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调查 人们在许多的时候,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雅兰在和丈夫去了一次大 庆,无功而返之后,凭借女人的直觉,她对这个儿子是否真的存在开始感到怀疑。 特别是有几件事更是让她疑窦丛生。一是丈夫按照孩子的地址去的信,每次都因 查无此人而被退回来。几次要求见孩子都因各种极偶然的原因而未成,这些不说, 那个女人总是找各种借口跟自己丈夫要钱。这三年让那女人要走了十多万元钱她 并不心疼,可这孩子到底有没有?那些钱是不是用在了孩子身上?不能不是一个 大大的问号。她说她一开始还在心里一再安慰自己,因为孩子照片中那可爱的笑 是真实的,孩子的录音中那变音不全的男中音也是真实的。可越来越多的疑点让 她不得不警觉起来。王雅兰把这些疑点跟丈夫说了,没想到丈夫却一跃而起: “你是不是希望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你能不能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庸俗?” “可为什么几次见面都没见着?……”“算了,别说了,你压根就容不下李岩, 我早晚要见到他!” 雅兰看着丈夫冷漠焦灼的目光心里猛地被刺痛了,一阵凉意顿时袭遍全身。 孩子是维系一个家庭的纽带,同时也是摇撼一个家庭的最有力的武器。这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一个道理。王雅兰下决心要揭开孩子这个迷,处理好自己的 家庭问题。王雅兰带着家庭问题的疑窦投诉咨询于司法机关,可得到的答复是公、 检、法司部门,并不受理这样的案件。一连许多天,王雅兰都是在愁惘中度过的。 早间新闻关于克顿侦探所的报道打开了她心灵的那扇窗,这才使她坐在了我的面 前。 听完委托人的叙述,我当即十分自信的对她说:“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并不 难查,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不会超过20天,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听后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你们可算帮了我大忙了!”随即她松了一口 气叹到:“你们可不知道啊,自从有了这件事,我们家庭的上空像蒙上了一块阴 云。我丈夫对自己的生意开始冷漠,我们夫妻间的感情也深受影响。搞清楚了, 我们就再也不受这无形的折磨了。”我们的调查意项已经敲定,于是我让她填写 了一份委托调查合同书,并要求她将能提供的线索依据列在合同上,然后我又请 她写了一份情况介绍。办完了手续,我要求她把那孩子的来信、录音、照片等相 关资料尽快提供给我们以便尽快开展工作。 王雅兰临走时又提出一个要求说:“你们在调查的时候,最好不要惊动张巧 珍,也先不要让我丈夫知道,以免影响我们夫妻的感情。” 我当即表示,这一点请她放心。 晚上九点,克顿侦探所办公室仍是灯火通明。苏琼大姐和我伏案仔细审阅分 析着委托人送来的那些资料。 我拿起两张照片,发现李岩的眉眼还真是挺像郭永波的,于是我对苏琼说: “难怪郭永波对这个孩子坚信不疑。”“但仅凭这一点,还不能确定他们是父子。” 她回答着对我说。 我们仔细阅读了那些信件,信的字里行间都流淌着浓浓的父子之情,但是行 文中总有成年人的理性和矫情。我们又听了几遍录音带,也觉得不太真实,有一 种难以言说的伪装。经过我们的共同分析,初步断定这很可能是一起利用亲情关 系来诈骗钱财的案件,被害人郭永波已经陷入情感编织的沼泽地。我对自己的判 断充满自信。 苏大姐说我的断言还为时过早。总之,我很兴奋,因为这起离奇的案子引起 了我极大的兴趣。我下令苏大姐按照我们共同制定的调查工作方案,立即写出调 查提纲,以便我们有步骤地开展工作。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了紧张的工作,苏琼带着刑警学院来实习的两名大学生, 我要求他们三天之内查到那个孩子的出生证明。两个小伙子在我面前就像听到了 冲锋号的战士一样兴奋,他们对我说:“孟探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三天后,苏琼他们回来向我汇报说:“他们几乎跑遍了沈城的各个大小医院, 查阅了许多妇科档案,但结果让他们失望,根本就没有发现张巧珍的名字。” 