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 渐渐的,日头绽开了笑脸,可是天空中仍然残留着云和雾,挥之不去。厨房飘 出来阵阵饭的香味儿,勾引着工友们的饥肠。 老板娘来了,样子看上去有点慈祥,圆润的脸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看着干活的 工人们。一到饭熟的时候她就来了,可能她想做工友们心中的救世菩萨吧。 见了主子的鹰果然喊一声,“洗手吃饭- ”。砖机停了下来,两个拉空车刚刚 下坡的捡了便宜,其中就有山羊胡,看,他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窃笑;而大胡子则 拉着最后制出的那车砖坯,身子一弓一弓的往坡上来了,他就像《伏尔加河上的纤 夫》照片里面那位拉纤的老者,尽管大胡子顶多三十岁。来了,老酸三人赶紧帮着 推,老板娘看着呢。 由于吃了饭还得抓紧时间干活,鹰骂骂咧咧的一个劲儿催促工友们快点洗手吃 饭。排子车随便放一边,工友们从机器旁边的桌子上端起尚留饭汁的碗筷(吃饭后 是从来不刷的,老板一方面是为了节省碗筷上的饭汁,一方面为了节省时间。), 在压水机前面排起队。老板娘嫌排队太慢,吩咐鹰几句,鹰去厨房里面拿出个破脸 盆,放到压水机下面,接满一盆让前面几个工友在盆里洗,当然不忘骂声“还让老 子侍候”。 脸盆里面的水一下就成了黄色泥汤了,一个讲究点的趁还不是太脏洗把脸,鹰 看见了大骂:“妈的比- 还你妈臭美!快去舀饭!” 那人一惊,来不及用黑色毛巾擦便慌张的掉头向厨房疾步走去,把饭碗丢在地 上,醒过来时赶紧回头想趁着鹰不注意把碗端走战战兢兢刚刚端起要转身之际, “啪--- ”头顶早挨了一计铁砂掌。 见洗手的人不多了,鹰去厨房舀饭了。老酸仍旧是队伍的最后,快要轮到自己 的时候,卓别林突然从砖机那里窜过来,浑身上下全是油和泥,费力才能看清楚一 对咕噜噜转圈的眼睛。他像个老鼠似的径直钻到压水机旁边,挤到那几个正在脸盆 里洗手的人中间洗起来。 其他人都不敢加塞,别林属于嫡系部队,鹰的得力助手嘛。看,别林还在指挥 骷髅呢,让他将脸盆里的水倒掉,又接了一盆,仍旧是泥汤洗,将自己脸上的油泥 洗成了一道一道的,却掩不住他看着骷髅那种鄙视的眼神。洗好了脸的别林看着大 家都在等着他洗,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眼睛一眨一眨的,和在砖机上干活时候判 若两人,他端起碗扭头到打饭队伍那里加塞去了。 谁都有调节自己心理平衡的办法呀!拉车的工人虽然很出力,但是等砖机出毛 病了,看着别林被鹰疯狂的抽打,大都心里有种优越感;而别林虽然干活时候总挨 打,但是干完活别人得处处让他,自以为高人一筹呢,看- 那种洋洋得意的表情还 在已经排在打饭队伍前头的别林脸上洋溢着哪。 照例是鹰舀菜,红帽子舀饭。菜是土豆片绊辣椒,每人只给一小勺,再用菜汤 填满;饭是一人一碗。老酸将碗递给红帽子,舀了一平碗后,红帽子问道:“够不 够?”老酸故意装作傻傻的不回答,一味的讨好的微笑,红帽子用手中的饭铲子一 下到锅里铲出一些把老酸的碗喂的满满的。一脸严肃的鹰也是手腕微微用力在桶低 舀了满满一小勺土豆片倒进老酸碗里,舀汤时勺子里也有几片土豆片。