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三) 两个地方,各有各的“考法”。 邓汤美他们在昆明,身体检查合格后,主考官是总飞行师玛东纳德(McDonald), 问过几句英语后就OK,录取后,就在填表那一刻,邓汤美都像在做梦一样——这也 太容易了,和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成都这边复杂点儿,李宏揆老人说,自己一直是学校足球队队长,体检一点儿 问题都没有。接着是问几句英语口语,之后就是“考试”。老人说,开天辟地头一 回看到这样的“考法”,主考官在办公桌里放上十一二样物品,让你看三十秒钟, 之后把抽屉一关:里面都有什么? 答对十样以上,你就是“飞行员”了。 老人说,都三天了,他还不敢相信自己是“飞行员”。 老人们都说,这次中航招人,的确是因为飞行运输到了最危急之关头,人员的 匮乏已经让公司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能听懂机长的口令、能看仪表,能辨别方位 就可以了,剩下其他那些,只有“边干边学”。 邓汤美:“是‘飞行员’了,到公司报到完毕后,飞行调度室马上开条安排航 班随机练习。什么都不懂呢,就开飞机了。不是真开,是看着人家怎么操作。起飞 加入航线后,遇到有耐心的,机长就让副驾驶从右座上下来,我小心翼翼地坐上去, 这时,机长会让我把杆,然后教我熟悉舱内各种看起来眼花缭乱的仪表读数、各个 电门开关、各个操纵杆的功能作用和操作、无线电导航设备如何操作和使用等等… …” 老人说,第一次上飞机,进去就把杆,都快紧张死了,身子都不敢挪动,生怕 一不小心把哪个杆啊什么钮啊给碰了,飞机就摔下去了。如果碰到没耐心的或是天 气又不好时,你就在后面坐到岸吧,理都没有人理你。 跟机飞几次后,下来在汀江地面飞模拟机,练习起飞、降落,这两样通过了, 得到机长的肯定后,机航主任大笔一挥,签字同意,OK,你已经是中航一名副驾驶 了。 两三个月,一个连飞机都没摸过的人活生生地给培养成一名飞行员,这速度, 连后来的“大跃进”恐怕都自叹不如! 李宏揆:“实在是太紧张,一切都来不得从容,也不可能按部就班,进了中航 才知道,运输任务这么急切,二十四小时都不停。现在航空公司飞行员换改型,从 A320改飞A340,起码也得到国外培训半年啊,还得哄着来。我们那时候,门都没有!” 老人说,1945年初,中航公司得到一批C-46. 一个是C-47,一个是C-46,号码 是紧挨着,也是两发动机,但却是美国两家制造厂生产的,不但吨位不一样,连结 构、设置都不尽相同。改型那天,我连知道都不知道。那天我刚飞完C-47,刚下来, 调度说,下一班你飞C-46,机长等你呢,去吧。我背着伞包走到C-46前,美国机长 看我过来,“哈罗”一声,先带着我围着C-46转一圈,看胎压、油泵、受油口、起 落架,然后进驾驶舱,再看看仪表,这是高度、速度、油压、混合比、罗盘、襟翼、 无线电定位…… 看清楚了? 清楚了! 好,出发! 机长推油门,发动机轰鸣,C-46轻快地滑跑,转眼间插入蓝天。 实实在在的中国航空公司,把所有效率都调动了起来。 李宏揆老人说,连二十分钟都没有,我这就改型了,成了“双料”飞行员,既 能飞C-47又能飞C-46,恐怕在世界上都难见吧。都说飞行员是黄金堆出来的,学飞 行是一笔钱,改型也要一笔钱,我这倒好,一个改型,一分钱都没花。 “起飞前,高度紧张,拉起来后,更紧张,一刻都闲不着。”邓汤美老人说, “起飞那一刻,机长把杆(应是”盘“),把油门推至最大,松开刹车……飞机像 箭一样向前冲,我手扶在操纵台上,帮机长顶住油门、螺距、混合比操纵杆,以防 它们因飞机的奔跑而弹回,另一只手准备将发动机散热鱼鳞片放在打开的位置。飞 机一旦离开地面,爬高到5-10米时,我就迅速收起起落架。如果遇到跑道短或者是 净空不好,还要放1/4 襟翼以增加升力,直到飞机远离障碍或高山,加入航线后, 只要是好天气,机长就会把杆交给我,他要抓紧时间休息,以应付随时的天气变化 ……” 老人说,西南联大这批人进中航没多久,就出现了伤亡。 记得最清晰的一次是1945年1 月14日,从昆明起飞到保山空投。当时几十万军 民也是昼夜不停地修筑垒多公路(又称“史迪威”公路),在丛林密境中,一支施 工队断了粮。接到紧急求助后,中航派了两架飞机前去空投给养。 “70号和我们这架,一前一后。”老人说,“找到空投地点,他们先下去。