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国家形象工程”搞得那么神秘
文/ 潘多拉
故宫,l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7年被世
界遗产委员会列入“世界遗产目录”,是世界上现存最大的皇家宫殿建筑群,堪称
中国古代文明的载体与结晶、东方文明的光辉典范、世界文明的绮丽瑰宝。要对故
宫进行一场长达6 年、投资达10亿元人民币的整修,整修范围之广、规模之大、耗
时耗资之多,在故宫建成以来的580 多年中均属于绝无仅有,这项工程的极端复杂
性、显要性与敏感性,可以说无论怎么衡量都不为过。
按常理分析,如此至关重要的一项“国家形象工程”,从立项、评估、审批到
施工、监理、验收等各个环节,有关方面一定会本着对历史、对人民以及对世界文
明高度负责的精神,遵循科学、公开的决策程序,精益求精,谨慎从事,不能有半
点盲目、草率和差错。道理很简单,中国和世界都只有一个故宫,如果故宫在此次
前无古人的整修中遭到不应有的伤害或破坏,其重大损失将永远也无法弥补。且不
说有1949年后拆掉北京老城墙的殷鉴在前,近年来一些地方在文物整修过程中也出
现了各种“恢复性破坏”,留下了十分惨痛的教训,足以供此次故宫整修引为借鉴。
故宫整修工程受到了包括专家在内的不少人的质疑。质疑者担心的一个主要问
题是,把故宫开膛破肚,建立一个地下文物展厅,很可能破坏故宫地面建筑物的根
基,进而影响故宫建筑群的整体安全格局。此外也有人指出,在故宫如此这般大兴
土木大动“干戈”,希望在整修后通过特制灯光的映射,达到帝王宫廷应有的富丽
堂皇庄严恢弘的效果,以重现“康乾盛世风貌”,这在文物价值上到底有多少真实
性,值得怀疑。所谓“修旧如旧”与“修旧如新”之争,是故宫整修无法回避的一
个问题。如果整修完成之后,中外游客看到的是一个“焕然一新”的故宫,那么他
们有理由怀疑,这个故宫究竟还是不是以前那个真实的故宫?在北京,可以与故宫
相提并论的地方大约就是长城了。在故宫正式启动整修工程之后不久,北京宣布将
出台一部旨在保护北京地段内长城的专项法规。这部拟议中的“长城法规”将服从
“保护是惟一目的”的逻辑,遵照“保护文化遗产,就是要使它越自然化越好,越
古代化越有价值”的原则,着眼于对长城尤其是自然状态下“野长城”的保护,即
尽量采取残状保留的做法,以保护长城的沧桑感,保存古长城500 年前的信息和周
围的自然环境,绝对防止将长城人为化、现代化,避免将古长城变成20世纪或21世
纪的长城。在吸取以往“开发——破坏——再开发——再破坏”恶性循环的教训的
基础上,北京在保护长城上探索出的这条新思路,对保护故宫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启
发?
有争论并不是坏事,只有在不同意见的相互碰撞、辩驳、激发和交流中,才能
使问题得到最充分的展示与讨论,才能保证最终决策的民主化、科学化。有尖锐的
反对意见并不可怕,当年三峡工程曾遭到少数专家的激烈反对,而工程最后的方案
也在一定程度上综合考虑了“反对派”专家的意见,得以通过并顺利实施。故宫整
修方案如果真正想要做到科学、完善、可靠,经得起历史的考验和世界的检阅,就
应该有三峡工程方案那种容纳异议的雅量,放手发动专家和各界人士,博采众长,
集思广益,力求万无一失。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故宫整修方案出台并实施的前前后后,有关方面对新闻
界采取了空前严密的信息封锁措施,几乎将一项“国家形象工程”搞得像某个地下
装修队的非法施工那样不敢见人,像广西南丹矿井透水、山西繁峙金矿爆炸等特大
事故发生后地方政府制造的恐怖气氛那样令人望而生畏。对于记者的采访,他们
“有的人有礼貌地拒绝,有的人生硬地搁了电话,有的人则是意味深长地嘿嘿笑着
婉拒”,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害怕出现什么不良后果?是担心反对意见甚嚣尘
上,最终“反败为胜”,对故宫整修工程造成实质性干扰?还是担心媒体的报道引
起世人的极大关注,干扰了他们悄无声息的大干快上?他们拒绝将整修方案公诸于
众,矢口否认存在任何反对意见,说什么“开了三次专家论证会,没有人表示不同
意,( 如果有人反对) 那他们肯定不是一流专家”,是因为他们自己全都是“一流
专家”,对自己一手制定的方案充满无限自信呢,还是因为他们对方案也没有相当
的把握,惟恐其他即便并非“一流专家”的人也一眼看出其中的不够妥帖之处?
只有对这些问题做出明确解答,才能打消故宫整修带给人们的种种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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