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车到站了, 天空蒙蒙亮,宗天化站直了高喊:“到站了,全体起立,收拾行李,准备下车。” 车座上斜躺着侧卧着的还有趴着睡觉的仿佛一惊,揉揉惺忪的眼睛,挽起背包。 列车走了一昼一夜,现在是早五点,新兵们排列整齐鱼贯而出。 天空飞雪飘散,寒意袭人。 黎秋,余新环顾左右,见下来的新兵源源不断,不知什么时候,后两节空着的 车厢也填满了新兵。 宗天化扯高了嗓门,道:“集合——下面,点名。” 新兵们窸窸窣窣的靠在一块儿成一个四方阵。 宗天化端正一张纸,照纸宣读——成城,徐子和,赵华勇,黎秋,余新…… “到!” 答“到”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共三十二人。 宗天化领着他们出了站台,早已等候那里的接兵车上挂着大红的条幅,写着 “入伍光荣”等云云。 宗天化带领他这三十二人来到一个中尉和一个少尉面前,宗天化同他们握手寒 暄几句。 中尉说:“教导员,辛苦。” 宗天化笑道:“谢谢,这是点名册,一共三十二人,你验收。” 中尉接过点名册有点了一次名,少尉笑着说:“教导员,祝贺您。” 宗天化说:“祝贺我什么?” 少尉说:“您不是要去学习了么?” 宗天化“哦”了一声说:“你听谁说的?” 少尉笑着说:“支队已经报到总队,总队已经批准公示,全总队都知道。” 宗天化说:“那你这个少尉是不是也快提中尉了?” 中尉返回身,对宗天化说:“教导员,所有在册人员全部到齐。” 事情到这里宗天化的任务就完成了,但是他心里不放心,对他们说:“你们站 好。” 命令一下,中尉少尉立刻并排站立,拔直身体,等他吩咐。 宗天化对新兵群说:“新战友们,和你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在离别的 时候,我还是非常的舍不得你们。你们当中有些人我非常的欣赏,而有些人品质优 良,孝顺父母,更令我感动。如果你们将来谁有用的着我的时候,看得起我,就给 我打电话。” 宗天化瞟一眼中尉少尉,说:“他们是你们新兵连的连长和排长。黄猛中队长, 何琳排长。” 黄猛,何琳面朝新战士敬一个军礼。 如果按照程序,他们敬礼,下面的人该有掌声。可是新兵初来,并不知道。 宗天化意识到其它同仁接的战士早上入营的车了,不再耽误时间,敬一个军礼, 说:“你们走吧!” 宗天化目送他们离开车站,他站在站台上,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惆怅。 也许这种惆怅更是一种担心。 他明白,当今人们都在谈论许三多,可是他清楚,许三多并不可能成为黎秋和 余新。 因为他们的性格不是不坚韧,而是他们浪漫,带有诗情画意的思维和人们常说 的火热军营是否会有冲突呢! 这种冲突不是某个人如何如何,而是习惯和更新, 他们遇到的惆怅和疑惑恐怕是未来几届大学生入伍之后都会碰到的。 站台上灯光暗淡,但是黄澄澄的光可以当做头顶的太阳, 东方,无论你说他是什么,天,已经亮了。 运兵车走了好长时间,天已然大亮,只是冬季不易见到太阳。 黎秋注视着车窗外的景致,越来越少见人烟。 要到哪里? 余新喃喃的说:“好像往山上走。” 黎秋琢磨了一会儿,说:“陆军的新兵连是集训,难道武警的新兵连像解放前 那样跑到深山老林里去和老百姓在一起干活?” 听他俩一说,周围的新战友不约而同的向外张望,有几个已显现惶惑的表情。 黎秋后座的一个胖乎乎的战友操着浓重的口音说:“借酒到蛤里?妈呀,艮么 是往山顶上走。” 余新听他说的是十足十的瓦房店的味道! 中队长黄猛见他们心绪不太稳定,于是笑着说:“战友们不要急,我们是往凤 顶山上走,那是我们支队新兵训练营,一会儿就到了。” 