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大花走的那年深秋,我还亲历了村子上枣红马的死亡。那是一匹年岁很老的 母马,可以说一生为村里立下了汗马功劳。也许是年岁的缘故,那年的秋天忙活完 地里的农活,枣红马就病了,身体一直消瘦,本来很好看的毛色黯淡了下来。村上 的饲养员玉岭姥爷带着她跑了好几趟公社的兽医站,也不见起色。后来枣红马吃很 少的草料,(尽管那是精心调配好的)就整天趴窝在玉岭老人给她单独开的牲口棚。 也许是动物的感知本能比人类强,在枣红马病重的日子里,其他牲口就刨圈嘶鸣, 有时夜间都闹得人不能休息,于是,玉岭姥爷就把她挪出来,挪到和自己仅有一墙 之隔的小屋子,但就是这样,也没能挽留住那个生命。最后,那几天里,玉岭老人 为她除去缰绳,卸掉蹄上的马掌,“老伙计,我把这些都给你去了,路上好走。记 着,下辈子长住眼不要再往这条道上来了。”当时玉岭老人的话是和着泪说的。 这招来大家不少的唏嘘,最后在一个暖暖的午后,枣红马谢世了。临终时,她 眼里的泪水一直在淌。队里有人想把她剥皮割肉分给大家,玉岭老人死活不干,最 后村长震三舅舅派了两个青壮年,陪同玉岭姥爷一道把她给掩埋了。 枣红马有灵性也很老实,村里的妇女都能套了她去使唤,她干活时也很卖力气, 每每都会汗湿鬃毛的回来,那个时候玉岭老人就会拍着她怜惜地自语“伙计,下一 次少拉些,看你累的。” 性情温顺的枣红马,也是村子里小孩子们的骑将马匹。我和千里表哥就曾骑过 她,记得还是在我五岁的那年,一个晚春的中午,千里跑来神秘的说:“三三,表 哥今天带你玩儿好玩的,但不能和大人们说,你去不?”“好”,于是他便吊了我 的胳膊走了。 他带我到池塘边,玉岭姥爷正给枣红马洗刷鬃毛,“玉岭爷爷,我们想,呵呵” 这是千里表哥的一贯作风,未曾讲来情就先笑脸相送,“千里,我知道你小子,是 不是又想到什么啦?”玉岭姥爷白他一眼,“是这样的,三三想,想骑马。”他把 “骑马”说得很轻,只是从舌齿间轻轻带过,“是她想还是你想,她那样小就知道 骑马?何况还是姑娘家,”玉岭老人故意逗千里,“说白了,玉岭爷爷是我想,我 想,呵呵”千里表哥终于抛白,“就知道是你小子想,还伙拉别人,以后在我面前 老实点。”“好的,好的。”千里赶紧表态,“那好吧,等我把她饮好了,就骑她, 这马老实。” 那天,我们帮着玉岭老人提着水桶,拿着刷子回到牲口棚,他就拿了一条麻袋 搭到枣红马脊背上,“这马,不能骑光身,还有,千里你千万要抓牢缰绳,搂住了 三三……”“好咧!”“那就上马!”玉岭老人抓着缰绳,那时已将近170cm 的千 里表哥往上一窜就跨上了马背,“来,三三。”玉岭老人把我也抱了上去,“老伙 计,孩子小,你就多担待,路上走稳点。”临了玉岭老人交代枣红马。 “走吧,慢点稳住了。”他轻轻拍一下枣红马后跨,于是,踏踏的马蹄声响起 来,我便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骑马经历,像是遛马那样,我们骑着马闲步出庄,虽 说是整天在村子里跑,但骑在马背上再看往常的一切,感觉好像变了一个样子。 骑马的第一感觉就是摇晃,你要贴身,还要随上马的步伐和速度,千万不要和 它较劲,时间一长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和着它了,千里表哥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紧紧 搂着我,我们的说笑溅到马蹄声里…… 走过芦苇从,穿过梨树趟子,我们渐渐把小村抛在了身后,“三三,好玩不?” 这一句话,那天千里表哥不知道问了多少遍,“好玩儿,太有意思了。”我也回答 了n 次,“我过几年就去当兵,”“哦?”我回过头看他,“你知道当什么兵吗? 我要当骑兵,整天都在马背上多好啊。”…… 那天,我们一直走到邻村才调转马头回来,尽收了一路上,大人们的诧异还有 孩子们的羡慕。 自然在那天里,千里也收到了外婆,姨,还有他爹娘的斥责。那个时候,能骑 马、能做骑兵是千里表哥的愿望。但谁成想,短短七年过去,他最终没有被录到军 营,而是做了一个男孩的父亲。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