线索中断了,大家一筹莫展,这时苏琼打破沉默对我说:“孟探长,要不然 我去一趟大庆吧!”她说:“虽然委托人已经去过大庆,但他们的查找形式是简 单直白的,我们此行仍可根据委托人提供的线索,特别是收养人的一些情况展开 调查,而且大庆市公安局我还有几个老朋友,可以让他们配合一下,我去大庆是 落实性的调查,我们何必走这么多弯路呢?”两个小伙子当即表示赞同。 听完苏琼的建议我想了想说:“你们到大庆调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找不 到叫李岩的孩子,这并不能证明郭永波的儿子李岩是不存在的;另一种可能是找 到了叫李岩的孩子,这同样不能证明,他就是郭永波的儿子。因为张巧珍怀孕是 不争的事实。所以,本案的关键是张巧珍14年前到医院生孩子的分娩病历,这是 本案最重要的一个证据,我们要全力以赴查到这个证据。我们一定要搞清楚,14 年前,也就是1977年,张巧珍到底是做了中期引产,还是生下了这个孩子?如果 是正常分娩,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是活着还是死了?”实习的李悦非常聪明, 他马上说:“所长,我明白了,我们现在急于找到叫李岩的孩子,是本未倒置, 我们应该从头查起。” 按照我的部署,苏琼大姐根据委托人提供的线索,很快就在医大二院妇产科 查到了一个叫张玉珍的产妇名字。她核计着:会不会是当年的分娩医生把中间的 一个字写错了?她已通过市公安局户政处卡片室,调出二个相同的名字,有没有 希望就待核实一下了。听后,我决定立即开车拉着苏琼大姐去东陵、大东两个区 的两个不同地点核实这一情况。但最终的结果却又一次让大家失望。这两个人不 但与当事人的名字相差一字,而且更没有非婚生子的经历。 这种结局出乎我的意料,我一开始以为,张巧珍这个名字比较普通,可能会 有重名的,那就只能根据张巧珍的自然情况,到派出所核实。可现在,我们根本 就查不到张巧珍的名字,怎么办呢? 两个小伙子猜测说:“是不是她根本就没去医院?” 我说:“不可能,不论是引产,还是正常生孩子,她都得去医院。” 小杨和大李子都是70年代出生的年轻人,他们对过去的年代不了解,那是一 个完全封闭的年代,一个大姑娘,没有结婚,就怀了孩子,不论是做流产,还是 正常生产,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医院对产妇的要求十分严格,要看结婚证,还要 丈夫到医院签字。想到这,我的眼前豁然开朗,我说:“医院不可能有张巧珍的 病历,因为她没有完备合法的手续,她只能通过关系住进医院,采取冒名顶替的 办法生下孩子。所以,你们要马上调查张巧珍的社会关系,尤其要注意,看她没 有没亲戚在医院工作。” 我们的调查工作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可就在接受这起案件的第五天早上, 我刚一上班,委托人王雅兰就来找我。她对我说:“孟探长,我不办了,如果再 猜疑下去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的,前天那个叫李岩的孩子给我丈夫打来电话啦。 他爸爸、爸爸叫得非常亲,并说他不恨爸爸,永远爱他这个爸爸。郭永波激动的 只顾流泪。夜里一宿没睡,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苦了儿子,他为他过去不能负 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而深感内疚。 “李岩的电话是从张巧珍在抚顺的二姨家打过来的,因此我昨天陪着我丈夫 找到那里,可是因为李岩是路过这里,为了不耽误学习已离开抚顺,不过张的二 姨已答应国庆节放假陪我丈夫去大庆见孩子,看来孩子的存在是事实,我和永波 都非常高兴。” 我被突如其来的信息搞晕了,我这个一向自信的人,此时也对这个案件产上 了几分狐疑。我是个求真的人,如果停下来不办了,我对自己都无法交待。委托 人走后,我决定提前实施第二套方案。 下午,我开着吉普车去市公安局一处请来了文检专家冯庆禄。他是我尊敬的 前辈,也是我在刑警工作时的老朋友。我没有向他介绍案情,只是请他来看那些 信件,听那录音。老冯在全国公安系统是这方面的权威,能把他请来是很大的面 子。只见他对那几封信件耐心而细致的翻检,时而又拿起笔在纸上圈圈点点,时 而又静静的在纸上端详信上的字迹。