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庙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各家各户都在为之忙乎,用了大半年的什么床具、灶 具之类的,统统拿去涮洗一遍,赶这没有多长了的阳光好好晒晒、去去酶气。老孙头 对此却没有多大兴趣,别人忙得不可开交,他却独自靠在竹椅上享受午后温暖的阳光。 芒村有个久远的习俗,庙会之前的三天不准吃荤,头两天不准洗衣,前一天不准 扫地,也不知哪位老祖订下如此的规矩,后世的村民却都乐意按之行事,很少有人越 轨,毕竟庙会是神圣的。 一座石头山位于老河的东南方,很神奇,它内部是空心的,像一个不规则的皮球, 山体斜插在山头,只是正面半腰处有个盆口大的入口,但没人能进去,听那些从背面 爬上顶的人说,上面有个涡状的水池,水很清澈,边上还有两棵桔树…… 神奇的一座石头山,村民纷纷筹钱募捐款,不像村里交各种税款那般不自觉,有 钱人多出点,没钱的出劳力,在山脚下修建了庙宇,再花钱请神入座,还修通了通往 山腰的山路,在上山的路口还立有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名字,按钱数多少依 次排列,刻得实在精美。 九月初九是个大日子,朝拜者扶老携幼一早爬起来,挤上那条修得不怎么宽阔的 山路,朝拜队伍浩浩荡荡,为了显于诚意,,朝拜者一律步行,加之带有沉甸甸作供 奉用的斋果,个个累得实在够呛,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小孩子却很不懂事,只顾好玩,觉得稀奇,赶在大人们跪拜求签跑去墙角尿尿, 一边对着满脸笑容的神像发笑,大人们发现立马慌了神,扔下签筒,也不管孩子尿没 尿完,赶紧抱到神像面前跪拜赎罪,一面训斥着孩子,憋不住的只好往裤子里尿…… 此类滑稽的场面在往年的庙会上林宝就见过,令人哭笑不得,当时阿奶家在身边, 林宝也没敢吭声,其他人也如此,这样的场面是很严肃很庄重的。 关于石头山的传说,林宝小时候听阿奶讲过,石头山的传说很神奇。 据说有一天寺庙的一个小和尚起来扫地,忽然狂风乍起,乌云漫天,小和尚抬头 一看,从天东边飘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惊呼“哎呀,天哪那是什么东西?”“在哪?” 有和尚问, “那,你看!”小和尚用扫帚指向半空,突然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那团黑东西 立刻停止了飘飞,直落地面,成了今天的石头山。 这样胆显带有神话色彩的故事,小时候林宝还信以为真,现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了,村里却有很多人相信。 另一个故事说的是清末时期,太平军势力发展迅速,横扫大江南北,当时有一戏 班路过石头山处,突然听见后面有大队人马追来,班主认为是土匪打劫,情急之下, 看见了后头山半腰处的入口,便下令顺洞口垂下的青藤爬进洞去避难。也把唯一的藤 条砍断了,没有了出来的路。后来戏班的人却都饿死在里面,留有大量的金银财富… … 晨钟响起,整座石头上被一层白雾缠绕着,一身的神秘若陷若现。 林宝掐指一算,庙会后该开学了,在家里待时间久了,有些想起学校来,对于庙 会也少了小时候的狂想欣喜,林宝讨厌那震耳的爆竹声和刺鼻呛人的火药味,但因为 阿奶要去,林宝自然要帮着拎东西一同前往参加庙会。 之前的庙会会都在村里的大祠堂举行,今年不一样,年前就修了一座庙堂,虽然 位置有点偏僻,但那的风水听说很好。 