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比赛夺魁 我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全场的情绪,上千只眼紧盯着那最后一个目标,此时此 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打掉目标就是英雄,放了空枪就是草包。枪声响了,我还 没来得及看是否中靶,就觉得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一年之后的美国东部特警联赛,再次给了我崭露头角的机会。 特警联赛是为了促进各执法单位的整体实战水平,每队选拔五名队员参加, 都是团体项目,因为特警执行警务主要靠团队配合,不提倡单打独斗。这次群英 盛会,各队都卯足了劲,势在必得。我们是一流的警局,这一流特警的头衔自然 当仁不让,为此我们全脱产进行了两周封闭式强化训练。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以 射击第一名,障碍跑第五名的成绩入围,代表警局参加这场警界最高档次的比武 盛会,要能在这次盛会上夺魁,我在美国当警察的生涯也算登峰造极了。 从高速公路下来,沿着林阴大道向前不远,便是 FBI训练基地的入口,所有 车辆一律经检查后方可入内。我们曾多次到这里训练,并为新招募的FBI 特工做 战术示范。在国内时总被认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晃都过了不惑之年,才找 到用武之地。 美国是白人统治的国家,连总统府都叫白宫。这一点在执法部门尤为突出, 金发碧眼者居绝大多数,其次为黑人和少数南美洲人,亚裔可谓凤毛麟角。比赛 那天也不例外,我瞪大眼睛在黑白两色的人群中搜寻,哪料知音难觅,找来找去 只有一个韩裔,一对话,整整一个土生土长的香蕉人。那些人高马大的美国特警 们,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每当与我四目相对,不免流露出异 样的目光,大概在想这个中国小子能吃特警这碗饭,必然有点来历。 比赛顺序由各队队长抽签决定,我们射击比赛排在第一,障碍跑却在最后。 吉姆斯和保罗队长带着另外几个队员为我们助阵,队长用大手一拍我的肩头 :“今天你唱主角,咱们又是第一个出场,半个美国都看着你了。” 我担任狙击手,另外四个队员各持长短枪分别朝四组不同目标射击。我的目 标是四个拳头大小的红气球,排在300 公尺开外,远远看去有如四个红点。我击 中一个目标,他们才能前进一步,我只有四发子弹,有一发不中,就会剩一个气 球站在那里,另外四名队员就得被迫终止比赛。我的角色就是实战中的特等射手, 必须首发命中,不给歹徒还手的机会。当然,实战中万一失手马上会补第二枪, 训练讲究从难从严,失了手就失去获胜的机会。 我右手提着狙击步枪,这是带瞄准镜的专用狙击枪,枪管很长,还有两根脚 架,像轻机枪似的。装在裤子口袋里的四发子弹我不知已经摸了多少次,按规定, 到了射击位置才能压子弹。我抬头看了看300 米开外的四个红点,手里又不由自 主地捻着那四发子弹,心想,宝贝儿们,你们可都长点眼,全队的胜负靠我,我 可就靠你们了。 我的周岁像就是穿着军装照的,冥冥之中注定我这一生与制服和枪结下不解 之缘。从部队到现在,大大小小的射击比赛参加过无数次,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 紧张。第一个出场,真是万众瞩目啊,想不到这场群英聚会的第一枪轮到我这个 中国人。这一枪的成败大有要么流芳千古,要么遗臭万年的味道。明天《华盛顿 邮报》就要报道这场比赛的盛况,我不敢继续想下去,越想越怕。我赶紧深吸了 一口气,定了定神,又把射击要领默念了一遍。 随着一声尖厉的哨声,裁判高举的小红旗刷地挥了下来。我就像一颗刚出膛 的子弹,拎着枪朝射击位置冲去。特警比赛不同于奥运会,站在那儿心平气和地 一枪一枪地绣花,特警比赛都是模拟实战设计的,我先得疾跑30米才能进入射击 位置。我好像又回到了20年前在部队参加对抗射击的场面,这回非让老美领教领 教解放军特等射手的厉害不可。 跑到射击位置,我弯腰向前一扑,迅速卧倒,来了个干净利落的卧姿装子弹, 可让老美开了眼,他们平时没练过这个,卧倒时一个个前仰后撅,跟要上床办事 儿似的。我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住因剧烈呼吸引起的身体颤动,迅速用瞄准镜 的十字线对准目标正中央,轻轻按下扳机。