我在一旁屏息观察老冯的举动。十几分钟后, 老冯抬起头,自信地说:“广刚,可以肯定,信绝对不是十几岁的中学生写的, 从字体和文法语气上看肯定是个成年人所写。”然后,他又反复听录音,最后, 他拿起笔在鉴定结果上写到:“这些信件绝非出自15岁的高中学生之手。从字体 和文法上判断,应为初中文化的成年女性所写。录音带虽为少年男性嗓音,但成 人语气太重,缺少中学生的语言特征。特别是听起来语调较平,像是在背诵,因 此判断其并非发自内心。”写完,他郑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干我们这行的, 对自己出具的任何文字材料,都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这也是多年来养成的职业 道德。看了老冯的鉴定,我的心里更有数了,我确定自己对本案的定性是正确的。 既然这信是伪造的,那么它又出自何人之手呢?张巧珍自然逃不出我们的视 线。随即我开车带上苏琼大姐来到铁路局沈铁分局某单位人事处,为不惊动工作 目标,我们借用了最合适的身份,以最合情理的由头,找了最接洽的关系,查阅 了张巧珍的人事档案。档案很简单,只有一份职工登记表象是张巧珍自己填写的。 人事处的工作人员很热情,不但帮我们复印了这份登记表,还在上面签上字盖上 章,“此件系张巧珍档案中职工登记表,供参考。”章子是铁路局某某工程段人 事处档案室。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查阅张巧珍的档案不仅便于我们核 对信件笔迹,更大的收获是在社会关系一栏中,我们发现张巧珍有一个老姨,名 字叫杨枫琳,在医大附属医院工作是内科的护士长,这一社会关系的发现使案件 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7 月骄阳似火,我驾驶着我的吉普车,车中坐着我的搭档苏琼。现代化的交 通工具使我们很快来到了那所附属医院。我们并没有通过组织,而是径直找到了 那位护士长杨枫琳。我们很客气的说明来意,并先告知没有通过组织找她是为了 避免对她的影响。通过我们语重心长的疏导,杨枫琳表示愿意实事求是配合我们 的调查工作。现附杨枫琳谈话记录如下: 杨枫琳沈阳医大某附属医院内科护士长 谈话时间:1993年7 月9 日 地点:沈阳市医大某附属医院小会议室 与被调查人张巧珍是姨、甥女关系 调查人:苏琼、孟广刚 张巧珍是我外甥女,我从小带她像自己的孩子,她不太立事,好撒谎。 张巧珍是和小郭非婚生过孩子,记得那是1977年11月的事,但生下来后是个 死胎。开始我和我姐姐、姐夫都没想到是怀孕。没看出来,以为她病了,当时她 的脚、脸都已浮肿,我带她到医院看医生,大夫说不用看了,问她自己吧。那时 都七、八个月了。去医院后,巧珍不得不说实话。后来到日子了,都不行了,她 到我家找我,我领她到市妇婴医院。到医院都露头了,大夫说不行了,马上就进 产房。当时不得已一切手续都以我的名誉办的,写的我的名字杨枫琳,但丈夫一 栏写的是郭永波。她进产房后,我们在窗外看(窗玻璃上刷油漆,有透亮的地方) 见小孩子头很大,但大夫说是死胎,生下来就没活。我们还很庆幸,少了麻烦事, 也没细问什么毛病。因为我们全都反对这门亲事,再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近两年巧珍和丈夫离了婚,她又下岗了。她生活很困难,又追求奢适,她曾 有过一些欺骗行为。如: 给谁买建筑材料,人家把钱拿来她就花了。后来人家来 要钱,要材料她都没有;我姐只好找我们借钱。她还因给人家买车票、买自行车 把人家钱花了还不上被人家打过。 我姐姐、姐夫就这一个女儿,老年就靠她了;希望能给她一个自新的机会, 挽救她,能从轻处理她。 同杨枫琳的谈话,苏琼做了询问笔录,杨枫琳本人签了字,按上了手印,我 还进行了录音。 第二天,在医院刚刚上班的时间我们就赶到了市妇婴医院,在保卫处工作人 员的配合下,我们查到了当年张巧珍的住院病志。这份编号为57618 的病志上写 着:姓名杨枫琳;性别女;爱人姓名一栏上写着:郭永波。临床最后诊断为初孕 7 个月,中引,自然分娩一男死婴。我们复印了这份病历,并要求医院盖上公章, 因为它是本案最具证明力的一份证据。 看来这场利用情感编制的闹剧似乎该落下帷幕啦。可那个活生生的男孩是谁? 那些信件?那录音又是怎么回事?看来我们已没有再走弯路的必要了,也无须顾 虑委托人要求保密的承诺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