庙堂是一层红砖黑瓦结构,占地不大,气势却很恢宏,大门前立有两根红漆的檀 木柱,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白墙上的两条画龙,腾云驾雾,张牙舞爪,衬出神 佛的威严与高大至尊,还有各式的幡旗。 这样关乎村民切身利益的大事都由村长牵头,具体林老太筹划。毕竟林老太她有 经验,村民也都乐意掏自己的腰包,没人会借故推脱。 筹集到的钱一部分雇请泥匠师傅,剩余的就买砖添瓦了,村里办的砖厂倒闭有些 时日了,卖不出去的贷堆积在马路边,任它日晒雨淋,那不够火候的便开始溶化了, 有好心人拿烂砖头去铺路,砖窑已破烂不堪,摇摇看着要塌了,一到下雨天就没人再 敢去那避雨了。 还是村长提议,用砖厂能用的积货修建庙堂,各家出一个劳力,村长说目的只有 一个,节约资金,用林老太的话来说就是为自己积德造福的事。 星期天林宝也去了,干得比别人少,也没人会有意见,各干各的,成坤也去了, 那时阿秀病倒在床正需要人照顾,村长也很照顾表示成坤可以不去情况特殊,但是在 阿秀的苦劝下,成坤还是留下病倒的阿秀去了。 成坤身体很壮,干得也很卖力,干得多跑得快,阿秀说那砖是用来修建庙堂的, 庙堂是用来供奉神佛的,多干一点就能够多积一份德,多造一点福,能保佑一家人平 安无事。成坤也就信了。 今天林老太起得格外早,鸡还没啼就起了,天空阴沉沉的还刮着风,刚点着的蜡 烛在风中摇曳,随时都有被风熄灭的危险,林老太双手合十,背向着风嘴里喃喃念道 在求什么。 亲迎神佛的队伍在一阵脆亮的唢呐和锣鼓声中从村里的祠堂走出来,吹手都是花 钱雇来的,每家的男丁都得早起,洗漱干净后加入亲迎神佛的队伍,举着高高的幡旗, 浩浩荡荡地向新庙堂进发。 林宝极不情愿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空着肚子跟在亲迎队伍的后面,打不起丁 点精神,幡旗迎风发出阵阵呼啦声响,一路走来,林宝稚嫩的胳膊都累酸疼了,即便 如此倒也威风,犹如古时战场上一个旗手。 神佛被四个年轻力壮的像抬花轿一样,稳稳当当地抬着,让人十分放心,一路上 爆竹声不断,惊得鸡飞狗叫,土炮手算好隔一段就放个土炮,“轰”的一声震人心魄, 真有惊天动地,泣鬼神的架势。 扬扬洒洒的细雨开始飘落下来,队伍中开始有骚动,议论开来,“神佛显灵啦!” 心里自是高兴,犹如这“功劳”也有他们自己的一份,村妇们纷纷从灶房跑出来仰望 天空,面带难以自信的表情高兴甚是惊喜,“神佛一出门,老天就要下雨,真的灵验。” 在心里村妇们这样想着。 林老太也一样高兴,不忘往香炉加添几炷香,以谢老天的恩赐。 庙会要等到晚上才开始,早饭过后,天空中飘着朦朦细雨,四面八方的村民正向 庙堂赶去,男女老少络绎不绝,蔚为壮观,手里夹着板凳,当然少不了带好吃的,如 果不是他们满脸的笑容,真像是一帮背井离乡的逃难者。 神佛小心翼翼地被安坐好,管事的又细细检查几遍,生怕遗漏什么,神佛落座在 神台上,背墙上的画龙在幡旗和烛光的照映下更是栩栩如生,甚是逼真,似要腾云驾 雾向天空飞去,烛光映红了神佛镀金的脸膛,金光四射,众人惊呼:“神佛显灵啦!” 林宝回到家,雨还在下,杂乱的头发倒贴在鼻梁痒痒的十分不自在,林宝用手不 停的抚弄。 “宝子,去吃饭,吃完把篮子里备好的斋果送去庙堂,我也过去看看。” 知道阿奶晚上很多事要忙,年年如此,就算不说,林宝也清楚要怎么去做。 “哦,知道了。”林宝不知阿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门。 天阴沉沉仍旧下着雨,无声无息。 路上没见几个人,该去的早去了,不想去的到庙会真正开始时,还是会动身去凑 个热闹,林宝走在路上,不紧不慢,没在意这丝丝的细雨,清凉的感觉很爽,热了一 个夏天也该凉快了。 “宝子,你这是去哪了”隔着雨伞林宝没看清是谁,走近才知道是发子叫自己, “什么事?我已往庙堂赶呢。 “刚从你家来,门锁着没人,找你阿奶。”发子捋去头发上的水珠,“你阿奶在 那么?” “什么急事,看你急成这样,她刚走不久,估计该到了,晚上还得跳神,我把这 东西送过去。”林宝指了指篮子, “没什么,我这就去庙堂,宝子看你跟没吃东西的蜗牛一样,可别误了正事啊!” “也不用那么急嘛,还有大半天时间。”林宝不知道发子为什么那么急。 庙堂周围已是人山人海,唢呐声,鼓声在庙堂的上空旋绕着,久散不去,俨然一 幅太平盛世的图景。 林宝见阿奶正跟发子在谈论事情,也没敢上前去打扰,绕过人群将斋果放到神龛 旁,那有一个座位,旁边搁着自己熟悉的手杖,林宝闲于无事,便找庙堂四处看看。 庙堂背靠一座小山丘,不远处便是绵延起伏的山峦,门前大块的空地以前还是菜 地,因为神佛落驾于此,自然就成了今天的样子,晚上林老太就将在这块空地上演精 彩的“跳神” 林宝仰望高高在上的神佛,只见鼓胀着双眼,手里托着镀金的元宝,横于胸前, 神龛上的香火越来越旺,火光越来越亮,灼得林宝脸上直发烫,不得不往后退几步。 香炉被插得密密麻麻,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气味,突然香炉起了火苗,风一吹火 苗迅速向神佛座位上垂下的幡布蔓延,管事的见势不妙赶紧跑过去,拔去香炉里的香 火,然后再换上。 林宝不明白那管事的为什么不用水去浇灭那威胁神佛的火苗。 “水火是不相容的,拿水去泼神佛不高兴的!”林宝听有人在教育比自己小很多 的小孩。 门外的细雨稍有敛,天空依旧阴沉,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吹手也停下 了各自的活,等着雨停 见村长到来,五个穿着异样的吹手起身,对村长相视而笑,想必是出于礼貌,当 中有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林宝一眼看见就觉得那背影眼熟,一时半会也不敢确认。 今年轮到村长家负责吹手的伙食,去年是林老太,不同的是上次庙会在村里的老 祠堂,天没下雨。 “不知道这雨到晚上能不能停下来?”人人心中都心存疑问,林宝也在想。 每个人一进庙堂,首先做的便是点香烧纸钱,合掌祈福,尽管离自己很近,林宝 侧身还是没有听见那些人叽里咕噜的是什么意思。 “阿奶,你要带的东西都放那了,在你拐杖那。”林宝刚到门口却迎面撞上了林 老太,有点惊慌失措。 “没事就不要乱跑,要有个事我又找不着你的鬼影,人这么乱我眼睛都花了。” 林老太有气无力的拍打着膝盖,“哎,这风湿又犯了”。 林宝这才想起一到阴雨天阿奶脚上的风湿病就会发作,以前都是由林宝替着捶打, 在这关键时刻,林老太只能咬牙坚持,坚持到庙会散了。 “阿奶,那你晚上还要跳神,你的膝盖有——”不等林宝把话说完,“没事的, 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一定要跳的!”林老太故作坚强,心里却明白这可能是自己最 后一次跳神了,庙堂人来人往,林老太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掩饰着脚上的疼痛,林老太不断与熟人打招呼…… 村长家客厅,高朋满座,发子也在其中,满桌的酒肉干完了一杯,村长发话了。 “今天大家难得一聚,算是有个缘份,以后要有什么事,在座各位也算相识了, 干了这一杯以后就是朋友,朋友是有求必应的,来,干。” 吹手们自然见惯了这样的场合,笑着端起酒杯回敬一杯,年长的一位吹手满嘴的 胡须上面还浸着酒沫儿,蠕动着胡须说,“吃我们这碗饭的人,成天往外跑,结交朋 友是天性,以后有事打声招呼便是,来,先干为敬。”