他们了,不去就更对不起他们了,你们 不能让我后半生都在受良心上的责备吧”。 王桂花说:“不能去,就当你没有那个家”。 张玲玉火了,说道:“我们总得做点对得起良心的事吧。我再说一遍,我的事 不用你们管,不用你们管!你们把事情做绝了,还逼我和你们一样吗?”。 这时,只听下屋里响了一声碎玻璃的声音,王桂花、张振玉、张玲玉和虎妞进 到屋里一看,郭宝姹躺在炕上直挺挺的死了。那个水杯子碎了,地上一点水都没有 …… -------- 影子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