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1997(1)
1995年——军训结束了。学校里生机勃勃的景象一直在心中鼓动我把学校办好。
学校教材的问题,家里的装修,累得我喘不过气来,但心里还是充实幸福的。新聘
了几位年轻的老师和退休的班主任,学校真是一天比一天有声色。只要政策好,我
相信自己,相信这个学校是前途无量的。
1 月26日最近在读《铁女人撒切尔》,这个伟大的女人,给人以不屈不
挠的力量和信心。人怎样活才叫幸福?对我而言,有事干、有朋友、有亲情,就
算吧。但有点最重要,那就是必须有事干。两年多来,辅导学院从无到有,兴旺
发达,现在却要被“收回”,遭遇解体的危机。要不就顺其自然?回机关?既然别
人能坐得住,我有什么不能?好像不能!我还要另谋出路,坚持办学。一想坐机
关那副德行,我就生厌。为什么还留恋呢?虚荣吗?我不要这样了。年近50的人了,
做自己想做的事吧。考虑停薪留职,或者干脆就办退休。3 月25日我正式停
薪留职。已在外两年,回去心里也不舒坦。算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接下来要考
虑的是这未来的两年怎么办?民办职业高中、民办大学?这才是方向。要办就办出
好名声来。这是一个新的起点,再拼一次吧。谁让我天性爱冒进,不爱清闲呢?
天昭教我新诗。真是转瞬间,女教母学。人生苦短,何不珍惜。这次学院学生考
试考得一团糟。真让人心焦。
5 月20日玉杰算是个知心人。几十年的友谊经过风吹雨打;我们已经有
了亲人般的信赖。得帮她在长春买房子。这是我的责任。楼前的紫丁香馥郁芬芳,
春日的阳光洒满大地。今天比较清闲,享受春光吧。美好的春色激发了生活的热情,
锻炼好身体,至少再大干五年。办幼儿园的事情再考察一下。
7 月28日这是一个阴郁的日子。要办件事可真难。虽不了解美国政治,
但从《里根自传》里,可以看出,那是个鼓励、支持人的创造力的地方,而我们国
家!请示、汇报、研究……反反复复,直到把人的热情都折磨没了。行政是用来压
抑人的,有欲望就被认为图谋不轨,有才能就被认为不可信!晚上和孩子们在省
实验中学的操场散步,是一天中的幸福时光。两个大孩子在这里学习了六年,创造
了中学时代的辉煌。和孩子们在一起能找回美好的回忆、美好的现实,憧憬美好的
未来。
8 月8 日招生情况喜人。大量细致的工作没有白做。立稳脚跟,办好中
专。一定讲信誉,在请老师和管理上不含糊,打出牌子去。要对每个家长负责,每
个学生负责。困难户要照顾,不能让孩子们因贫困失学。在与行政部门的关系上,
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能急,要一个一个问题地解决。
9 月27日搬到新校舍已经快一个月了。新计算机房也配备上了。一切就
绪。如今彻底脱离教委,独立门户。但愿今后让我安安静静的,都少找我麻烦。不
自觉地,我已成为一所民办学校的校长,没有官位,没有势力,但是我心甘情愿,
乐此不疲。9 月28日早上,邻居马校长搬家。马腾咚咚下楼的声音把我吵醒。
住了八年的邻居,一向和睦。马大哥、马大嫂都是修养极好的人。这要搬走了,心
里还真不好受。感伤油然而升。感到人生离合无常,感到人世渺茫。我自己呢,两
个孩子不在身边,另外一个也势必要走,与父母也不能常相聚。
11月22日军训结束了。学校里生机勃勃的景象一直在心中鼓动我把学校
办好。学校教材的问题,家里的装修,累得我喘不过气来,但心里还是充实幸福的。
新聘了几位年轻的老师和退休的班主任,学校真是一天比一天有声色。只要政策好,
我相信自己,相信这个学校是前途无量的。
12月20日孩子来电话了,都心事重重。大孩子面临择业,天昀功课一如
既往地紧张,又在准备各种出国的英语考试。但是我也帮不上忙,只能靠她们自己
了。学校的事情还顺利。两个问题要好好抓。一是教学管理改革,组织教师培训,
这个假期就进行;二是建校舍也要进入日程。摆脱被动局面,真正办一所现代化的