议论声骤减,大家的眼光齐刷刷的盯着黄猛。 何琳笑着说:“各位战友不要害怕,虽然路途是长了点,但是有咱们的黄中队 长,遇到老虎,也没有问题。” 有的新兵已忍不住笑了。 黄猛说:“我不成,你们和排长今年新下来的学员,正是壮志雄心的时候,真 有老虎,也得他先去。我陪着你们看他打老虎。” 笑的人又多了些,刚才凝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黎秋不乐意听他们说的玩笑,只是低着头回忆宗天化在站台上说的那些话。 “队长,借年头,当官儿容易户容易?”那个瓦房店战友突然一句话却惊的黎 秋心里一颤。 黄猛说:“容易呀,等你们到第二年就有了考试的资格。只要你真才实学,警 校的大门朝你打开。” 余新缓缓的问:“请问中队长,考军校需要什么条件呢?” 他文质彬彬的模样说话节奏有致,黄猛心里感觉这人与其它人不同。先是看了 几眼,微笑着说:“你是纯高中毕业?” 余新愣了一愣,问:“什么叫纯高中毕业?” 何琳解释道:“以前有些人为当兵,没有上过高中,办的假文凭,如果你是真 学到了高中课程,那样,考警校会有好成绩。我看你和那位战友一脸的书卷气,应 该是抱着考学来的吧?——顺便说一句,咱们武警部队,考学是往咱们自己的武警 学院考,所以不称‘军校’而叫‘警校’。” 黎秋听他连自己也带上了,于是微笑着说:“我们是大本在读。” “哟!”黄猛一惊,说:“什么学校?” 黎秋说:“某某师大。” 黄猛好奇的睁大了眼睛,问:“那可是不错的大学,你,你怎末又想当兵了。” 黎秋在家时叔叔曾嘱咐过,见到领导一定要说些积极的话,哪怕是违心的话也 不能让领导听着不顺耳。 可是黎秋初见黄猛,并不想骗人,那也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于是说:“好多原 因。” 余新也说:“我们是好朋友,黎不离余,余不离黎。” 何琳问:“你们是学什么专业的?” 黎秋说:“汉语言文学。” “就是写个材料什么的可以吧!” 对于这个问题,黎秋根本不屑于回答,而余新怕冷场于是微笑着说:“应该是 没问题。” 车子已经驶入新兵训练营,黄猛看看院里停车好多总队的车,疑惑的问:“谁 来了?” 何琳回答:“凤政委。” 运兵车缓缓的开进新兵营的大门,排列在道路两旁的新训班长们敲锣打鼓的好 不热闹,黄猛叫车停在宿舍楼的前面,然后招呼大家下车。 何琳一个劲儿的说:“同志们一定要排列整齐,领导来了。” 黎秋,余新提着运行包,按高挨个站成四列。 黄猛见整队差不多了,喊口号道:“立正——向右看齐!”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又听他喊:“向前看!” 随即掏出宗天化给的那张纸,叫新兵班长站成一排面向大家,当着他们的面又 点了一次名。 黄猛说:“同志们,今年有个新规定,就是新兵班的组成要由新兵挑选,这里 站着十二位士官,一会儿,他们各自陈诉经历,新同志们如果看谁符合自己的心愿, 就可以挑选谁,这也是龙总队长和凤政委的新思路,新命令,我们必须坚决贯彻!” 黄猛几乎高喊的铿锵说出来,新兵们倒是眼前一亮,以前听说都是班长选新兵,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黎秋心里非常高兴,最担心的就是到部队就看到一个瞅着心里 就不舒服的人。 黄猛见那个瓦房店来的新兵叫岳富强的嘴里喃喃的不知说什么,大声的问: “岳富强——” “到——” “说什么呢?” 岳富强笑道:“俺灭也莫念过书,借世上还有姓凤的?” 黎秋听他一问心里暗暗发笑,脱口而出:“凤祁不就是姓凤么?” 