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手相连 何必要相识 何必要会面 风雨来临你我有缘 相依相伴心手相连 天降大难共同面对 无私付出真情永远 死神望而却步 信念的鲜花开遍山野 悄悄凝望你的脸 希望看到你带笑的容颜 5 月17日清晨 清晨的映秀镇,江面腾起烟雾。 镇上,救援工作进行到最关键时刻。机械在紧张工作,官兵们都很疲惫,一个 人要几个人才抬得动,但谁也没松懈。 直升机不断降临,运送物资和抢送伤员。 一辆大卡车将遇难者的尸体送去火化。 李梦菲陪黄蓓坐在季骏骥的坟旁。 官兵们参加新的救援去了,就她俩人,守候了一夜。 “黄蓓姐,我们走吧。你这样忧伤,季大哥会很难过的,他是个乐观的人。” “我只想与他说说话,他在与我说话。他告诉我,要留下来。别走,做个老师, 教孩子画画,画美丽的家园、美丽的山川……”她的手上,是一个象征平安的小挂 件,这是在汶川时,季骏骥买给自己的。 泪水挂在李梦菲的脸上:“我也是想做个老师,这次灾难中,多少老师牺牲自 己去救学生,有名字的、没名字的。从他们身上,我从所未有地读懂了爱和伟大。 伟大就在平凡之中,这些老师,平常时候也与普通人一样,一样朴实生活,一样勤 奋教书。他们真的很清贫,也许,几天前也会生活发愁,为生病的母亲、读书的孩 子费用而发愁。但灾难来临时,他们顾不上思考许多,责任感和良知让他挺身而出。” “一个人的高尚与否,不在平时的演说,不在纸上的宣扬。在关键时刻,不容 思考的时刻,他的所作所为。许多老师在灾难来临的瞬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救 孩子,这让我对教师这个职业有了崇拜感。” 有一个人跑了过来,是江雪飞。 江雪飞气喘吁吁:“黄蓓同志,我来是想告诉你,要化悲痛为力量。几天的接 触,我是与季骏骥走得最近的人,我两晚上睡在一起,谈救援、谈理想。他最有责 任感,敢于牺牲。他说起你的时候总有自豪感,他不希望你是这个状态,而是希望 你振作,甚至是继续投身到救援中去。” 他坐了下来:“这废墟里还有生命。昨晚7 点40分,救援队救出一个叫陈晏的 女子,她在砖块之中忍受了103 个小时,生命的奇迹啊,毅力让人感叹。” 李梦菲眼中露出惊喜:“陈晏?我二舅一个单位的,电厂的?” “是的,她被压在电厂宿舍。前天,他丈夫叶盛从都江堰徒步60公里赶过来。 她在废墟中寻找妻子,终于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救援人员调来大型设备,与死神 赛跑。” 黄蓓认真地听着,李梦菲紧张地瞪着眼睛。 “救援持续到晚上9 点,由于几千平方米的建筑全部坍塌,救援工作异常艰辛。 考虑到天色太晚,陈晏被一块大预制板卡住了左侧的脖子,救援工作稍有不慎,就 会造成新的伤害。救援人员决定第二天天亮后再救。” “为了鼓励被困的妻子,叶盛央求救援队打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到被妻子埋的地 方。他把手电筒传给妻子,夜幕降临,怕她说话过多消耗体力,让她闪电筒。” “当晚,两只电筒不断地在夜空中闪亮,是两人在相互安慰、相互鼓励,我们 说这是生命之光。” 故事让黄蓓感动,由想到自己本来也是有着深深的爱情,可是如今,爱人撒手 走了。她感触难受,呜呜地哭了,李梦菲拍着她的肩膀。 “你看,爱的力量有多大,多么感人!”江雪飞说,“你和季骏骥爱的故事一 样感人,一样有着伟大的力量,你要化爱为力量,要振作!” 这话说到黄蓓心里,她擦干泪,点点头,嘴中喃喃说道:“化爱为力量。” 三人并肩朝镇上走去。 黄蓓对江雪飞说:“我喜欢你那句话,‘因为有了你,大地有了硬度,从此不 会再有地震。’这句不仅仅适合季骏骥,适合在这块土块上所有的英雄。有名字的、 没有名字的英雄。” “是的,物理意义上的地震无法避免,但有了这些英雄的人们,我们精神上是 不会有地震的!”江雪飞说,“人的生命脆弱,灾难随时都可能降到自己身上,但 是,精神不能倒!这是我在灾区目睹许多故事得到的感受。过去,听过这些话,但 没感受在心,不深刻。” 5 月17日下午 贝贝在大声哭闹,嘴中喊着妈妈。 医护人员轮流抱她,怎么哄也哄不好。 