咕噜一声一杯干肚了,村长领 着品尝桌上的美味。 林宝像只没头的苍蝇在堂内外乱转,大柱子上的对子写得不错耐人寻味,林宝似 懂非懂地站在那,知道是出自老孙头的手笔,村里数老孙头字写得好。 细雨停了,饭也饱了。 吹手挺着肚皮回到庙堂,稍作休息,林宝又注意到那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这 不是以前的同桌张信嘛!”林宝眼前一亮,脱口叫出来。 那人腾地回头惊讶道:“你!林宝,哦老同学!” “还真是你呀!张信,早上那会还真不敢认你,怎么你——”林宝有意停顿下不, 指了指张信手中拿的钹。 “一言难进,有时间再慢慢跟你说清楚,可有也说不清楚了,我该过去了。”张 信把眼光投向了另一边。 林宝看见一个年长的满嘴胡须的人在向张信打手势,叫他过去,林宝有一年没见 张信,匆匆寒喧客套几句就走开了。 成坤在河岸转了一圈,回到家浑身湿漉漉地,阿秀拿来干毛巾,让成坤把脸和头 发擦干净,见孩子还在床上安详地睡着,成坤拉了一下被子,孩子侧了个身并没有被 惊醒。 阿秀忙着做晚上用的斋果,成坤灶里添了几把火,火光照得成坤脸膛发亮,但掩 饰不了其中深深的皱纹,屋内四处是诱人的香,成坤禁不住打了个干咽。 “让你昨晚准备好这些东西,你偏等到今天,真弄不明白你?”成坤回来时候见 别人都拾着东西去了庙堂,心里有些急了,便责怪起阿秀。 “你知道什么,昨天那样的天气,做好留到今晚就不新鲜了,谁料到它今天要下 雨?”阿秀反驳着不忘沸腾的油锅。 “还是你想得远,嘿嘿……”成坤抓着头皮笑道。 “别认为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知道了,我的阿秀是头发短,见识长。”成坤一副不正经的样笑看着阿秀,阿 秀脸都有红了。 “看,还没看够啊你,再看小心我烫你。” 成坤倒真接过阿秀递过来的煎饼,笑着就要往嘴里送,“让你烫我?”煎饼在成 坤嘴里打转一番后,成坤表情痛苦地咽了下去。 “活该,得了痨病也不至于你那样吧!”不知阿秀是不是真的生气,脸颊红通通 的。 成坤捶着胸口,“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成坤自我解嘲道,“尝到历害了。” 芒村庙会的名气越搞越大,邻近村民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迁出村子住到会 镇上的有钱人,自然要回来,人哪能忘本。 春妮一早起来就在为庙会张罗,杀了前几天从集市上买的公鸡,拿作祭神佛用。 春妮一身素妆打扮,却掩饰不住妙龄女子成熟的身材,中秋节过后就要结婚了, 依自己的想法,春妮根本不想此时就出嫁。再到外边闯荡几年再谈终生大事也不晚, 在拒绝了母亲多次规劝后,春妮这回接到了最后通牒,如果再不回家把事完了,母亲 就不想活了,春妮妈亮出了杀手锏。 最终,春妮还是屈服在亲情的重压下,日子早订下了,就差没送彩礼,离中秋也 没多少时日了,春妮妈认为得好好准备才行,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就是嫁出去 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收都收不回了,赶今天大好日子,带春妮一同赶庙会去,顺 便求个好运希望春妮能嫁个如意郎君。 婚事是父母以前就安排好了,春妮知道母亲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实在是不容易, 心不忍再伤母亲的心,于是无奈答应下来,尽管在心里还有很多想法。 