在列车上,黎秋见他拿着一架微mp3 听《童林传》,正说到金莲花凤祁会斗沥 胆侠谭桂林,岳富强听得入迷,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忘了。 黄猛,何琳还有那些新兵班长的眼光齐刷刷的瞄向黎秋,眼神错综复杂。 黎秋被他们看的不舒服,于是问:“我哪里说错了?” 黄猛立刻缓和颜色,微笑着说:“凤政委就叫凤祁。” 黎秋点点头,在他的心里,部队的什么司令啊总队长啊政委啊他一点概念都没 有,只“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心里也不在意。 黄猛觉着是时候了,于是说:“现在开始陈述,从一班长开始。” 一个精瘦但很精神的人迈步向前,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开始陈述。 他叫谷祥,一级士官,在黎秋的眼里,他很温厚,心里并不那么喜欢他,但也 不讨厌他。 他一番陈诉侯,退回队列里。 接下来是二班长,名字叫傅恒安,一口流利但有山东韵味的普通话,黎秋听着 非常有趣,吸引黎秋的是他在陈述中说自己曾经练过武,同样的,心里并不那么喜 欢他,却非常有想见见他武术的好奇。 其余班长在黎秋眼里平凡无奇,只有一个五班长二级士官章廉引起了他的兴趣。 因为他说他今年参加总队的提干! 怎么提?是考试还是直提? 等士官们述职完毕,黄猛说:“还有一个环节,新同志们可以对你们心中选定 的班长进行提问!” 一个人也没有开口。 黄猛解释道:“什么都可以谈,什么都可以问,大家请放心。” 这样的话黄猛说了不下十遍,甚至有些着急,但还是没有人说话。 余新问黎秋:“我选好人了,你呢?” 黎秋微笑着说:“我也选好了。” “那就走吧!”两个人拎起报走向五班长章廉。 “等等,等等我,饿亦赖尔啦!”岳富强拎着包跟着他们俩后面走。 由于总队对新兵班的人数进行调整,使得往年的上下铺八个人改变成下铺加上 班长一个班共四个人。所以每个班长领三个新兵,黄猛见他们按班级列队不似往年 那样一列列瞅着舒服,于是笑道:“变革中的武警部队可能会让人心里不舒服啊!” 何琳说:“以人为本嘛!” 黄猛带领他们进入宿舍楼里,战士们鱼贯而入,正遇见凤祁由人陪着正降阶而 下。 黎秋观察着凤祁,看他的样子和自己的父亲的年龄差不多,发色油亮,一双丹 凤眼,不怒自威。和身旁的两个师级干部谈论着。 “我说的国旗,嘉彪你千万别忘了。”凤祁回身和一位皮肤黝黑的那个师级干 部说。 “政委放心,明天就会挂到墙上。” 另一位师长,高大的身材,只是头发较少,却长的儒雅帅气。 那人笑着说:“我回去让学校里也应这样做。” 凤祁说:“不错,让那些未来的警官们也感悟国旗的内涵。刘政委,你说的, 我可要去检查。” 刘金亭笑着说:“明天你就可以去检查。” 后面跟着的团、营干部跟着他们缓缓的往下走。 凤祁见新兵们都在自己让路,站住了笑着说:“新战士们旅途辛苦了。” 黄猛赶忙一个军礼,朗声说道:“报告政委,××支队新训大队,新训五中队 中队队长黄猛迎接五中队新兵全部到齐。” 凤祁笑道:“好,黄队长,带领新战士们到楼上休息。” “是——” 凤祁和身后众人很迅速的走出楼内。 黎秋,余新,岳富强被章廉领到了新训五中队五班。 班里的摆设很简单,四张床,靠近暖气横放着一张桌子,一张椅子。窗台上四 个饮水瓶摆成一列。 靠门的两侧各摆着两架衣橱。 黎秋等人放下背包,章廉为他们倒水等等打理一切。 一切安顿好后,章廉说:“快,休息休息,先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叫你们。” 余新问:“章班长,有个事问你。” “请讲。” “那个凤祁是总队的政委,跟着他身后的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怎末又有一个 刘政委,他是干什么的?” 