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前 “起床了--- 到点啦- ”,天还黑咕隆咚呢,一个声音从对面屋里传过来。声 调漫长悠悠的好像是从地狱里面冒出来的,老酸的耳朵根子有点发凉。听得出来, 这是昨天晚上那位用灯照自己的中年男人喊叫的。 一大早的,谁愿意起呀?屋里的三个人哼哼叽叽几下有不动了,大概是昨天干 活太累吧。老酸见他们如此,自己更不舍得动呢,装傻嘛。 “起床- 都几点啦?!”地狱里的声音又响起来啦。 红帽子起来了,可能模模糊糊地狱声音中有他的名字吧;然后,酷似鹰的也起 来啦,就叫他酷鹰吧。酷鹰一边起床,一边叫鹰也起来了。 “喂- 起来喽- ”红帽子喊老酸了。 老酸也磨磨蹭蹭慢慢起床。 “昨天晚上做梦了吧?”酷鹰说。这家伙可能听到老酸说梦话了。 老酸想起来自己晚上又做恶梦了。梦见一大群人追自己,一个个手持明晃晃的 片刀。自己实在没有地方躲,钻到厕所里茅坑臭烘烘的,还一头扎进去。惊叫出来 的老酸一下醒来了、、、当时看见酷鹰翻了翻身体,吭吭- 咳嗽几声。 “怕是做梦回老家了吧--- ”红帽子用一半嘲弄一半微笑的语气说。 老酸只是一个劲点头微笑,完全应用了以前从《营销学》老师那里学来的--- 微笑的意义。 老酸记得当时,老师让他们定义什么叫做微笑,一向擅长八卦的他竟然定义的 四不像。是啊,没有去实践,而去直接凭语言定义微笑并不容易,微笑是需要认真 体会,慢慢感受的,不是拿来定义的。微笑的确很难,尤其是向自己实在不愿意给 予对方笑的人们微笑- 真实的笑,那简直比登天还难;真要是对自己恨的人整天面 带微笑简直就像下地狱,没有相当毅力是做不到的。可是老酸不但要向这些讨厌的 人微笑,而且还得将自己用于保命的梨子双手贡给他们、、、 见三人穿戴整齐,老酸从背包里面掏出仨梨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他们。除了红帽 子接梨子时候说两句“不用”,那两人都是豪爽的义不容辞的接过来。 “门还没有开。”红帽子推了推门说道。 “开门- 开门- ”鹰一边晃荡门,一边叫着,门锁链子晃晃直响。 外面过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咔嚓- ”打开锁。 门哐当- 开啦。老酸跟着出去了。、 原来这个门也锁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来的缘故主要是锁自己的,老酸 想,不过看出来这三个人也是给老板打工的。 鹰和红帽子分别将隔壁两个屋子的门锁打开,同样大叫着,“妈的比!快出来!!!” 两群破破烂烂的工人打着哈欠出来了。各个头发像鸡窝,衣服像泥里捞出来的 麻袋片。一位穿着破袄的、长着黄色大胡子的魁实人还在愣怔,被鹰一个大巴掌搂 上了,吓得那小子抱头鼠窜,眼睛里面的恐惧神色俨然有人要将他杀死。跑到墙角 那里,就像鸡子被人们追的急了,鸡前半身钻进草垛,后半身露在外面,尾巴还直 洋洋得意的摇晃庆幸呢。不想被鹰几步过去连打带骂,赶回人群。 红帽子指挥人群排成三排,鹰点人数。核对无误后,前面鹰带队,后面红帽子 压阵,人群从后门出发。 后门几乎和前门相对,略比前门小,刚刚能容下一个人通过;当然同样是铁的 哟,很结实。