在母亲的陪护下,春妮手拿小花伞,正往庙堂方向去,一路上没几个人真正认识 她们,但每个人都会回头看,接着窃窃私语起来。 “那是谁家的闺女,长得那么水灵标致,嫁了没有啊?” “不知道,我看不是我们村里的,你又想当红娘了不成?” “说不想那是瞎话,这样标致的姑娘,那红包肯定小不了,是不是呀!” “是呀,可惜你不知道人家到底有没有嫁人?” “应该还没有,刚才你没看见她身旁还有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人?很可能就是她 母亲。” “难道也是去看庙会的不成?” “可能就是,看她们手上的东西?” “那晚上再去好好瞧个清楚……” 春妮发现很双眼睛在自己身上乱转,“不知那些人在说什么?”春妮在心里暗自 问道。 春妮妈全然没有在意那些,一心一意想快点赶到庙堂去,烧香、拜佛,许愿…… 庙堂被围的水泄不通,里边传出的锁呐和锣鼓声依然震耳,那些吹手仿佛就是铁 打的身体,也不知道累,春妮在庙堂外面一片茫然,不知该做什么,于是找了个角落 放了篮子,看着眼前攒动的人群,春妮心里就开始后悔,待在家里的话哪用遭这份罪, 春妮弯下腰去揉揉自己酸疼的小腿,额头上已有不少的汗珠。 人声嘈杂,乱成一团,“妈!你看人这么多,又带这么多东西恐怕挤不进去了, 现在只能有你慢慢挤过去烧香拜佛什么的,我在这看好东西。”春妮怕母亲听不清提 高嗓门喊道。 春妮妈在原地打了个圈,发现自己被围住了,此刻要提个篮子进庙堂会简直难如 登天,于是不再勉强春耕妮,只是苦口婆心地在劝:“妮子,你不要乱转,这些东西 可别丢了,晚上还派上大用场呢,我先挤进去烧个香拜拜佛,替你求个好运来……” 不等话说完,春妮便不胜其烦了。“妈,别说那么多快进去吧,一会人又该多了,” 春妮妈接过春妮递过的香烛和纸钱。春妮妈在人群中被得站不住脚,整个人都要悬起 来了,雍肿的身材并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春妮回到原先那个 角落,来回穿梭的人流也来不及顾及身旁的这位“大家闺秀”。 远处的山峦被烟云缭绕着犹如神话中的仙境般美丽又神秘。春妮望得出奇,心也 随之飘忽出去,一种心驰神往的冲动正在春妮的胸口形成越来越强烈,就要从自己胸 口冲出去。 春妮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也不再去想,在脑海中勾勒着人生的各种美丽结局 ——谈婚论嫁、成家立业、为人妻为人母,相夫教子,一切都合乎情理……睁开双眼, 从刚才的梦幻中醒来,回过头看母亲还没有出来,突然一脸莫名的伤悲涌上心头,眼 泪夺眶而出,春妮又赶紧背过身子用衣袖轻轻擦干,担心遭人笑话。 噼呖叭啦的爆竹响过,地上的硝烟还没有散尽,成群的孩子已扑上去,乱成一团, 拼抢那还没点爆的爆竹,突然又有爆竹响起火光飞溅,呛人的气味使轰抢的孩子散开。 听后面有人喊“借过,”前面的人也只能扭头往后看看,有的面带笑容表示无奈, 有的恕目相视,心想嚷什么嚷,没长眼睛吗?想要让开一条路进庙堂简直太难了,人 都踩着脚后跟了。林虎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庙堂,手里捧着大圈的爆竹,站在人群里 东张西望,焦急地好像在寻找谁。 “那得花多少钱,那么大一圈的爆竹少说也上百吧,那是今天庙会上我见到的最 气派的。” “差不多,要是加上那两根大红蜡烛,我敢打保票,没一百绝对买不来,现在这 东西还在涨价?” “那人是谁?” “不知道,难道会是外村的,怎么没见过啊?” “说不准,这的神佛很灵验,名声传得可远,兴许是借此机会前来还愿的……” 陷约从身边传来议论声,林虎觉得很奇怪,因为自己并不认识那些长舌妇,林虎 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才钻到庙堂大门前,竹竿上早已挂满了爆竹,林虎寻思着往哪挂会 合适些。 