章廉回答:“刘政委是咱们总队长风指挥学院的政委,另外一个是咱们支队的 支队长龙嘉彪。” “龙嘉彪”岳富强觉着好笑:“借又是龙又是凤的,夹么总队够叶闹的了。” 章廉说:“他的大哥就是咱们的总队长。” “什么名字?”岳富强问。 “龙嘉虎。” 正说到这儿,有人敲门。 “请进。” 一个二级士官推开门,问:“请问战友,你们这个屋子里有没有一瓶救心丹。” 章廉问:“请问是谁的?” “凤祁政委的。” 大伙儿找了一阵,黎秋从床底下寻到一瓶问,“是不是这个?” 星垂平野,营院里灯火通明。 天上,零星小雪散落。 新训五中队队部里,指导员高颂正阅读新来的三十二名新兵的档案。 有人敲门。 “请进。”高颂站起来,看看是谁。 宗天化笑着说:“高指导,忙着呐!” “呀,是你。”高颂连忙将他让进来。 宗天化也不客气,拉把椅子就坐下了,“来点水,兄弟有点渴。” 高颂递给他一瓶饮料。 他们以前曾在一起进修过课程,所以也算是相熟。 “你到我这里,有事吧。”高颂直截了当说出来。 宗天化笑了,他的笑让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他非常聪明。 宗天化说:“是啊!我特意为两个我接的兵而来。” 高颂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忖度他言下之意。 宗天化换了副表情,略微有些严肃但极其认真的说:“宗天化一向磊落,龌龊 肮脏的是绝不会做。我说的这两个人既不是受人所托,也不是拿了人家好处。只不 过情况特别,想和你这位老朋友沟通。” 高颂笑道:“我何尝不知你是什么人,只是你从来傲岸不求他人,这次居然亲 自找我,你说的这两个人,难道真的就那么与众不同。” 宗天化哈哈一笑道:“谁说我求你了,只不过是咱们共同沟通一些事情而已。” 两个人相视一笑,高颂说:“你就直说,是谁?” 宗天化道:“黎秋,余新,他们可是大本在读的学生。” “哦!那你——”高颂倒不明白了,“既然当兵了,自然要服从军队呀!” “这个自然,”宗天化道:“不过部队你也了解,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我怕他 们书生本性,碰到那帮大老粗会生枝节。” 高颂笑道:“我明白了,他们吟出‘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而大多数人会说‘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夜来大狗熊,谁也别 想跑。’对吧。” 宗天化早已笑的前仰后合,说“对……对对,哈哈哈哈。” 高颂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一定留心就是。” 宗天化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谢谢你了。” 说完,他站了起来。 高颂道:“别着急,你坐会儿。” “不了,”宗天化道:“我生平不会求人,这次麻烦老同学了。” “没得说,你的意思我完全明白。” 送走了宗天化,高颂不看别人的档案,找来黎秋和余新的,仔细的看。 过了一会儿,黄猛回到队部,弹落了身上的雪问:“高指导,刚才我怎么看宗 天化从楼里出去?” “到咱们这儿来了。” “哦?他来有事?” “嗯,他跟我说些事情,是为了这两个大学生。”高颂用手点指桌子上的档案。 黄猛凑上去,看到是黎秋和余新的,忽然联想到早晨凤政委的通信员到楼上取 什么东西,听说是黎秋给的,看来,这个黎秋来头不小啊!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