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春熙妓院 野店的奇辱 我坐上一辆回成都的煤炭车。那车还不如现在的拖拉机,车上以烧煤炭做动力, 走得很慢,“嘟、嘟、嘟”地冒着黑烟,活像个一步三喘的老太婆。坐这种车很便 宜,去成都只要两角钱,车上大都是生活困苦的穷人。 煤炭车“嘟嘟嘟”地喘息着,载着三四十个穷旅客,半天功夫,也没走多少路 程。 黄昏时分,汽车开到一座山腰里,只见这里有一片平坦的山地,路边盖着一溜 红土坯房子,房前坐一个卖杂货的老太婆。 司机将车停下来,让人们在这里住店,说明天才能走。 老太婆领旅客们来到她的破店,这个店是她和老头子两人开的。这伙旅客都是 男的,便把他们领进里面一个大屋里。 因为只有我一个女的,我被领进挨着门口店主住的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真简 陋啊:墙壁被烟熏得又黑又脏,土炕上铺着一层稻草,炕边一张破桌子,桌上一盏 豆油灯在黑暗中发着幽光。这就是荒山野店的全部家当了。我出身贫苦,对这样的 条件便不在乎。这两天又累又饿,不一会就躺在草铺上和衣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人弄醒了。睁眼一看,四周黑洞洞的,豆油灯不知什么时 候被弄灭了。有人用手捂住我的嘴,眼前明晃晃冷森森的,像是一把刀子。一个粗 犷的声音道:“不准动,喊一声马上要你的命!”说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里。 我只觉围着我的有许多人,有人开始撕我的裤子。我要挣扎,但手脚被人按着, 嘴被人捂着,丝毫也动不了。 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屈辱的眼泪顺着我的两颊流下来。这天晚上,我被二十 多个土匪轮奸了。 黎明时分,土匪们一个个逃散了。 我想爬起来,身上像钉着木橛子,怎么也动不了。肚子只觉剜心地疼痛,经多 次奋力挣扎,才勉强坐起来。再看自己的衣服、裤衩,都被强盗们撕烂了,羞耻的 眼泪又挂满了我的双腮。 我虽然是个妓女,但平时自尊心极强,我永远记着凤仙姐那句话:“妓女也是 人!”我敬重世上一切好人,也希望人们拿我当人,这种野兽般的侮辱,叫我实在 受不了!明天,我怎能若无其事地和那些旅客一起走哇!于是,我狠狠心,决心在 这里结束我的残生! 我赤着身子,像当年的仙棠姐一样,拿起自己的红裤腰带,登上破桌子,在房 梁上打了个结,套在脖子里。这一切做得都很从容,只用脚一蹬,很快就失去知觉 了。 当我醒来时,发现天光已亮,我正躺在炕上,面前站着那个开店的老太婆。 我以为是老太婆拉的皮条,当的内奸,便破口大骂起来,骂她开的是黑店、贼 店,抢男霸女,无恶不作…… 那老太婆也不和我争论,竟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向我诉说着自 己的遭遇: 原来她一家四口,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妇,都在这里开店。 这里地处荒山,离村子很远,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那年,这股土匪从山上 下来,把她的儿媳轮奸致死。她儿子急了,和土匪们拼起命来,被土匪们用枪托活 活打死了,剩下她和老头子,含悲忍痛,掩埋了两个血淋淋的冤鬼。 老两口也想走儿子、儿媳的路,可是,看看这两个新堆起来的坟头,逢年过节, 谁又给孩子们焚香烧纸啊!所以他们才忍辱偷生,仍旧在这里开店。 我隔着窗户,顺老太婆的手指望去,只见离这不远的土坡上,果然有两个坟头, 上面长满了青草,微风吹来,左右摇摆,发出凄凉悲切的声音,似乎在悼念死去的 灵魂。我只觉鼻子一酸,泪水又糊住了眼睛。老太婆比我还要苦哇,天底下的苦命 人真是数不胜数!我想起凤仙姐的嘱咐:要坚强地活下去,眼前的苦难不会长久, 总有出头的那一天! 正在遐想,老太婆从她屋里给我找来一身儿媳妇过去穿的衣服,我感动地穿在 身上,在炕下给她叩了个头。我哽咽着说:“大娘,你就只当又多了个女儿,让我 留下来和你一起开店吧!” 老太婆想了想,摇摇头说:“ 你还是走吧,这伙土匪出没无常,你要留下来, 早晚会遭到和我那媳妇一样的下场,赶紧逃命去吧!” 我仔细一想,觉得她说得非常在理,在这是非之地,我不能在老人伤口上撒盐, 也不能再往自己的旧伤上再添新伤。我已经长大了,我要自己去寻求生路。我不知 道今后的路是福是祸,是荣是辱,但我决心不再气馁,要学习这两位老人,挺起身 板活下去!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