突然噼啦一声巨响,林虎全身的神经都被触动了,回过神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身后几个调皮的孩子正嘻笑着跑开。 原来只是一阵惊吓,还以为地震了?林虎耸耸肩,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紧自己 手中的爆竹,怕发生个意外,闯出什么事端来。 庙堂内的人多起来,香烛释放的热量使庙堂内的温度骤然上开,吹手们的手臂和 腮帮子到处渗有汗水,很是卖力,靠这一身手艺吃饭,吹手试图让唢呐声和锣鼓声盖 过外边的爆竹,来认证明他们自己是如何地尽职尽责。 没有阳光的日子让习惯了烈日曝晒的人一时感觉不到有时间的概念,成群成堆的 妇人围在庙堂的每一个角落,纷纷议论各自的见闻,脸上洋溢着快乐。 这样的场合很难得,一年就那一两次,妇人们个个有备而来,搜集的丑事、怪事、 笑话,今天都带来了,像是来参加一场对局个个势在必得的样子。 “你们还不知道吧!邻居那个姑娘才十八岁没结婚嫁人就生下个孩儿,还是个女 娃,被父母逼得差点服毒,就在昨晚的事。 对于这种爆竹式的猛料,听众反应肯定强烈,唏嘘一阵表示震惊之后,便是你来 我往的议论。 “唉,可怜哦!” “可怜?那种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孩子长大怎么办,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那谁知道,这孩子只能命苦,那女人也真是个骚东西,欠下这么一笔孽债。” “就是的,死了也没人同情。” “活该” “她父母也太狠了吧,毕竟是亲生的女儿,怎能见死不管呢” “什么呀,搞出这样的丑事,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换了是我,也一定不会手软” “家门不幸……” 震耳的爆竹驱散了成群议论的妇人,吹手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起身准备去吃饭, 众人见状,才知道该吃午饭了。 发子领着吹手并解释道:“村长有事到镇上去了,就由我代劳……”一路上笑脸 不断,有人问发子为什么不找个女人,发子只是憨憨的发笑。 “没有钱嘛,要不起,谁又愿意?” “要不我们做个媒,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不会拿我寻开心吧!我不信”发子高兴之余显得又很失望。 “不骗你的,我们村有个哑吧,比你年轻,以前说了几家都没眉目,现在那哑巴 的父母快支撑不住了,想趁早给自己女儿找个归宿。” “那——那再说吧!”发子听吹手们说的话不像玩笑,心里痒痒地不禁窃取喜。 桌上依旧鱼肉俱全,发子学村长举杯给吹手敬酒,村长不在场发子也不再拘谨, 谈笑风生,酒洒到菜上桌上,乱成一团,笑声不断。 两只狗为争抢一根骨头厮打起来,狰狞着獠牙嗷嗷叫个不停,惊起四座。 “滚,你这死狗,吓死我了”有人惊魂臭骂道:“早上刚吃饭现在又想吃啦!一 到晚上连个死影都找不回。” 发子见状,立刻操起门后的扫帚,照着狗就打,狗在桌底下乱蹿,发子又把门栓 上。赶跑了狗,回到座上,忿忿几句“我们的日子还不好过呢,这死狗有的吃,还要 来抢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