李梦菲心中酸楚,眼里流着泪,说:“贝贝在想我姨和姨父。”她接过孩子, 哄着她。 贝贝根本不理睬这位表姐,哭得更厉害。几天没见妈妈,又没见到爸爸,她想 起他们来了,想得很强烈,哭得很厉害,手脚在空中大幅度划动。 李梦菲抱不住她,她的小手在她脸上乱抓,竟抓出了痕。 “她太想妈妈了。”一位医护人员流着泪,解开衣扣,把奶子塞进她嘴里。贝 贝衔着奶头,立即吐出来,继续哭叫。 她的叫声中带着焦虑、恐惧、急切,让医护人员内心凄惶惶的。都是女人,最 理解小孩离不开娘的感受。做了妈妈的,此刻内心最想自己的孩子。于是,为贝贝, 为自己的孩子,都嘤嘤地哭起来。 黄蓓从外面进来,一见贝贝在哭,便接过来。孩子立即停止了哭声,瞪着大眼 睛望着她,像认识又像不认识。 众人都破涕为笑,说:“奇怪,这孩子谁都哄不好,哭得不知道多厉害。你一 来就不哭了。” “她准是把黄蓓当自己的妈妈了。” 黄蓓看着孩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对李梦菲说道:“她长得好漂亮,你们俩 好像,难怪你俩是表姐妹。长大了会像你一样漂亮。” 李梦菲很伤心:“她现在是孤儿了,我刚刚听说,他爸爸昨天拉电网时,山体 滑坡,被埋在里面。” 黄蓓愣在那儿。好久,她问一个年纪很大的妇女:“华主任,收养灾区孤儿有 哪些手续,我想认贝贝做女儿。” “你怎么行,一个姑娘家,自己都让人可怜。” “我行的,决不会让贝贝挨饿,这孩子与我有缘。” “灾区孤儿先由政府抚养。认养孤儿要向民政局申请,有一定的程序。现在全 国有许多家庭要求认养孤儿。” “不管有什么程序,我一定要认养贝贝。华主任,你为我向领导说说情,我知 道您能耐大。”黄蓓表情急切。 “我哪有什么能耐,这是一个很严格的事,要求没有孩子,有一定经济基础。” “经济没问题,我父母会帮我解决,我自己不会要孩子,只认养贝贝!” 华主任很感动:“四川省民政厅我有一个同学,我可以帮你说一说,原则许可 就优先你。” “真的?”黄蓓眼里流露着兴奋,似乎贝贝已经是自己的孩子。 她和李梦菲抱着孩子给她喂牛奶。贝贝饿了,大口大口地喝着,边喝边握着小 手在黄蓓的身上轻轻地划,脸上是甜甜的笑。 李梦菲在向黄蓓讲阿姨刘佳惠的故事,生死瞬间把奶头塞进孩子嘴中,手机留 言表达对丈夫和孩子的爱。 “佳惠姐,你放心,贝贝我一定照顾好。” 十几名官兵从她们身边经过,其中有白雪飞。 “你们又去哪儿?” “去山谷架电网,一个电力工人遇难了,上级命令我们协助电力部门作业。” “电力工人?他人在哪,挖出来了吗?是这孩子的爸爸。”李梦菲急切询问。 江雪飞摇摇头:“难,山体滑坡,机械开不进去,靠手哪能扒得出他?” 李梦菲哭了。姨父吴中永是一个勤奋忠厚的人,他非常爱妻子和女儿、又孝敬 长辈,外公外婆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山谷?”黄蓓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余震不断,那里太危险。” “是与死神打交道!”白雪飞笑着说:“我们这十五个人都是主动情愿的,遗 书都写好了。可惜我没有遗产,要不然就给这个可怜的孩子。” 黄蓓愣在那里,她是第一次直面这样一些悲壮的情景,以前都是在小说和影视 中看到,感觉不到它的真实性。 白雪飞亲了一下贝贝,挥挥手,走了。 “等一等。”黄蓓喊住了他。 他望着黄蓓。 “注意安全,你要平安回来!”黄蓓说。 白雪飞点点头,眼中噙着泪。去山谷拉架电网是真正去与死神打交道,这种情 况下,一句安慰的话远胜过万两黄金,有着无穷的感人力量。他怕泪水掉下来,转 身走了。 黄蓓掉泪了,她不忍目送一个热情的青年走向死亡之地。蓦然发现,他的背影 是那么像季骏骥! 5 月17日下午 北川县城内,江苏消防救援队正在救一名21岁的男子,新华社一名记者在忙着 拍照。 不远处,冯岷生在认真注意堰塞湖险情,他听到了警报,急切地高声大吼: “大坝快塌了,赶快撤离!全部撤离!”此时,决堤警报急促响起。 这两天,堰塞湖要决堤的言论在群众中流传。而成都军区某部通过“北斗一号” 发回信息:北川县城余震不断,随时会发生洪灾。 群众的心时刻是悬着的。此时,听到撤离的声音,立即人声沸腾,求生的本能 让所有的人向前奔命。 消防救援队员仍在紧张扛着水泥块,他们不忍心放下一个幸存者自己去逃命。 