投 完之后拉起时,突然就裂开了……” 邓汤美:“是地面选择得不对,也许是怕东西撒落得哪儿都是,他们把空投地 点设在一个山坳中。70号肯定是为了使袋装的大米落得更准确,他们往下降得太大, 等到大米包扔出后,机长才发现前面就是兀立的山峰,我们机长在后面拼命地喊叫, 让 他拉起来,他们也赶紧往起拉。本来下降速度就大,再这猛地向上拉,重力和 加速度超过机身承受能力,结果散了架。C-47在空中、就在我们眼前解体,里面的 人啊物的,还有碎片,像礼花弹一样往出掉……“ “我们一起来的同学,就在那里面,我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说到这 里,老人神情一片黯然。 李宏揆:“三个月都不到,一起来的同学就没了三四个。早晨还说话呢,到了 晚上,没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两个人的“世界” 大学生们进中航前,已经开始出现两个人“飞”的事情,大学生们进来后,两 个人“飞”的事情依旧是有增无减——怎么添人都抵不上严重的损失。 老人们说,一般时候,必须是两个人飞,机长都喜欢带着报务员,因为在起飞 和降落的时候,报务员可以临时“客串”副驾驶——天天在飞机上,几个动作,看 也看会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只带副驾驶飞。 郭汉业、徐承基、吕和声……都客串过临时“副驾驶”。 郭汉业老人说,起飞的时候,坐在右边副驾位置上,飞机拉起来后,随着机长 的口令,把襟翼、起落架一收,连滚带爬地往通讯座位换,马上要向地面报告啊, 一边收发电报,一边还得看着机长,此时他的右座是空空荡荡,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劲儿,生怕出现什么突发事情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等到电报拍完了,再连滚带爬地回到右座,毕竟不是真正的副驾驶,机长也不 敢把杆交给我,但也得在那儿坐着。坐一会儿,没什么事情,再爬回去,向地面报 告一次位置,然后再到后舱去看、观察,看是否有日本人零式机过来。之后再去坐 着,快接近机场了,最后一次发报,再回右座,按机长口令放襟翼、放起落架…… 一趟下来,腿都发软,要是碰上运棉花,更麻烦。棉花重量轻,体积大,装货时差 不多要堆到舱顶了,只留一点点空隙,人得趴在上面,一点点“蹭”,才能过去。 不光是我,连机长来回进出也得这样。 只要是两个人飞,都是这么个大致程序。 老人说,这还是天气好、没有任何险情的时候,一旦遇到恶劣天气,又是另外 一种情景。 出过事,不算大但也不小的事故。 美国人性情直爽,口是心不非,见到谁、也不管认不认识、也不管男女老幼, 都愿意“嘞嘞”几句。英语别人听不来,就说汉语,可说来说去就会一个动作一句 话——顶好! 有时起飞,他们也不是发口令,而是做手势,而坏就坏在这“顶好”的手势上 了。 1944年11月16日,98号机凌晨2 点从汀江起飞,本应该直接飞昆明,不知为何 在云南驿降落。有老人说当时有一批军火要在那里卸货,也有老人说是飞机坏了, 临时在那里维修。等到98号再次起飞时,已经是凌晨5 点多钟。机长佩培奇性格外 向,话也多,再加上那天过“驼峰”没遇到麻烦,心情就更好了,话就更多了。然 而,那天的98号没有副驾驶,起飞和降落都是由报务员临时担当。偏偏赶上那个报 务员又是刚登机不久的,和佩培奇也不是很熟。98号在跑道上开始滑跑了,速度越 来越快,还只剩一百多米距离就离地了,那个兴奋过头的佩培奇也不知是为了练习 汉语还是心情极其舒畅,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大拇指:“顶好!” 那报务员一听老佩喊“顶好”,以为可以做动作了,也不看,顺手就把起落架 给收起来。“哗——”好一阵长长的金属与混凝土刺耳的摩擦声,已经昂首正待起 飞的98号顿时趴在了跑道上,滑出去很远很远才停了下来。 真是万幸啊,98号竟然没有起火,否则就不是一架飞机的事儿,两个人都完了。 当晚值班的丁忠义老人说,从飞机上摔破的机舱里爬出来两个飞行员(他把报 务员也认为飞行员了),其中一个老外边走边对另一个说:“顶好!” 再看那个中国飞行员:“还顶好呢,不是你的‘顶好’能摔飞机吗?” “驼峰”空运后期,反攻的部队急需大量装备,实在是没办法才这么干。要是 能再找出一个人,也不至于在本就极其危险的航路上把三人空勤机组人为地减为两 个人,那时真的是再找不出多余的人来了。 