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市长”摔了个大马趴(5)
我从来没看到过市里的大领导这么稀罕过我,我头一次体会到他们是如此“重
视”我。从开会之前有关人员就开始找我,很关心我会不会有什么特别举动,而本
人呢,也确实想避“破坏选举”之嫌,我一直保持低调。人代会换届选举的那几天,
我正不巧患了感冒,请假在家休息。那几天,市政府领导每天都打电话找我,连我
们办公室负责接电话的办事员都替我“受宠若惊”。他告诉我:“老郭啊,你好大
的面子呀!这几天,几个市长天天找你,一定是什么大事!你赶快回个电话吧!”
那位办事员还告诉我,不仅是市里,听说省委办公厅里、省委组织部门也在关
注换届选举李山林的“选情”,每次都会提到我的名字。可见,程维高已经为李山
林的当选做了精心布置。
我说:“以后他们再打电话来,一律说找不着我。你放心,过几天他们就不会
再找我了。”
那位办事员被我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似懂非懂地搔着头皮点点头。
开会了,我还以为人家不会再找我了,就照常到建委去上班。没想到,他们还
惦记着我。我刚一上班,市里的人就把我“逮”住了。
负责“逮”我的是常务副市长,他通知我:“市长的工作报告10点钟结束,结
束以后,市长要找你正式谈话。”
既然说得这么郑重,又是领导在百忙中亲自召见,我若再违拗,岂不是太不知
趣了吗?
上午10点过一点儿,我走进了市长办公室。来的一路上心里还打鼓:我几年来
一直挨整,这次却找我“正式谈话”,不知要搞什么名堂?
殊不知领导一见我,热情得不得了,神情不能说是喜出望外,也可以说笑逐颜
开:“哎呀光允呀,你来啦!快坐快坐!”
难得领导对我这么热情,我这样一个长期遭白眼的人还真有点不习惯哩。
办公室里还有两位同志,其中一位是年轻的市政府副秘书长(后来有人告诉我
这位年轻同志是准备等李山林当上副市长后接市建委主任班的,另一位不知其名)。
接下来领导把我夸了半天,说你这个同志从来不跟别人闹意见,最听组织的话,你
这个同志最顾全大局,业务也强,工作一直兢兢业业,等等。说着说着把话题转到
李山林身上,先是皱着眉头责怪李山林对我的问题上“胸襟不够开阔”,接着又语
重心长地劝导我不要再给李山林提意见了,要我从大局着眼,要“帮助李山林选上
副市长”,还让我到处去“宣传李山林的好”!并且说,这不光是市政府的意见,
也是市委领导的意思。
领导还这样替我“设身处地”地想问题——
“光允同志,正因为李山林同志过去整过你,而你现在反而支持他,到处宣传
他,才会更显出你的思想境界高嘛!你想啊,你这么一做,你的口碑不就更好了吗?
你的威望不就更高了吗?”
假如不是我亲耳所听,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出自一个市长之口。
看着他们殷切的表情和期待的眼神,我这样表了态:“领导这么看重我的‘威
望’和‘能量’,我实在不敢当。李山林能不能当选上副市长,跟我没有直接关系。
李山林这个人,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他要是好,我不能把他说‘坏’;他要是坏,
我也不能把他捧‘好’。我不会去影响选举——我也影响不了,但是要我去宣传李
山林,我做不到。”
显然,我这个答案不能够令他们满意。
经软缠硬磨,他们硬要我表态,最起码保证绝对不再对李山林“提意见”,绝
对不能再说李山林的不好。
我也渐渐强硬起来:“我不能表这个态,我也不能担保不再给李山林提意见。”
双方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领导换了个角度继续做我的工作:“只要你配合,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处长,不
会再有人为难你,定额站站长职务也会给你恢复,你的高工待遇问题也马上办理,
只要你不再给李山林提意见,我就下文恢复你处长兼站长的职务。”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亮出交易条件了。我故意说:“那太好了,请市里现在就下
文恢复我的职务吧。”
“只要李山林选上了,我一定下这个文。”
这还不清楚吗?
我不表态,双方就这么耗着。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办公室里气氛沉闷而压抑。我看了看表,快12点了,不能
让领导不吃饭陪我耗着吧。我下了决心——
“好吧,那我就表个态。”
顿时,几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不提李山林的意见,因为我进不了会场,这一点你们尽可以放心。”我无
可奈何地说。
他们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但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一字一顿地说:“请你们记住我今天的话,
李山林落选的可能性有80% ,他当选的可能性只有20% 。我把这话撂在这里,诸位
等着瞧吧。”
4 个人面面相觑,领导们眉宇间闪过一丝迷惑,那年轻的副秘书长忍不住问了
一句:“为什么呢?老郭,你咋能说得那么肯定?李山林是真的选不上吗?”
我笑了:“很简单,一个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他李山林做的事大家伙都看
着呢,这样的人怎么能被选上副市长?80% 选不上!”
这就是我在“正式谈话”中的结束语。
我说的话他们是不能理解的,其实我的意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惜的是,许
许多多像他们这样久在官场历练的人,尽管学会了为官之道中一些精妙的、复杂的
道理,但却不知不觉忘记了“民意不可违”这样的最朴素的、最简单的真理。他们
过于迷信行政手段,认为人力的修补、干预、“做局”可以解决世界上的所有问题,
这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世界观。“机关算尽”的悲哀,就在这里。
然而,有的人通过事实会渐渐明白这个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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