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务农
1977年,公社文艺队解散。本山背着行李卷,回到了莲花六队石嘴子沟。大树
倒了,那个飞到了大树上的“鸭子”,不得不又落在了地上。虽说在公社文艺队里
谈不上吃香的喝辣的,过得也是寝食无忧的神仙般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社会
的变化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本山原来的旧房子,被二哥扒掉盖起了新房。本山没地方住,只好把行李背到
了生产队队部。队部是个三间的海青房,一间是灶间,另外两间相通,是住人的。
住人的屋子里有南北两铺大炕,由一条小窄炕连在一起,这是东北民居最典型的格
局。南北炕的长度各有十来米长,开会的时候,上面坐满了人。冬闲的时候戏班子
或者说书的来了,就在小炕边搭个台子,就成了剧场。
队部的房子已经很破旧了,棚顶常年烟熏火燎得已经成了黑色,灰吊垂下来老
长;炕上铺的席子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破了的地方用新秸杆一补,反倒更
难看。
炕头上已经有了一个行李,那是饲养员于水林的。老于对本山的到来很是欢迎,
因为他可以有个说话唠嗑的人了。
本山在队部住下,自己立了伙。吃住的问题解决了,下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就
是得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养活自己。队长冯德海看了看本山,说:“瞅你这瘦
样,能干得了活儿吗?”
本山说:“我干干试试吧。”
就这样,本山开始参加了队里的生产劳动,成了一位正式的农民。他在队里干
了不到一年,却正好经历了春种到秋收整个一个生产周期。
那时候生产队的劳动是马拉松式的,一年到头不得闲,但是效率特别低。大锅
饭的分配方式使人们产生了很大的惰性,出工不出力。光种地就得一个多月,前面
的小苗已经出来了,后面的还没种完。出了苗以后,铲地也得一个多月。
到了七月份,就“挂锄”了,社员们又得积肥,起猪圈、牛圈、打蒿草压绿肥,
一忙又是一个多月。紧接着秋天就到了,开始了最累人的秋收。就这样,一年干到
头儿,也只是把口粮挣回家,填饱肚子。这还算不错的,有些不好的生产队连口粮
都挣不回来。
常年的营养不良,使本山的身体很瘦弱。加上他刚从文艺队回来,对农活基本
不熟悉,干起活儿来很不顺手。铲地的时候踩苗,割地的时候也跟不上趟。
本山的活儿虽然干得一般,但是社员们并不在意,都愿意和他在一起干活儿,
原因嘛,还是那张嘴。本山干活儿的时候,嘴从不闲着,俏皮话、嘎古嗑成天不断,
把人笑得弯腰岔气是家常便饭。这样一来,就难免影响一点干活儿的进度。
队长冯德海责怪本山,让他以后不要这样。本山和冯德海是屯亲,管他叫大舅。
他说:“大舅,我板不住,习惯了。但我尽量少说话。”
值得庆幸的是,本山只干了不到一年的活儿,如果再让他干几年的话,被管成
一个哑巴的话,那将是一个重大的损失,我们就可能失去一个笑星。当然,这也不
能怪他的大舅冯队长,要怪只怪那个大锅饭的体制。在计划经济的年代,每个人都
被严格地限制在某个固定的地域之内,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你当了工人,那你就
在这个厂子干一辈子,直到退休。你是个农民,那你就得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修理一
辈子地球,一直到死。本山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人才流动的政策,否则
的话,他今天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海是龙世界,云是鹤家乡。本山这条被困在小溪里的龙,等待着重返大海的日
子,尽管这一天遥遥无期。样板戏《沙家浜》里有一场戏叫“坚持”,其中一句道
白是这样说的:“往往有利的情形和主动的恢复,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回乡务农的这段时间,是本山一生中比较灰暗的时光,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了
那一个个难熬的日子。但是,不管是小时候的孤苦伶仃,还是成年以后的失意,他
都能够从容地接受,我从来都没听本山抱怨过谁,这大概是构成本山人格力量的一
大特质吧。本山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对于帮助过他的人总是念念不忘。而对于那些
有负于他,甚至伤害过他的人,他却一笑了之。这是做人的一种很高的境界啊。
命运对本山并不公平,让他从小就饱受了人世间的诸多苦难;同时命运也是最
公平的,使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有人说:“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他哭它就会对你哭,你对它笑它就会对你笑”。
这话好像说的就是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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