飞越“驼峰”场景五:跑道上“拣”来的“副驾驶” 中航飞越“驼峰”,中国籍员工中,跳伞逃生的,只有两例,一例是黄焕元, 一例是王敏。 也许是老天爷就是这样安排的,和那些带有悲壮色彩的“驼峰”飞行,王敏的 这次事故经过从头至尾倒更像一幕时而让人忍俊不禁、时而又让人可怜兮兮的在偶 然、无意、碰巧之中演绎的悲喜剧。 1945年2 月16日,这一天是传统的节日——春节。算刚从汀江回来这次,已经 连续飞行了四天。上午11点钟,当C-47再次降落到巫家坝机场后,随机报务员王敏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下飞机,来到机航组办理交接手续。想到马上就可以进城 休息了,王敏略微感觉轻松一些。 交接手续还没办完,值班派遣员王鹤年走过来,看到好友的表情,王敏意识到 肯定是有事儿了。 果然,王鹤年希望王敏再飞一个昆明——汀江往返。 所有的副驾驶和报务员都派出去了,实在是派不出人了,都在飞,只有让你再 飞一趟。105 号机,机长安迪生(H. E. Anderson)正在吃饭,他一会儿就过来。 既然已经安排了,只好如此。想到城里还有等待着和他一同过春节的几位朋友, 王敏不觉有几分歉意。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只好回来再说。 机航组边上是个休息室,趁着等待机长安迪生的时候,王敏就坐在沙发上休息。 墙上,贴着一套如何使用降落伞的挂图,安迪生还没到,实在无所事事的王敏 只好看那套挂图打发时间。 还别说,挂了这么久了,进进出出的,从没有认真看看这东西。 记得华人杰曾告诉过我,别看中航飞行员配降落伞,但没有谁真正学过怎样跳 伞。 王敏老人证实了这句话。 老人说,的确是这样。整天背着个伞像那么回事似的,但除了那几个空军过来 的以外,再没谁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原因也很简单,在“驼峰”航线上,跳伞和 坠机没什么区别。 正在看着,安迪生过来了。王鹤年对他说,没有副驾驶,只有让你们两个人飞 了。 王敏告诉安迪生,自己刚从汀江过来,过来时航线上天气还好,估计现在也不 会坏到哪儿去。 老安一听,大大咧咧摆手道,不用副驾驶,有报务员就足够。 两人走到停机坪,正要上机,一个双手插在兜里的美国陆军士兵引起了老安的 注意。王敏认得出,这是驻机场的盟军。 安迪生喊住那个人,喂,伙计,愿不愿意跟我们到印度去玩一圈,下午就回来? 也许是休假也许是真的无事,那个在跑道旁正百无聊赖的士兵听到能坐飞机还 能去印度,当然“愿意”,连跑带颠地过来了。 安迪生朝着王敏眨眨眼睛:“瞧,‘副驾驶’有了!” 三人上了飞机,安迪生让那个自称叫瓦德的士兵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并简要 介绍一下,接着就发动飞机。 没有副驾驶,检查飞机状况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王敏身上,好在机舱里只 装了用小麻袋包装的钨砂,由于钨砂比重大,平铺在机舱地板上,只有薄薄一层, 整个机舱显得空空荡荡,像什么都没装一样。 飞机启动、滑行、试车、进入跑道,接通敌我识别器后,104 号C-47昂首直上 蓝天。 C-47进入航线后,报务员照例要向地面发报,其中一项就是通报机组人员名单。 安迪生示意王敏只报两个人,毕竟,那个瓦德是半道“拉”来的,怎么也不好 说。 电报拍发完毕后,安迪生告诉王敏,今天走南线。作为飞行报务,王敏也希望 走南线。南线经云南保山、腾冲等地,过高黎贡山后,就可以降低飞行高度,这条 航线地势较低、航程较短、地标也较容易辨认,虽然不能完全排除日本人袭扰,但 比过去那个时期还是安全一些。再有一个原因,飞南线可以不用戴氧气面罩,对于 报务员来说,带着氧气面罩收发报就如同穿着羽绒服游泳一样难受。 飞机在保山上空时,王敏再次向地面拍发了位置报告。驾驶舱内,安迪生打开 了自动驾驶仪,飞机在自动飞行。他和瓦德不时地交谈。也许是实在太疲倦了,也 许是外面的天气好,让人没有紧迫感,也许是因为机舱里还开着暖气,有一种暖洋 洋的感觉,也许是发动机单调地“嗡嗡”叫着本身就是催眠剂,王敏脱掉了飞行服, 昏昏欲睡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快……”也不知过了多久,昏睡中的王敏被猛地推醒, 他抬头看去,机舱里浓烟滚滚,安迪生、那个“副驾驶”瓦德都跑到了货舱。 