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日月浓如酒(2) “加演?谁演呀?”我问。当时女驸马角色是由A 、B 组轮换演的。 “当然是你演咯,人家都冲你买票的。” “我演?我还没吃饭呢?” “早给你准备了,领导安排的,排骨炖藕呢。”让我加演还给我加餐?心里美 滋滋的,有一点得意,还有些虚荣。 自从江苏省巡回演出,我开始明白什么叫“人气”。人气热了,自信心也强很 多,学生气逐渐减少,演唱慢慢走向成熟。那时,每天可以主演《女驸马》还有《 五女拜寿》,甚至一天演出三场,内心是满足的。 一个演员,从龙套晋升为台柱,需要凭实力说话。特别是那些能够长期站在舞 台中间的人,不是凭一时的侥幸或投机就可以占领舞台。所谓舞台就是演员现身的 地方,演员的一招一式、行腔韵白是逃不过观众的眼睛的,更重要的是演员全面的 综合素质是决定他能否成为一个“角”的关键。所以,做一个优秀的演员,乃至荣 升为“角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由此,我想,虽然我在舞台上有一些成绩,也受 到全国一些观众的青睐,但我始终认为,距离一个“角”的风范,还是需要更加努 力。 每到夜晚,看着自己的双脚在舞台上跑得象煤矿工人一样从袜子黑到脚丫,也 从未想到“累”这个字,还是十分的乐意打着背包,提着暖壶水桶脸盆什么的快活 的从一个县城转到另一个县城。偶尔赶上梅雨天,看着那个雨点儿大的恨不得把地 砸个坑,我们只能望雨叹息,心情自然象这个天气一样潮呼呼的,逢到这时转点, 剧团里的男人冒着雨把音响道具还有背包一趟趟的搬上车,我们女孩会主动的打着 伞为他们遮雨,那场面是至今动人。 剧团以演出为生存。八十年代剧团的演出真叫一个频繁,我们象赶着大篷车到 处游荡的吉普塞人,好象总也没有个头。由于演出劳务费的提高,大家的激情也随 之高涨。我刚进黄梅戏剧团的时候,演出一场2 毛钱、4 毛钱,一块钱已经是比较 好的了,大约从83年开始,有了承包制,演出费一下子涨到十快钱,实在是非常诱 人。第一次巡回演出回来,竟然发现自己成了有钱人,钱夹里有五百元,这数字太 惊人了。清楚的记得这五百元分别寄给了我妈和初恋男友的母亲,并特别在汇款单 上注明是请她们买洗衣机(那时有半自动的)。 随着演出越来越多,内心逐渐躁动不安。我由刚开始的兴奋、满足慢慢觉得平 淡无趣,不断的重复,使我感到有些许疲倦。那时候,好象没有你想演或不想演这 一说,只有让你演和不让你演的限制。我想歇歇,没有借口,更没有理由,内心随 着演出的疲倦逐渐转为厌倦,一心想离开演出团体。为了达到目的,我干了两件荒 唐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我把自己“失踪”了。借着我嗓子有点问题,便申请留在南京治 疗,当时南京军区前线文工团段军医很有名,一个疗程结束后,我没有回队,而是 跑到上海疯玩。那时没有手机,团里自然不知我的去向,我便塌实的呆在上海看越 剧看沪剧看昆曲看电影,发现沪剧的现代戏总是排得很好,也非常欣赏茅善玉这个 演员,还学会了沪剧《雷雨》中繁漪的几段唱腔。在上海看得最多的竟然是电影《 天仙配》,严凤英先生的演唱一次次令我着迷,我也有最初的看热闹慢慢的体会到 严凤英先生的表演唱腔的神韵。就这么逍遥着,终于,弄堂里喊有电话找,说心里 话,我还是吓着了,害怕被团里开除。乖乖的,我又回到剧团所在的演出地。还好, 领导见我安全回来,脸上已经没有了严厉而是笑呵呵的叫我晚上就演出,对我“失 踪”二十多天只字不提,令我感动。戴罪立功,这一演便没完没了。 第二件事就更离谱了,为了逃避从早到晚的演出,我和朋友说,真不想一直这 么下去,无法继续演了。他说,不想演可以呀,除非你躺着不能动,仅仅感冒什么 的是不行的,或者你瘸了,那你可以休息了。我一想,那就瘸吧,当天晚上,我洗 脚的时候,一瓶开水浇到了脚上……瞬间红肿起泡。 多狠哪,这不是自虐吗?难道我有自虐症?还好这样的事件仅此一次,够了。 领导同事很心疼,给我买了很多消炎药,我得到应有的亲切关心,这场看似无 心却是有意的表演并达到任何目的。我还得继续穿上驸马爷的靴子,神采奕奕的登 上舞台。水疱烂在靴子里,沾着袜子揭不开……台上,我装摸作样,观众看不出一 点痕迹,台下,我一瘸一簸,朋友背我回宿舍。这件事让我明白自己是多么愚蠢。 如果说第一件事纯属年轻好玩的话,那第二件事,也让“那时我年轻”这个词来替 代我无知极端的行为吧。 冒充伤残的小插曲,给我带来了大痛苦,没几天人真病了。这就是老人们常说 的惩罚。对我无知的惩罚也是对“冲动的惩罚”。记不清具体年月日,我们在湖北 黄皮县演出。晚上,演出完《五女拜寿》,大家高兴的吃了夜宵便睡了。半夜,腹 部隐隐作痛,一阵强似一阵,折腾到天亮。实在忍不住的爬起来,同室的人说:你 脸色很难看。我说,我的肚子很难受。我坚持着去茅房,却发现小便解不出,疼痛 让我站不起来,我想我病了。 送进医院,我没有了任何矜持,大呼小叫,翻身打滚,汗,已经湿透内衣。所 有的人被我痛苦的呐喊吸引,围了过来,医生护士病人家属,都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不知所措,为了缓解我的疼痛,医生决定给我打一针,后来我才知道那让我慢慢平 静的针叫“杜冷丁”。昏昏迷迷感觉领导同事不停的穿越我的病房,我无力睁开眼 睛。傍晚,领导问我晚上能否坚持演出?我说:试试吧。就这样,又坚持了几场演 出,领导决定送我回合肥检查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