学校。
12月29日岁末年首,总有些感慨。年轻时的浮华已经归于平淡,整个人
趋于老成平稳。学校也是一派令人欣慰的景象。走廊里已经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孩子们欢呼雀跃在布置教室,准备开联欢会。歌声、琴声,一片欢乐的海洋。年轻
啊,就是资本,比什么都可贵的资本。衷心祝福他们吧。
1996年——昨天和学生们欢度元旦。父亲去世后三个月来,我第一次,有了悲
痛以外的情绪,感觉到自己是一位被需要的人,一位有事业、承担很大责任的人,
对集合在我校的学生的责任,对他们家长的责任。我自己的孩子都已经离开家,自
己开创自己的生活了,很多方面,都不再需要我了;但这里,我的学校里,500 多
个孩子,他们需要我。我要时时提醒自己,要认真对待这份信任。
1 月1 日老伴儿送给我和我的振兴计算机学校的歌:何为才气何为能
/自古成败论英雄/数载从教受冷落/ 几经挣扎创振兴;歌声鼓声笑语声/ 老人闻
声亦年轻/ 少男少女无忧事/ 辞旧迎新乐振兴。
1 月27日“师资培训班”结束了。虽然仅仅10天,但是学生们尝到了当
老师的滋味,对知识的重视程度都有提高。希望学生们爱知识、爱教育。开班和结
束的时候我都讲了话,谈了对他们的希望。面对年轻的学生们,我有说不完的喜悦
和信心。学校硬件也在完善。食堂和宿舍都利用假期粉刷、整修新。事无巨细,
我都要亲自照应。工作着,就是快乐的。
3 月27日很爱自己的事业,爱这些学生。无论他们怎样,我都要朝着把
他们教育成理想的青年努力。如何进一步推进他们的学习——这是一群朝气蓬勃但
拒绝学习文化的孩子——是一项艰巨的工程。现在的几位班主任还算理想,但也有
工作需要再细致的地方。下午召集他们开会。天昀身体太弱,电话里得知又病了。
哎,我也使不上劲。晚上再打个电话。
4 月15日老父亲站在马路边等着我回家,80岁的老母亲包了饺子送来了,
给50岁的女儿,这真是天地良心。只顾忙碌工作,很少陪他们,将来会后悔的。每
每我去父母家,他们俩都站在阳台上一直看着我到看不见为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
快走还是慢走合适,心里总有说不出的苦味。人总是要老的,我也已经是50岁的人
了!
5 月26日我对花有执著的爱。每看到花,心中就有表达不完的喜悦和兴
奋。每年我都会至少一次“自费”看花;那能让我忘记生活中的不快和不美。我想
起在乾安草原的时候,每到春天,草甸子上各色野花竞放,蜂蝶戏舞,真是热闹;
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被开荒,种上庄稼?刚刚去过省实验中学散步。很遗憾,已经
错过了绽放的丁香。这几年过得太劳碌,也不知错过了多少美好的风光。想想让人
哀叹,就像我年轻时的命运,因为家境贫寒,错过了不少机遇;到如今50岁了,才
刚刚开始自己的事业。真是有点晚了。让美好长驻心间吧。
6 月2 日学校最忙的招生季节就要到了,不过人员已经安排妥当。天昭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我对她有信心,志愿随她的便吧。天时已经自己找到了工作,
在一家三联出版社办的杂志社,还很不错,但单位没有宿舍了,要自己找房子,还
在找,也全靠她自己了。天昀还在考各种试,负担很重。我和海江的关系最近不错,
互相尊重吧。孩子要远走读书,父母老得太快了,这两件事让我无可奈何,心意忧
愁。
6 月4 日今天去了物价局、市教育局、省教育厅、省自考办。这些衙门
可真让人心里发憷。一是总也找不着人;二是找着人了,也挑剔你,给你脸子看,
向你暗示要礼。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可是见到他们的嘴脸,很难心平气
和。算了,忍吧,谁让你干个体,谁让你愿意办学挨这累呢?