王敏一下子清醒过来,此时驾驶舱里的浓烟从地板和正副驾驶座之间源源冒出, 连仪表盘都看不清了。王敏从通讯座位上站起来,也跟到了后舱。此时,安迪生、 “副驾驶”瓦德正往自己身上穿伞包并向货舱门走去。王敏也迅速在舱上取下伞包 抓在手里,此时,他想到外面一定会很冷,于是马上放下伞包去取飞行服,等到他 穿上飞行服再回到货舱时,安迪生、瓦德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已经跳了下去。 老人说,航空公司是有明文规定的,客机一律不配降落伞,只有货机才配降落 伞,但同时又规定,机长(正驾驶)必须最后一个离机。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是要跳出去再说。幸亏是刚才看了那个挂图,否则还真不知这伞怎么跳。站到 冒着黑烟、向下坠的飞机舱门前,这是生平第一次跳伞,此时脑海里全是刚看到的 那份挂图:右手握住开伞拉把,左手抓住舱门框、蹲下,左手再一推舱门框,人马 上就来到空中,并向下俯冲。按照挂图上所说,在心中默数10个数,然后开伞…… 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出舱的,但离开飞机后,强烈的气流把飞行帽给吹跑了, 完全打断了王敏离机后的思路,他竟忘了默数那10个数,等转过神来,第一次跳伞、 又是书呆子气十足的他竟忘了应该从几开始数。 那架冒烟的飞机不停地在身体上下左右交替出现——是自己的身体在空中不断 地旋转,感觉到飞机“变”得“小”了,他知道已经远离了飞机,再转下去头就昏 了,想开伞都来不及,再没有犹豫,也不管什么10个“数”了,王敏下意识地拉动 开伞绳。 时间好像是凝固了,思维好像也停止了,一切知觉好像都不存在,耳边除了巨 大的风声,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一样。 突然,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猛地把身体往上拉——糟糕,一定是开伞太早撞到机 尾上了,伞被飞机给挂住了,王敏本能地向上看—— 一顶洁白、巨大的降落伞在 头顶盛开着。 再看那架飞机,依旧是拉着长长的黑烟,在王敏的左上方平稳地、似乎无声地 向前…… 来不及再想什么,脚下的大地越来越近,茂密的森林、流淌的小河快速跃入眼 帘,马上再想起飞前看的那幅挂图:集拢伞绳、收起双腿、护住头部…… 越来越近的树枝……“哗”,整个身体踏进大树中,在数不清的折断声中,第 一次跳伞的王敏竟毫发未伤地落到了地面。在深山老林里辗转反复,才在缅甸乡民 层层护送下,经过两个多星期,来到了密之那机场。 在密之那机场,王敏碰到了一位远征军少尉,他不停地打听国内的消息,后来 才知道,少尉已经出国三年了。 少尉告诉王敏,远征军和英军、美军(主要是以远征军为主)整整把密之那用 炮火翻了一个个,才把这座城市拿下来。都拿下来几天了,也没敢相信机场已经空 了,1942-1945221一批没了,再上,再上! 日本人撤走了。 是中国航空公司飞行员最先报告的。少尉告诉王敏。 因为一直是按照机组两个人发的报,飞机坠毁后,中航一直是以两个人失踪向 上报送,根本就没想到半路上“捡”到的那个瓦德。而瓦德所在的部队,对于他的 “失踪” 感觉莫名其妙—— 一个大活人,据说一分钟之前同伴还看到他站在跑道上, 一分钟之后,就“倏”地没了。等到再发现他时,竟然是在几百公里的缅甸,谁敢 相信这是人做的事情? 后来想,那天是所有的巧合、偶然都撞到了一起——万一飞机上再有一个人, 伞却只有三个,怎么办? 回到昆明后,因为失礼,没按章程做事,安迪生多次通过不同途径向王敏道歉, 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并想能再和他“飞一回”。王敏一开始是拒绝,时间长了, 也觉得人家都这么诚恳了,也不能太卷情面,终于,两个人又再飞了一次。 而这一次,尽善尽美。 飞行员竟然没学过跳伞,这在世界航空史上,是闻所未闻的。 问老人,老人们都说,的确是这样,边飞边摔,补充上来,再去飞,哪有什么 时间练习跳那个伞哟! 悲剧也好,喜剧也罢,中国航空公司飞越“驼峰”的勇士们,在默默飞越世界 上最难逾越的航线中,用大无畏的勇气,谱写着一曲曲可歌可泣的篇章! 注一:《龙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