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瓶罐头
说起罐头,恐怕谁都吃过。尤其是现在,罐头已经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了。
一年四季都能吃着新鲜水果,除非老人小孩之类牙口不好的,谁还吃那个?但是,
在我小时候,罐头却是一种相当奢侈的东西,一般的人家根本吃不起,一般的人也
根本吃不着。逢年过节、或者是看望病人的时候,偶尔有人会送两瓶罐头,算是相
当高贵的礼品了。正因为它高贵,所以一般的人家都不舍得吃,又把它送给了别人。
这样送来送去的,两瓶罐头能在村子里“旅行”好几圈,很多都过了保质期。我们
这些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罐头转来转去,就是吃不 着,馋得口水流出二尺长。
在农村馋和懒是很让人瞧不起的事。小时候我们都很有自尊心,不愿意让大人说我
们馋。可是我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实在委屈。其实,作为一个孩子,馋是他们的天
性,是生理的需要。现在的孩子要什么大人就给买什么,因为条件允许,没人笑话。
前面说过,妈因为给人看病、接生什么的,也常接到一些礼品,当然大都是些
土特产品。有一次,竟收到了两瓶罐头!看着罐头瓶上鲜艳的图案和里面诱人的水
果,我和弟弟们的眼睛都瞪得溜圆,恨不得一口把瓶子都吞进去。知儿莫如母,妈
也知道我们的心思,就下狠心打开一瓶,让我们兄弟们尝尝鲜。一瓶罐头,我们七、
八口人分,纯属于“浅尝辄止”,根本不过瘾。里面的水果被我们兄弟们瓜分了,
大人们只是喝点罐头水。罐头吃光了,剩下空瓶子,弟弟仍不罢休,加了点凉水,
使劲摇晃几下喝了进去。那天的晚上,我梦见满天飞舞的全是罐头,把我乐得出了
声。
两瓶罐头我们只吃了一瓶,另一瓶妈是怎么处理的就不知道了,肯定是又送给
谁了。
有一天,我们闲聊又聊起了这件事。妈就说,等啥时候罐头随便吃,那该多好。
不光是妈这么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在我的想像中,如果能顿顿都吃上罐头,那
就比共产主义还共产主义。说者无意,听者留心。本山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没
作声,但心里却在琢磨道道儿。
一天放学的时候,本山背着胀鼓鼓的书包,闷着头快步往家走,问他书包里是
什么东西,他不答。我们就在后面撵,他跑得更快了。
回到家,本山老远就喊妈,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妈,我给你带来好东西了。”
妈说:“啥好东西呀?毛手毛脚的。”
本山说:“你们猜。”
我们知道本山的戏法多,谁也不猜。这时候的本山也不像变戏法的时候那样沉
着老练了,没等我们猜,就把包装打开了,啊,是两瓶罐头!苹果罐头。
“妈,这是您最爱吃的,我给您买来了。”说话的时候,他像是做了一件很了
不起的事情似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实际上,他也真的做了一件相当了不起的
事情。要知道,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穷学生,买两瓶罐头是相当困难的事。
虽然钱不多,只有一块多,可对于他来说相当于一大笔钱啊。他是想了什么办法,
又吃了多少苦才攒够了这一块多钱呐?他似乎看出了妈的担心,说:“妈,您老放
心吧,这买罐头的钱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绝对是正道来的。”这个我信,妈也信。
如果本山想不走正道是最容易的,稍不注意就“出溜”下去了。但是这些年来,不
管是在什么艰难困苦的情况下,他却始终不忘做人的本分,有一种非常坚强的自制
力,这一点实在是难得。也许在他的骨子里,就有一种遗传下来的正义感在驱使着
他怎样做一个人。
本山的孝心,让我这个当亲儿子的为之汗颜。母亲把我从小养育到大,我都觉
得理所应当,没想过报答什么。而本山这个干儿子却能想到给妈买两瓶罐头,我知
道,这是他发自内心的一份孝心!
现在的本山早已不是当年的本山了。说实在的,要说买罐头,一火车他都买得
起。但是,就算是一火车的罐头,其价值和分量也不能和当年那两瓶罐头相比。那
是一个青少年纯洁的爱心啊。
知恩必报,这就是本山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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