冯岷生经过这里,稍稍停一下后,加入救援行列。 “别慌,我们都在,你马上会得救的。”他安慰着废墟下的男子。 终于,扛起了最后一块水泥板。他们抬出被压在里面的男子,抬着他一起撤离。 天空变得十分阴暗,预示着暴雨的来临。 所有人神情都很紧张,有人连东西顾不上便跑,有的人边跑边扔东西,几名身 穿迷彩服的志愿者扶着腿脚不便的群众一起撤离,地面上尘土飞扬。 “收到信号请回复。”涌动的人群中,消防官兵用手机同大部队进行联系。 大家踩着残垣断壁,向高处狂奔。迅速通过2 座危险的铁索桥之后,来到县城 主干道,这里已经聚集了准备撤退的几千人。 途中,有人不断在喊:“必须撤离!”人们奔跑,神情紧张,有孩子在哭喊。 “大家别紧张,别紧张!时间来得急。”冯岷生高声喊着,果然,人们镇定得 多,急忙但秩序不乱。 人们跑到地势高的地方才平定下来,许多志愿者掏出手机给家人报平安。几个 年轻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在嚷:“刚才,快吓死了。” 有老人在说1933年的叠溪大地震。地震时死亡500 人,但形成4 个堰塞湖。两 个月后,堰塞湖决堤导致2 万多人在洪水中丧生。 地震造成了新的威胁:堰塞湖。由于地震引起山体滑坡,堵截河谷或河床后贮 水形成湖泊,一旦决堤,群众没及时撤离,造成的损坏不亚于又一次地震。国土资 源部公布消息说,地震已经造成四川有13个堰塞湖。 人们为此无奈感喟:“灾区,灾难太多太深。” “什么时候才平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上课啊?”冯岷生感叹着坐在地上。 5 月17日傍晚 岷江滚滚流淌。 江面上仍不时漂浮着一些东西,时沉时现。 黄蓓抱着贝贝,跪在季骏骥的坟前,说道:“骏骥,我把贝贝带来给你看了, 她是与你长眠在一起的佳国大哥妹妹的孩子。现在是孤儿,他爸爸也是英雄,在架 设电网的时候牺牲了。我想把她认为女儿,我想你会答应的,好好看看贝贝吧,多 可爱,多漂亮,喜欢吗?” 李梦菲悄悄地在她身后,也跪了下去“季大哥,舅舅,你们放心吧,黄蓓姐和 贝贝特有缘份,俩人就像是亲生母女。” 回来的路上,两人相互搀着。贝贝在黄蓓的怀中静静入睡。 山谷间,白雪飞与他的战友在紧张架设电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让映秀镇尽 快通电,早些迎来光明! 他们艰难地扛着水泥杆,把它稳稳地树立。另一段路上,几位战士和电力工一 起,正在拉架电缆。 一段路作业完毕,要去另一个山坡上作业。 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被堵住的泥石流,泥石流里满是石子和横七竖八的树枝 木棒。 “绕路吧。”战士们望着,可不知要走多远才能绕过去。 白雪飞找来一根木棒,在混浊的泥石流中捅了捅说:“不深,趟过去,我带头!” 大家手牵手,在泥石流中前行。脚下是凹凸的石块,不断有横竖的树杆撞击腰 身。他们还要头顶许多包裹。 “唱,团结就是力量。” 歌声在山谷间唱了起来。 忽然,白雪飞一脚踩空,跌倒在泥石流中,被另外的战士拉起来,一看他已经 是彻头彻尾的泥人。 透过泥水,额头流血了,他用衣服指着:“没事,皮肉伤。” 重新探路,重新行走。终于趟过了混浊的泥石流。 顾不上许多,大家在空旷的地上,脱下衣服,用手拧拧,继续穿在身上。 一个战士从包裹里取出备用药品,涂在白雪飞的额头。 大地又在猛烈地晃动,余震发生,停在山腰的石头纷纷滚落。 “快躲开!”随着一声叫喊,战士们纷纷向两侧奔跑。 白雪飞手拿木棒快速地跑,左右突闪,已经闪过几块石头。 又一块石头从身已滚下来,他用力将手中木棒一挡,人倒了下去…… 他没有死。脑子一片昏沉,突然有个形象格外清晰,黄蓓!她在对自己说: “注意安全,你要平安回来!”她的眼睛真美,有着水一般的柔情,充满纯真的关 切! “白雪飞,白雪飞!”几位战士跑过来,喊着他。 白雪飞睁开眼睛看了看,摆着头:“我没事!” “小子,要不要送你去医治疗?” “不用!”白雪飞爬了起来,“没伤着,继续工作。”腿却跛了起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