老酸过门口的时候,见老板娘在外面站着,面无表情,俨然瘟神,估 计是在点人数。 队伍经过了烧砖窑的地方,装窑的工人们已经开始干活啦。他们推着小车在窑 洞进进出出,浑身泥土用破烂衣服裹着脑袋宛若外星人。外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面 孔只能从两条腿看出来他们是活物而不是木头桩子。 看着他们干进出砖窑的活计,老酸暗自庆幸起来。多亏没有被装窑老板买了骗 到这里,要是干这样的活计,在窑里面进进出出的,万一砸一下受了伤就惨啦!人 到了这个地步必须知足常乐,学学阿Q ,你看这拉砖坯吧,还可以锻炼身体呢,沾 沾自喜的老酸有点高人一头的光荣和优越感。 到了工地,队伍分为两部分,鹰带一大部分留在制砖工地。红帽子带领六个人 向码转场走去,有一两个半路上厕所的(当然那里是什么厕所呢,砖坯挡着半人高 的墙罢了),红帽子狠狠骂道:“就他妈比你俩事多!!!”一边骂着,一边自己 也蹲在厕所上风头出恭起来。红帽子在这里监督呢,防备工人逃跑。尤其是早晚出 收工,监督的厉害,天色暗嘛。这个时候,人人必须在监工的视线内。昨晚收工时 候,老酸就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瞪着一双犀利的眼睛监视着人群,那个人还 管做饭,看模样很像是老板娘的弟弟。 不知是三个梨子起了作用,还是老酸装拐的原因,抑或是说了句“铁通的”缘 故,分配活的鹰悄悄给老酸说照顾你只管在边上等着帮他们推车。看了看鹰那双喷 毒的眼睛里面竟然有些温柔,老酸简直不敢相信,却仍旧把自己献媚的微笑献上去, 有些激动的他差点说出“谢谢关照”之类自己曾经和高级人物才用的文明用语来。 一连串的微笑和点头哈腰之后,老酸一拐一拐的来到死鱼眼对面,像他那样等待拉 坯车的到来。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声音。老酸回头一看,那个黄色大胡子又在抱着头 惊恐万分的跑着找洞钻呢,紧随其后的还是怒发冲冠的铁礃高高举起的鹰。原来是 大胡子拉错了车子,可能他一向是拉那辆很容易跑气的车子,他有力气能拉动,那 两坏车自然就归他了;可是让他从十五六辆模样几乎相同的车子中找出自己的那辆 宝马良驹简直很是难为他了。所以,一个月下来,大胡子单单因为拉错车得挨揍二 十八次。 在鹰的拳脚下,大胡子捂着头来到了自己的车子那里,架起来排到拉车的队伍 中间,对他而言,拉车而不要挨揍,不要给他施加精神上的压力,那就是幸福。要 不说嘛,没有苦中哭,哪有甜中天,苦和甜从来就是相对而言的。天天吃糠咽菜, 突然一天吃个馒头,那就是甜。老酸记得小时候吃馒头的滋味儿简直太美了,现如 今吃馒头简直就是吃药。 车子来啦,死鱼眼占据了靠近的一侧,老酸赶紧跑到车子另外一侧,帮着拉车 的沿坡向上攀爬。高兴了“酷似鹰”,这家伙见有人顶替自己的位置,就点起香烟 到路边悠闲地吃起来。 还没有到了坡顶,死鱼眼一个急转身,快步下去,紧赶着去推下一辆。其实这 样做,死鱼眼有好多好处的哟,第一,好像自己很积极;第二,省了最后往上推的 那股子劲;第三,他一个人在下面推的时候,我没有在,他可以不用力呀,随便做 做样子罢了,在和他一起推的时候,老酸还看得出来他就不用力,推车的手都翘着 哪、、、老酸最后推一下(实在不愿意看拉车的在最后坡顶时候腰身猫的像爬行动 物一样)也翻身向下面赶去。 ;;; 砖机一边轰隆隆- 的响着,一边从口中吐出棱角分明的泥条,就像一头巨兽向 黑夜搏斗。昨夜的雨并不大,但空中的雨气仍然缭绕着,模糊着人们的眼睛。 天有些冷,死鱼眼里面穿着秋衣、毛衣,外面还套着样式新颖的西服,如果洗 干净,打扮一下,可能还很洋气咧- 老酸睡惯了火车站,耐磨的很,尽管如此还是 穿着自己的黑色夹袄,仍然感觉早晨的寒气。 推了几趟后,身上渐渐发热,死鱼眼把外面的西服脱下来挂在角落里,露出来 肥大的黄色毛衣,看起来很像一条大金鱼。 老酸外面的夹袄被黄色泥土染得都成迷彩服啦。虽然热,老酸还是没有把夹袄 脱下来,怕把里面的衣服也弄成迷彩服,反正自己也禁得住热。一段时间,老酸穿 着夹袄在三十四五度的晴天阳光下面行动自如却并不慌乱,所谓“心静自然凉”。 那时候,漫无目的的行走,放松了自己,心中无物,融入自然,已经没有温度感觉 啦。 死鱼眼与老酸死活不对眼。本来,老酸在车子右侧帮着推,死鱼眼在左侧;可 是过了一会,死鱼眼又挤到左侧,弄得老酸不知所措。老酸想想,认为肯定是昨天 晚上这家伙用刀子威胁得到了一个梨子的原因,蹬鼻子上脸呀。干活当中他还想占 便宜,给新来的老酸一个下马威,从而树立自己的霸主地位,致使以后干活更加轻 松,捞取更大好处。可是他不想想时移世易,已经不同喽,昨天老酸和他睡觉在一 起呢,今天,哼哼--- 老酸站起来啦。 死鱼眼施加的下马威在逐渐加码。先是换位成功,后是任意换位,再是每次喊 叫老酸“快些- ”。他是故意欺负老酸的腿拐,每次转身都很快,喊老酸“快些- !” 的语气越来越重,直到两人帮一个号称烟鬼的推车、、、 ;;; 天已经大亮了,别林脸上的泥道道和伤疤更加明显了。 这时候,睡醒了的装窑老板伸伸懒腰来到装窑工人的工棚里。这两个工棚就驻 扎在伙房旁边,就在老酸他们干活的地方对面。昨天刚来时候,老酸还以为这两个 工棚就是自己晚上要住的地方呢,心里暗喜,这个地方要是想跑可是容易呀。当时 老酸就偷偷查看起了地形,并且猜测自己住那个屋子、甚至于那一个铺,猜算晚上 有没有人巡逻。看外面锁倒是不太结实,可是如果晚上弄开肯定有声音惊醒里面睡 觉的人,如此胡乱构思一番、、、却不过是黄粱美梦!现在明白啦,这两个工棚住 的是老板知己的人还有行动不便的人,一方面看守工地里面的机器,一方面监督行 动不便的反动分子(耍滑不想干活的)。就是像这样的的人吧--- 一个走“鸭子步”的年轻小伙子飘一样的从工棚里面出来啦。他高高的个子, 长的也帅气,穿的很干净,就是每走一步好像要付出很大力气,上半身在拖着下半 身挪动,看起来就像在太空行走。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方脸的大嘴叉小伙子,看上去 很精明;他出的门来,就自觉的在工棚门口直直戳着。 鸭子步脸上笼着一层傲气,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对那位老板的话似乎充 耳不闻,他走路时候一挺一挺的胸部显得很潇洒,就像刚刚入伍的士兵把“立正” 动作做的很过火一样。老板很可能是让他去工地干活,而他却理都不理,径直到工 棚前面的铁丝架那里撒气尿来,尿完后,顺手从铁丝上面揪下一件搭着的衣服,换 掉身上那件还很干净的衣服,然后,耀武扬威的向装窑地方飘去。