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之间 谢伟望着身边的空位子,心中直发毛。翠翠不会出事吧,难道她妈妈知道我们 的事了,不让她上学了,还是她生病了。要是有电话就好了,可是,现在有呼机的 人都占少数,谢伟怎么又能奢望打电话呢,看样子人若要急到一定程度,是什么想 法都会有的。整个一天的课谢伟都没有听好,放学回家首先骑车去了翠翠家门口, 找了棵大树躲起来,向侦探一样严密监视楼道口,进进出出的人,男的,女的,老 的,少的,就是不见翠翠。 天上的圆月已经升起来,淡淡的云怎么努力遮掩月亮都无法实现。谢伟也觉得 奇怪,每到天上月圆时,他都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好象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控 着他,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命运吗?三楼的灯亮了,一个略肥的中年妇女走到窗 边拉窗帘,她就是翠翠的妈妈,是不是自己的丈母娘,谢伟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要是翠翠该多好啊,谢伟祈盼着。 过了能有二十分钟,一个苗条的少女身影在窗前一闪,啊,是翠翠,谢伟几乎 叫出声来。可是这么快就不见了,可能是去另一个房间,还是去上厕所,也该再一 次露面了。正在谢伟焦急之时,翠翠的身影又一次的闪现了。谢伟周身的血液开始 加快了流动的速度,觉得身体渐渐地飞起来,他来到翠翠的身边,温柔地环抱着她, 滚烫的嘴唇吸吮着,两个人的液体互相渗透着…… 谢伟回到家中,连晚饭都忘记吃了,钻进被窝一个人翻江倒海起来。 楼上传来阵阵吵架声,谢伟静听了一会儿,就在楼上,好象是在走廊,而且吵 嚷声正在升级。谢伟也没多想,穿上衣服,打开房门,上了二楼。果然在楼梯口站 着三个人,一个小个子正在对一男一女大骂。谢伟热心地劝架:“别打了,都是邻 居,有话好好说。” “你是谁呀?”小个子红红的脸活象个猴屁股。 “我是一楼的。”谢伟一看此人觉得像个无赖,但是已经参入进来了,只好坚 持到底了。 “那你给评评,都是邻居,他在我家门口拉屎。”小个子喘着粗气。 “谁往你家门口拉屎了,你亲眼看见了。”那个女的丝毫不示弱。 “就是你们家这群狗娘养的,在单位我就看你不顺眼,我他妈的砍死你!”小 个子从腰间抽出菜刀,向对面一男一女挥着。 “大哥,算了,有事好好商量。”谢伟抓住小个子的手不放松,然后转向那一 男一女,“你们先回去吧,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一男一女借机回到屋里。谢伟把小个子拉进屋。 小个子的屋里和自己的家几乎一样,没有什么家具和摆设,看他的样子好象四 十多岁的光景,不知什么原因,一个人生活。 “兄弟,你说他们两口子多兽性,在我家门口拉屎。”小个子向谢伟脸上喷了 一口酒气, 反复磨叨着一句话。 “现在也不好说是谁干的,”谢伟强忍着酒味劝解着。 “兄弟,如果不是他们两口子干的,我他妈把姓更了。”小个子又打起了酒嗝。 “好了,今天太晚了,你先睡吧,有话明天再说吧。”谢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 蚁。 “不行,今天咱俩头一次认识,大哥得请你喝酒。”小个子要去厨房,谢伟忙 说:“我明天还要上学,改天吧,我请你,都是邻居住着,再说,我家房门还没关 呢。” “你听大哥的,快去把房门关上,然后在我这儿喝酒。”小个子的力气很大, 几乎是架着谢伟下了楼,关上房门,又架着谢伟回到了二楼。谢伟看情形是无法摆 脱了,只好自认倒霉,听从小个子的摆布。 小个子端上一盘花生米,一盘咸菜,半瓶散装白酒,二个人碰起杯来。 几乎都是小个子在说话,他前年就办了停薪留职,做买卖不仅没赚到钱,而且 连本钱都赔进去了,老婆带着孩子跑了,屋子里的家具和电器都被他卖了,现在他 说连死的心情都有啊。谢伟最受不了别人述苦,联想到自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面对小个子,他也把自己的苦水倒了出来。从小就离开了父母,爷爷奶奶对他最好, 却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了。当兵回来,有了工作,又上了学,本来心情好一些,搞了 个对象正谈得热火朝天的,突然天空一个霹雳,随后的一场大雨是不可避免的了, 爱情的火焰不知能否经受住。 谢伟有一丝醉意,走起路来有点飘飘然了,他和小个子告别后返回自己的家里, 他把自己剥得精光倒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眠。皎洁的月亮把大地照得白亮, 一只母猫在不断地叫着,象是在哭泣,又像在和同类叙说着自己的不幸,一声哀过 一声,没完没了地叫着,不禁勾起谢伟的童年时的回忆。 在谢伟能记事的时候,家里就有一只老猫了。有一天,老猫把邻居家的鱼叼回 来,被奶奶看到了,奶奶叹了口气,伤心地找了一个旧麻袋,把老猫装进去,让谢 伟把它远远地扔到河里去。 当时谢伟只有六岁,还属于分不清是非的顽童。但是他向来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虽然内心有些舍不得,但是行动起来,却是依奶奶的话为标准。 