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对不起(2) 在家里,我们仍然帮助妈妈练习,看着妈妈一天天有所好转,我们更是信心百 倍,相信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十月底,我们把妈妈接到了北京,住进了海军医院。 妈妈所有的机能都在恢复,躺着的时候,手脚很有劲,只要是独自站起来,一 秒钟都立不住,没有人扶着更是寸步难行,妈妈很急躁。我们请来许多专家会诊, 才知道这就是脑溢血病人的后遗症,妈妈这种后遗症约千分之一的概率,叫功机失 调,通俗的说,就是平衡方面出了问题,妈妈失去了平衡,所以就失去了方向感, 这是没有办法恢复的,妈妈痛苦极了,经常躺在床上敲打自己的腿,哭着对我说: “小琼,你去帮我找一个好医生,他只要能让我走路,给多少钱都行,我只想走路。” 我泪流满面,我知道这太困难了,因为,医生已经告诉我,除非,我们训练妈 妈像杂技演员走钢丝那样,把道路当作钢丝绳,去寻找平衡,也许可以独自行走, 不用人扶,但这太难了,我们做不到让妈妈付出那样的艰辛,我们不忍心。 妈妈最后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独自走路,生活自理,就这小小的愿望,我们 却无能为力帮她实现。 走过很多医院,请过很多专家,取来无数中药西药,还有蒙古大夫的旁门左道, 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们都想试试,现在想起来真后悔,把妈妈害苦了。 其实,病人和病人家属一直在希望和失望中过日子的,听见一点风,我们就努 力的去捕捉那片雨,感觉到一点可能,我们就奉献出所有的希望,我们很多时候的 心情,都是“也许”,也许这次有希望,也许这回不一样,也许这就能好,也许, 只是也许…… 爸爸和妈妈常常自嘲:也许这次屎里能吃出一个盐豆子,这是我们家乡话,意 思是说,碰到好运气。 最让我后悔的是,不知从何方来的蒙古大夫,说放血可以医治好妈妈的病,我 一听就急了,坚决反对,妈妈偏要试试,结果实在是惨不忍睹,原来,他们用一把 尖锐的刀深深的扎进妈妈的肌肤,任那鲜红鲜红的血不顾一切的往外喷涌,竟装了 一大瓶子,我实在看不下去,抱着妈妈的伤口泪流满面,我把蒙古大夫赶了出去, 可是妈妈说,医生讲了再做两次就好了。 “妈妈,那是骗人的。”我大声吼道,妈妈还是执意要做,我的心真的好痛。 妈妈生病后,很像一个孩子,希望我们每天陪在她的身边,每次,去康复中心 治疗的时候,总想让全家人陪她去,不愿意一个人面对训练。妈妈心里这样想着, 但是,也不直接说出来,她会问你:今天你干什么呀,出不出去?有时候我会逗她 说,我今天有好多事情呢,妈会很失望的看着我,想说让我留下来陪她,又有点不 好意思的那个样子,实在叫人心疼,让你无法,也不忍拒绝妈妈的眼神。 妈训练的时候,偶尔,会像小孩一样分神,用眼睛到处找我们,看见我们在窗 外对她竖大拇指,她才会继续训练。 虽然,妈在行为上像个孩子,思维却异常的敏捷,看问题依然是一针见血,观 点独特。那时,也有不少追求者,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提不起来兴致,妈妈偶 尔会说一说,日子长了,也就无所谓了。一天,我的一个朋友来家里拜访我父母, 我是从来没有请过男性朋友到家里去的,这个朋友和我爸聊了几句,我妈在旁边一 言未发。临走的时候,朋友放下2000元钱,说是给我爸妈过年,我曾和妹提过这个 人,觉得人还不错,就是爱说大话。送走了朋友,我问妈对他的印象如何,妈妈只 说了三个字:“有点飘”。这锐利的眼力,准确的语言真让我对母亲佩服的五体投 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