后来,听工友们 说鸭子步曾经因为逃跑被老板挑断脚筋,破罐子破摔了。 看上去很听话、很温顺的大嘴叉一脸洒脱的样子也和鸭子步一样,显得无所谓。 --- 看看这地方超凡脱俗的人咋这么多呀! 顾不得看这些西洋景了,原来,死鱼眼步步紧逼已经把老酸逼到悬崖的边缘啦 --- 死鱼眼在坡顶向下转身时候竟然冲老酸骂了一句“他妈的快点!”这一句一下 把老酸心中压抑的怒火点燃了。老酸紧撵几步跟上死鱼眼(这几步肯定一点都不拐) 恨恨的瞪着对方那双没有一点生气的眼睛骂道:“你个狗日的--- 你想找死呀?!” 隐隐透出一股杀气,死鱼眼凭第六感觉肯定感觉寒气逼人,他只瞥了一眼就赶紧像 挨打了的落水狗一样向下面那辆排子车跑去。 原来死鱼眼是个软骨头,但是这家伙毕竟很狡猾,见风使舵的水平很高,很会 装,装作由于年龄小拉不动车子的样子。老板对他这种人也是打骂一顿后,自认倒 霉 ---花钱买了一个废品,却也不能便宜了他,让他帮着推车,干像老酸这样假装 腿拐的人才能干的活。尽管给他安排了一个最巧的活计,但是工资给他开得很低- 当然还不一定能给他哟- 其实这里人那里还有什么工资的概念呀- 还不是随老板任 意宰割的羔羊嘛! 想不到这一趟酷似鹰也来帮车了,正好占了死鱼眼的位置。死鱼眼竟然知趣的 到车子尾部推起来。 这样,推了两趟,老酸才明白原来是老板来啦。 老酸他们的老板就是那个昨天晚上拿灯照老酸的中年人,长得干干瘦瘦,面部 阴沉好像雕刻一样没有一点生机。他嘴里叼着上等的过滤嘴香烟,在悠闲地欣赏工 人们干活,就像一个艺术家在回顾自己刚刚完成的杰作。 砖机又停了,呱- 呱- 别林头上又遭遇了鹰无情的打击,不过这家伙还算有点 毅力,尽管头上掌声不断响起来,但是他坐怀不乱,仍旧在那里硬顶着脑袋换那根 坏了的钢丝。这时候,酷似鹰、死鱼眼、老酸已经推上去那辆刚刚装好砖坯的车子, 反身下来站到路两边和大家一块儿看--- 卓别林嘴里叼着那根明晃晃的钢丝,眼睛 瞪得溜圆就要把自己的泥脸照亮了,双手麻利的像离弦的箭在哪里紧忙活、、、 这个时候,除了别林和鹰,人们应该是最爽的了。没有了机器轰轰的声音,砖 厂上似乎又有了早晨特有的那种宁静。人们不用忙忙碌碌奔跑,甚至还可以放下车 子坐一会儿,甚至于还有滑稽的节目欣赏,这时候真是让他们上天堂,他们也不愿 意了。 利用片刻的休闲,烟鬼会在犄角旮旯寻寻觅觅他人剩下的烟头,骷髅会不好意 思的笑笑,只有大胡子还是那么一副淡然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在问- 我到底又 犯了什么错呀、、、这个片刻还是大多工友们获得片刻心理平衡的机会--- 看- 虽 然我们拉着车累死累活可是毕竟不像别林这样一天到晚手脚不停还得不停挨打挨骂。 老板见鹰干活干的积极,很满意,就注意起来老酸了。他踱到老酸跟前,问: “你是铁通的?” “铁通人- ”装作一脸傻样的老酸回答道。 老板对傻子已经习以为常了,这里的真傻子、假傻子都不能引起他的丝毫对傻 子那类人的兴趣,其实他这种人不过是自以为很聪明罢了--- 看我多高呀管理着这 么多人。 “你说话砸不像铁通人呢?” “我是铁通人- ”老酸只管重复。这句话老酸已经练了好多遍,可是仍旧存在 不到家的地方;更不能说其他的话啦,就会一句,所以只能像演戏一样面部表情呆 板和傻子神似。 