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300 米外的第一枚红气球也叭地一声消失了。 从哨声吹响到我手起靶落不过10秒钟,全场也都屏住呼吸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随着目标的消失,全场“哗”地响起一阵欢呼,还夹杂着刺耳的口哨声。队长大 手一挥,吼了一声“上!”那四个队员也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我顾不上看 他们,连忙压上第二发子弹,又把十字线对准第二个目标。 蹲在我旁边的吉姆斯盯着那四个队员射倒最后一个钢靶,大喊一声:“开火!” 话音没落,我已把扳机扣到了底,第二枚气球又应声爆炸得无影无踪。 全场又是一阵欢呼。我如法炮制,又干掉了第三个目标,远处只剩下最后一 个,挑战似的冲着我在微风中摇曳。到目前为止,我们全队配合得天衣无缝,也 把观众一次又一次推向高潮,正如我们预计的,射击比赛已经胜券在握。吉姆斯 小声叮嘱我:“最后一个了,千万别慌!” 从开赛到现在,我浑身每个细胞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哪还顾得上慌,顾得 上怕,我就知道压弹、瞄准、击发,什么都忘了。随着另外四名队员的最后一枚 钢靶被击落,我再次屏住呼吸,把扳机扣到最后一道火,只需再轻轻一点,就能 射出这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发子弹,我击中目标,队友们才能进入第四射击位置, 完成比赛。我万一失手,比赛即告终止。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百分之百,百分 之百,我告诫自己,再次瞄了一眼正对着目标的十字线,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我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全场的情绪,上千只眼紧盯着那最后一个目标,此时此 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打掉目标就是英雄,放了空枪就是草包。枪声响了,我还 没来得及看是否中靶,就觉得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全场再次爆发出一片欢腾,吉 姆斯乐得一蹦多高,刚才就是他见我消灭了最后一个目标,兴奋地给了我一下子。 我一翻身,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心里想,下次比赛我可不当狙击手了,能把人 吓出精神病来。 保罗队长也蹦着高喊口号督促着那四名队员朝最后的一组目标冲去,还扭过 头冲我挑大拇指,我早瘫软在地上,根本就没看见。 这最后一组靶子包括三个全身靶,三个半身靶,分别由两个长枪射手消灭。 六个烧饼大小的钢靶和六个保龄球分别由两个手枪射手负责。其中数那六个钢靶 打得最漂亮,简直是一气呵成,枪声伴随着子弹击中钢靶的叮当声,构成一支协 调的乐曲,六个钢靶一个个应声倒下,赢得满堂喝彩。 眼看大功告成,另一名手枪射手却出了故障。保龄球也的确难打,让我一枪 一个也不敢保证,他到了最后也有些紧张,每个保龄球都得用两三发子弹才能击 中,好容易射倒了五个,子弹也打光了。 “快换弹夹!”队长急得两眼冒火。 那个队员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备用弹夹,原来刚才匍匐前进时掉了。他 们每移动一个射击位置都要通过一道障碍,赛场如战场,让你去解救人质,你路 上丢了弹药还怎么完成任务? 按照比赛规则,我们被取消资格。本来可以夺魁的, 后面的队都没有我们打掉的靶子多,也没有我们这么快。 保罗队长跺了跺脚,什么都没说,生怕影响了大家的情绪,还有一场比赛呢。 大伙又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明白,这五个人当中数我跑得最慢,这次不 仅距离长,障碍多,而且要连续跑两次,中间还加了一圈400 公尺跑,以最后一 名队员到达终点计时。这下可好,两次比赛胜负的关键都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 我在射击比赛中不辱使命,为本队开了一路绿灯,可那已经成为过去,要是拉了 障碍跑的后腿,我就算来个自我了断也不能原谅自己。 