谢伟拎着老猫向河边走去。老猫一动不动的在麻袋里躺着,似乎没有感到死亡 正向它走来。或许它对主人完全的信任,没有人类的那种复杂多变的思维。 小河离谢伟家很近,走路也就五分钟时间。在这五分钟时间里,谢伟幼小的心 灵深处却翻滚起惊天巨浪,头一次对奶奶的话打起了折扣。 谢伟用手狠劲地抖动了一下麻袋,老猫发出一声温柔地叫声,他的心不仅颤动 了一下,马上走路的速度下意识地降了下来。小河已经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老猫 的形象也在他的脑海里闪现。“老猫啊老猫,你怎么就偷吃邻居家的鱼儿呢?”谢 伟在心里埋怨起老猫来了。“再说啊,你偷了鱼也不应该跑回家来吃呀,最起码也 不能让奶奶看到啊。”谢伟越想心里越舍不得。 平时谢伟总是喜欢用手揉捏老猫的鼻子,凉凉的,它也总是双眼眯成一条线懒 懒地躺在他的面前,显现出很受用的样子。记忆中,老猫只挨过一次打,它把老鼠 叼到炕上,奶奶用笤帚在它身上抽了一下,老猫“喵”的一声窜到了地上,半天没 敢动身,奶奶拿着丢在炕上的老鼠在它眼前晃了一下,就扔到了院子里。老猫很有 记性,从此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且老猫特干净,从来不在屋子里排便, 没事的时候,总是用爪子蘸着唾液洗脸或是清理身上的皮毛,有阳光的时候,它会 洗一下阳光浴,进行自然消毒,每到夜晚,它总是钻进谢伟的被窝里,当谢伟翻身 的时候,它还会躲闪以免被压着。 河水最浅的地方也要没到谢伟的腰部,如果把老猫扔下去肯定会被淹死。况且 它身上还包着麻袋。谢伟想不能让它死,一定要救它。他下定了主意,解开麻袋, 把老猫抱出来。老猫“喵,喵”地向他叫着,好象在向他承认着错误。 谢伟把老猫往地上一扔,嘴里说着“快跑吧!”老猫还是站在原地,“喵,喵” 地冲他叫着,不肯离去,谢伟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重新蹲下身来,抱起 老猫,用手拍打着它的头,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着:“你怎么能偷别人家的东西呢?”。 老猫也在不停地叫着“喵,喵”,好象在向他保证,下次再也不偷了。 可是谢伟想我抱着你怎么回去向奶奶交待呢?奶奶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最 恨的就是偷人家东西的孩子了。不行,我不能抱你回去,那样你就会没命了,你还 是快跑吧。谢伟放下老猫,转身向家里走去。 过了一会儿,谢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天呢,老猫还在他的身后跟着走呢, 他生气地跑了过去抱起了老猫大哭起来。 “小伟,小伟!”奶奶的叫声把他唤醒,他看见奶奶正迈着小步向他这边走来, “不好了,老猫,你再不跑就没命了。”他把老猫往远处一扔,用脚跺着地,嘴里 狠狠地喊着:“快跑啊!”老猫仍然眯着眼望着他,嘴里不停地叫着:“喵,喵”。 谢伟气得跑上前就是一脚,可能用力过大,老猫发出一声残叫,向远处跑去。此时 他的心轻松了许多。 奶奶走到他的面前,看见谢伟满面泪水,也没有责怪,拉着他的小手,走回家 去。 整个白天,谢伟的心都是慌慌的,吃饭也没有精神。奶奶安慰他说:“过几天 我再给你要个小猫。” “我不要!”谢伟头一次顶起嘴来。 晚上谢伟躺在炕上,望着窗外的月光,脑海中思念着老猫,它要在往日,这个 时间,也应该回来了,今天,它会睡在哪里呢?正在他神情恍惚之间,他的被子轻 轻地动了一下,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贴到了他的身上,“啊!是老猫!”谢伟几乎要 叫出了声音。他用手抚摸着老猫,转了一下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奶奶,奶奶还在打着 轻微的鼾声,他放心了,然后面带微笑进入了梦乡。 一连十多天,老猫都是在夜晚偷偷地潜回来和谢伟相聚,白天一整天不知去向。 奶奶竟然一点没有察觉。突然有一天,老猫没有回来,谢伟一宿也没有睡好,白天 也象丢了魂似的。直到有一天,奶奶从柴火垛里发现了老猫,还有三个刚出生的小 猫。奶奶见谢伟又恢复了笑脸,也没有继续追究老猫,只是天天在为三个小猫而忙 前忙后了。 小猫断了母奶,可以吃一点粥了,老猫却又失踪了。谢伟又坠入恍惚之中。一 天他独自在河边走,意外地发现了一只被水淹死了的猫,走近细看,吓了一跳,原 来正是他的老猫。他伤心地哭起来,用树枝把老猫捞上来,然后走回家拿来一把铁 锨,在河边挖了一个坑将老猫葬了下去。 谢伟听着窗外的猫在叫着,声音真就是原来的老猫的声音,他震惊了,难道是 老猫重新投胎了,还能找到这里,向他陈述童年时的往事?一丝愧疚又浮上了他的 心头,他马上下了地,忘记穿衣服,打开窗户,想把老猫招呼进屋,嘴里刚发出 “猫猫猫”的呼声,那只猫突然向远处跑去,过了一会儿,悲伤的叫声又重新响起 来。谢伟有些呆了,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耳边总在回荡着猫的叫声,让他 的思绪总也回不到现实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