老板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以为是的看着模样很憨厚的老酸,微笑着说: “我也是铁通人嘛- 、、、”叽里咕噜一堆大概是地道铁通话,老酸一概听不懂了, 但从偶尔的字词中间还是能听出他是说照顾老乡的话,老酸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一溜 绿灯- 不但住的好而且活儿还轻松的原因了,那真是:烧火燎头发- 该着。还得感 谢老板的老乡观念了。 “轰隆隆- ”砖机又恢复运转了。 拉坯车来了,老酸紧跟几步到了车旁推了起来。 ;;;; 装窑工人吃了一天中第一顿饭,陆续又向装窑工地去干活了。鸭子步走在最后 压阵,那股威风劲儿似乎在问天下谁是英雄?只有连饭也没有吃的大嘴茬还在那里 戳着。 突然,大嘴叉裂开大嘴“嘿嘿- ”笑起来,路出一口大黄牙,猛地又抬头望天, 笑得更猛烈了,紧跟着,他双腿一软蹲下去,双臂抱腹,笑声也嘎然而止,只是愣 愣的望着地下。 人们早已经习惯他这种极其诡异的行为了吧,根本没有拿他当回事,拉车的依 然专心拉车、做饭的依然静静的做饭,只有老酸瞪大好奇的眼睛看着离奇的人物。 静了一会,突然“哇——”大嘴叉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头抬起来,嘴茬几乎 裂到耳根,眼睛眯瞪着露出来一个小缝隙似乎要穿透砖窑前方的大山期盼奇迹的出 现,就像小孩子受了莫大委屈哭着喊“妈妈———”、、、 他惨烈的哭叫声似乎让人们的脚步更加快了,就连砖机也好像懂事似的不出毛 病啦。身上的热和周围的热在逐渐增加,老酸感觉呼吸越来越不舒服。 一个脸上有些横肉的女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打扮的很洋气,可能是装窑老板 的老婆- 老板娘嘛。她瞥一眼大嘴叉,立即涌上来无名火气,蹬蹬- 走到大嘴叉面 前,双手叉腰怒喝起来,“你妈的到底想干什么呀???!!!” 大嘴叉好像已经是滚刀肉了吧,只顾自己在那里捂着肚子蹲着哭。 “吃饭了没有?!”洋气女问道。 “没有。”旁边有人回答道。 “给他一碗饭。”洋气女吩咐到。 饭端来了,是当地最廉价的干饭,上面有几片菜叶子。见大嘴叉不接,洋女硬 塞到大嘴叉怀里,恶狠狠的说:“你给我吃!!!”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看一眼就 受不了。 大嘴叉还是只顾咧嘴哭,姿势变了,他用肘部顶住自己的腰,双手托着饭碗--- 既不敢扔掉又不吃。 “给我吃!!!”洋女的脸都变形啦、、、 砖窑上老板给工人的任务仅仅局限于干活、吃饭两样,而且,干活当然是放在 首位的,一天中是先干半天活才能吃饭的。工人们就是柴油机,提供动力、加油。 可是柴油机是不加油不转的,只好先加油;工人们却可以不吃饭先干活的。柴油机 坏了可以换个零件;工人们要是生病了必须带病干活。柴油机坏的没有办法用了还 可以卖了废铁;人要是病的严重了就成了老板的累赘,只能扔到野地里。 “肚子痛- 啊- ”这句话喊得倒挺连贯,大概是经常了吧。 外地人来到这里,大多水土不服,加上这里饭煮的不熟,还得吃快些,都是囫 囵吞枣。胃弱的人根本消化不了,以至于引起肠胃炎,浑身发烧。老板不管你这个, 总以为刚刚来到这里就耍滑,就要修理你。 “痛你妈的比- ”洋气女眼睛快要跳出来了,她一把夺过大嘴叉怀里的饭碗放 到一边,猛地揪住大嘴叉的耳朵拧着拽到屋里面。只听到里面“呱呱- ”一阵耳光 声音后,洋气女走出来,回头“咔嚓- ”将门锁上。 洋气女向装窑工地走了,留下大嘴叉嘶哑的哭泣在小屋上方回荡,好像老酸小 时候听老爷讲鬼故事里面的深夜里坟头上白衣女子发出的凄惨索命曲、、、 ;;;;;; 天空中飘着一层薄云,太阳圆圆的脸庞刚好能露出来。地热越来越明显了,加 上炽热的砖窑,还有工地荡起的尘土,融合在一起弥漫在地面形成一层热雾。老酸 感觉呼吸更加困难了,身上的汗也不停的流下来,肚子也“咕咕- ”的唱起空城计 了。 “妈的比—快点拉!”正在纳闷车子为什么停下来,老酸听见酷似鹰凶狠的喊 叫,直起腰一看,原来是烟鬼,他正一手扶着车把,另外一手在捡脚下一粒指甲盖 大小的烟屁。老酸看出那节烟屁没有什么油水啦,扁扁的,怀疑是不是烟鬼自己刚 才拉空车时候狠心丢在路上的,回头又看见了好像遇到了一个金元宝,不顾一切要 捡起来哪怕是闻闻里面的烟味也过瘾,再点燃即便是烟纸吸一口也是莫大幸福。有 些人简直以烟为生,就像烟鬼这样的人,老酸想起小时候和伙伴们学抽烟,用写了 字的纸裹上棉花叶子、丝瓜叶子、南瓜叶子等等,点着猛抽,一个个呛得咳嗽连天, 心里漾起的那股兴奋早把难受劲儿掩盖住了。尽管家里大人一个劲儿训斥,我们还 是乐此不疲直到学会了抽烟。 烟鬼由于捡烟屁,弯身让车子的腿着了地停下来。酷似鹰恶狠狠的骂声提醒了 烟鬼,马上他又拉起车脑袋几乎低到地面向上拉去。 死鱼眼就喜欢看到别人遭殃,见烟鬼拉的费力,他倒更加放松了,搭在车子上 的手指跳跃着好像弹钢琴呢。 终于,到了坡顶。酷似鹰,一个箭步窜到烟鬼面前,大喝道:“妈个比- ”挥 掌“啪- ”的抽在烟鬼刀削般的脸上,也不怕把自己的手划了。 烟鬼面不改色,车速也并没有减下来。习惯了吧,兴趣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烟 鬼是为了吸烟而放弃一切的人;在这种单调生活中,吸烟是一种精神寄托可以让他 将苟延残喘的生命延续下去。烟鬼肉体的神经已经退化了,人类就是这样发展的, 一部分退化,一部分越来越发达。 老酸想起前面干活时候那个砖厂里面有个五十多岁的工友哭泣着要回家,他已 经在那里干了两年啦,人都瘦得像干柴。老板说回家可以,你来的时候我花了很多 钱还花钱雇车把你拉到这里,你将这些钱还上吧。那位工友说家里面只有老母亲和 三间土坯房,怎么能拿出钱来呀。 那位老板看其实在想回家,并且念其一直以来干活还算尽力,想了一个法子挽 留他。让打手把他关进铁屋子,然后用扫帚枝条抽工友的手指,开始时候,工友还 一直喊叫疼,过了一会儿竟然笑了。打手纳闷,停下来,问他怎么啦,他说,你们 尽管打吧,我的手已经木啦。 那位老板看了看工友发黑的手指,摇了摇头,可能是黔驴技穷了,网开一面放 那位工友光腚走人。其实人的毅力很有限,清清楚楚感觉到压力的增加,人会很快 垮掉的。可是有理想的人面对压力,顶的时间久了会麻木的,所以能够顶得住。烟 鬼就是这样的人,当所有希望都破灭了,仅仅剩下一点寄托时,那点寄托就是他的 全部,雷打不动有时候可以用生命去换取;别说是打几个耳光了,打得麻木了,眼 睛里面那顶点烟屁就更加闪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