我们赛前曾到这进行过模拟训练,最好成绩是八分二十秒。我们是这个项目 的最后一个队,战况已经十分明朗,已有三个队破了我们的记录,最快的八分六 秒。本来在射击比赛中夺魁的胜算最大,现在只好奋力一搏,但愿能绝处逢生, 要不怎么对得起那两周的魔鬼式训练?但能不能突破八分二十秒,谁也不知道。 起跑的哨声响了,我们五个人依次沿着垂直的钢梯往一座铁塔上攀登,又是 我一马当先,不过这次是因为我没他们几个跑得快,所以笨鸟先飞。今天各队都 身穿黑背心,只有我们五个穿着印着特警字样的红背心,格外醒目。我们为今天 的大赛打了个开门红,但却因不应有的疏忽失去了夺魁的资格,观众都为我们惋 惜,现在看见我们又要唱压轴戏,都来了情绪,呐喊着为我们加油。 攀到塔顶,我从另一端沿绳索垂直滑下,然后便朝第一道障碍冲去。我刚翻 过三道障碍,刚才打枪失手的那个队员已经追上了我,他本来就是跑得最快的, 刚才丢了面子,这会儿早憋足了劲,非报那一箭之仇不可。 我们都顺利跑完第一圈障碍,陆续跑上400 米跑道。刚跑到一半,另外三个 队员也一个个从我身边超了过去。我开始感到体力不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步 子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吉姆斯和保罗一直紧跟在后面为我打气:“石,坚持住,一定坚持住!” 我抖擞精神,瞄着前面的那个队员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这第二轮障碍可要命了,光在平地跑已经够呛了,还得窜上爬下,每过一关 都得拼尽全力。我想起参加特警考试时那种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的感觉,那已是小 儿科了,现在的感觉是:“我要死了!” 吉姆斯看我神态不对,跑上来冲我大吼:“你不是好出风头吗?你出啊,你 现在是最后一个!”他在使激将法。 翻过最后这道两米五高的挡板就可以冲向终点了。以前各队跑到这时也都溃 不成军,都是你托我,我拉你才过去的,互相帮忙是允许的,实战中更得提倡互 助精神。手枪失手的那个警员最先冲到挡板,他求功心切,一心要雪刚才痛失冠 军的耻辱,也顾不上后面队员的死活,自己奋力一跃,翻了过去。 观众刚才看到的都是各队同舟共济过难关,没料到他一个鲤鱼跃龙门,这么 高的障碍竟然自己窜了过去,就听全场一片惊叹。第二个队员不敢迟疑,也照着 第一个的样子大吼一声翻了过去,全场又是一片欢呼。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都不要命似的冲过去了。全场的情绪已经达到最高峰,掌声、口哨声、呐喊声, 震耳欲聋,整个赛场沸腾了。队长看的明白,我已经孤立无援,要是过不去,谁 也救不了我。他快步抢到挡板跟前,抡起铁拳“咣”的一声猛击在挡板上,然后 把拳头往空中一举:“冲过去,你他妈的给我冲过去!”他二目圆睁,脖子上的 青筋崩得高高的。 我就觉得浑身一振,像被充了电似的,双腿也有了劲,跑上去纵身一跃,双 手抓住挡板上沿,两臂一用力就窜了上去,全场再次爆发出一阵喝彩。我不敢耽 搁,一个前滚翻从上面下来,奋力朝终点跑去。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哪来的那股 劲,难道这就是狗急了跳墙吧? 终点还是那座铁塔,现在要从另一侧沿着45度坡道抓着绳索爬上去。前面的 四个队员都已经到了塔顶,正挥舞着双臂跳着脚冲我呐喊,全场也跟着呐喊,我 一把抓住了绳索,混乱中就听见队长的声音:“八分钟,整整八分钟,就看你的 了!” 我抓紧绳索沿着坡道向上冲刺,那四名队员也一齐抓着绳子拼命把我往上拉, 我在全场雷鸣般的欢呼声中奋力冲上塔顶。 “八分六秒!”裁判大声宣布计时结果。 “我们赢啦!”队长举起双拳,张开大嘴喊了起来。 “我们赢啦!”我们五个人激动地紧紧拥抱,汗水和泪水都交汇到一起。 在我的更衣箱里,贴着一幅题为“永不放弃”的漫画,一只白鹭嘴里衔着一 只青蛙正往嘴里吞,青蛙双腿乱蹬,正做垂死挣扎。我一直用那只奋力求生的青 蛙勉励自己,我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奋力搏击,永不放弃。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