7 月25日昭儿高考又得了一个全省理科榜眼,一分之差屈居第二。幸运
中有一丝不满。不过知足吧。三个女儿,三所北京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
8 月2 日这几天因为天昭的喜讯宴请我和海江的亲友同事,大家都真心
为我们高兴。人间真乐啊。天昭是个天资很高的孩子,心地又十分善良,希望她
能克制自己兴趣太广而不太专注的毛病,成就大事。最近在读《曾国藩》,收获
很大。应该不断提高自己的修养。9 月3 日天昭已去北京两整天了。这两天
我又一次处于麻木的状态,思念三个孩子,特别是天昭。自从两个姐姐去北京后,
她就是我们家生活的中心,陪伴了我三年。
9 月6 日天昭已经去北京五天了。明天大概能接到她的来信。只有思念。
孩子穿什么样的衣服呢?可能是格子衬衫、牛仔裤,也可能是花裙子、红短袖衬衫
——天昭穿上特别好看的一身衣服。记得高考前,学校组织到吉林大学体育馆各高
校搞咨询,我和孩子爸爸带着她去,人山人海的,穿这套衣服的天昭非常出众,也
不是衣服多好,主要是气质,自信而欢乐的气质。学校招生基本结束,还可以。
舍务管理要加强,制定更细的奖惩规则。最近经常感到身体不适,不是头疼就是
心脏难受。但愿没什么问题。
9 月10日感到心力交瘁,白天又发火。这些年的经历已经把我性格的韧
带拉伤了,没有弹性了。可是还一定要干这干那,学校没完没了的事,总有各种小
麻烦。怎么办?放也放不下,可是身体状况真让人灰心。看书、练字最近有所放
松,从今晚开始恢复。
10月20日父亲的事已经发生20天了,他老人家离开我们、离开人世也已
经12天了。我在麻木的悲恸中一直没有勇气写一篇祭文,今天写下了。我边写边
哭,但一切都没法改变。老父亲生前的片段日日夜夜在心灵的屏幕上浮现:他在洒
扫院子、他在洗脸、他在钉钉子、他在擦汗、他在用小酒盅喜眯眯地喝酒、他坐在
小板凳上讲年轻时的闯荡、他在高兴地逗重孙子玩、他背着黄书包在急匆匆地赶路、
他坐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我接待学生和家长、他在发火、他在种菜、他在赶毛
驴车、他从菜地里摘下夏天的第一根黄瓜用井水冲净笑呵呵地送到我眼前、他躺在
床上听评书联播……爹啊,你为什么急着过马路呢?你是来看女儿我吗?爹啊,你
告诉我,在梦里告诉我,到底有没有灵魂,告诉我你现在怎样,让我再看看您吧…
…
10月28日整理父亲的照片,泪水再次模糊。爹,你知道,多日以来,我
没有一分钟没有想您。我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想做了。天这样冷,您那里也很冷吧。
怎么办?我可怎么办?
10月31日今天从爹的旧房子往外搬东西。初冬的太阳照在窗前的桌子上,
暖洋洋的。想着爹的过世,对一切都心灰意冷。对人生的感觉一片黯淡,想想这个
屋子,几十年后,主人又是谁?东西哪儿去?花儿谁养?钱有什么用?事业?都是
过眼烟云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悲伤中走出来,但清楚的是,即使走出来,
我也再不会有完整的快乐了,没有一丝云彩的像蔚蓝天空一般明净纯粹的快乐不会
再有了——因为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无可挽回。今后,我惟有把
更多的时间给妈妈,我要陪伴她,不再让她孤独。
11月27日父亲已经离开我们50天了。我当节哀振作了。一定要坚强,振作!
明天起恢复读书练字。学校的事情也要精心起来。1997年任务很重,今冬必须开始
筹划行动。为了母亲,也为了父亲的在天之灵,我要控制自己。求父亲保佑我吧。
我心孤单啊。母亲已经搬来和我同住,但白天她无事可做,不识字,耳朵聋,真
是寂寞啊。这些天来,我上午都不上班,在家陪她说话,晚上下班,和她一起看看
动画片和评书,来分散精力。这个冬天安静、悲伤。
12月31日昨天和学生们欢度元旦。父亲去世后三个月来,我第一次,有
了悲痛以外的情绪,感觉到自己是一位被需要的人,一位有事业、承担很大责任的
人,对集合在我校的学生的责任,对他们家长的责任。我自己的孩子都已经离开家,
自己开创自己的生活了,很多方面,都不再需要我了;但这里,我的学校里,500
多个孩子,他们需要我。我要时时提醒自己,要认真对待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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