让肚子咕咕 叫的老酸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看来,即便是一头狼也能喂熟呀,不过老酸也知 道自己多吃了,其他工友可就少吃一些喽- 老酸端着饭出厨房时,后面排队打饭的只剩两三个人了。大胡子也终于干完活, 一愣一愣的向这里走来,手里端着黑黄色的碗,没有筷子,还是穿着那身即使天气 再热也不脱下的破棉袄,踢啦着没有鞋帮的烂球鞋,根本不去洗手就直接排在队伍 最后。 老板娘似乎看到了一些西洋景,发出“(*^__^*)嘻嘻……”的浪笑,还一个劲 儿向虽然穿的很厚却衣不蔽体的大胡子的下身瞥,便笑边说:“他穿多大鞋子呀?” 已经打完饭的鹰急忙回答道:“四十三号- ” “下午,俺去给他买双鞋子。”老板娘竟然可怜起来大胡子了。 鞋子不买是不行的哟,光脚拉车肯定不如穿鞋效率高,而且要是工人一不小心 将脚趾头碰着了,还得费劲把火打着他们干。所以,满怀慈悲心的听说还供佛的老 板娘狠心给大胡子买鞋子了,心疼哟- 在工人里面投这样的资很奢侈的。可是衣服 就不同啦,衣服烂到几乎没有的时候才好呢- 倒是少了累赘,像大胡子这样的工人 一天下来拉一百多趟车,少了衣服的拖累还可能多拉两趟呢,老板算计这个经济账 算的清楚着呢。当然对大胡子而言,裤子烂完了可能也不以为然,可他不是在繁华 都市里裸奔闹什么脱衣秀哟、 鹰也凑过来啦,刚到就喊起来,“我的凳子那里去了?!” 坐在老酸旁边等着像昨天那样吃剩饭的山羊胡积极回答道:“那不- 他坐着呢 - ” 原来是骷髅,这小子全然不知“山雨欲来风满楼”,还在那里坐着鹰的凳子, 津津有味的吃饭呢。鹰上前就是一脚,将骷髅踢下去,掂起凳子冲骷髅照照,发出 低沉的怒吼- “老子的凳子你他妈的也敢坐?!” 望着一脸惊恐,一嘴干饭顾不得咽下的骷髅,不知何故突然鹰的嘴裂开了,就 像乌黑的血里面露出来闪光的刀刃,发出“嘿嘿- ”两声干笑,又猛地一沉,“看 我怎么收拾你个傻操的?!”也许是老板娘在的原因吧,毕竟骷髅不是干活出了毛 病,否则骷髅就惨喽。 距离工人们两米地方,鹰坐下吃饭了,他身后是抱着双臂看着大伙的老板娘。 “快些吃!”鹰不停呼喊。 “快些吃嘛- ”老板娘也总附和着。 有人吃完了饭,放下碗。鹰和老板娘开始议论起来,这人怎么吃得挺早还没有 吃完呢,那人的嘴怎么这么慢呢,都像某某吃饭这样快不就好了嘛。说的激动了, 鹰冲着一个工人大骂,“你他妈的- 吃的慢,下次给你狗日的舀半碗!”望着加快 速度吃饭的那位工人,老板娘也嘻嘻呵呵的说,“对了,少舀些,就吃得快了。” 又似乎是半开玩笑的说:“是不是不饿呀?”、、、 饭还是不熟,也许是气压的缘故吧。老酸吃两口饭,就喝两口菜汤,菜和菜汤 都完了,饭却还有半碗,感觉还饿就是吃不下去了。当然老酸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 山羊胡的眼睛,只听这家伙悄声说:“给我嘛- ”伸着手中的碗向老酸递去。 刚要将饭倒进山羊胡的碗里,不想后边有递过来一个碗。扭头一看,原来是死 鱼眼。 不知何时,死鱼眼竟然跑到自己后面,简直就像一条狼。犹豫了一下,老酸将 自己碗里的剩饭一股脑儿倒进死鱼眼碗里,心里诅咒着:撑死你个王八蛋。刚才还 一脸不高兴的死鱼眼稍稍将沾满饭粒的撅起的嘴裂了咧算是摇摇尾巴- 这家伙简直 不是人既有狼性又有狗性,环境造就特殊人才呀。 毕竟和死鱼眼干同样的活计,老酸从心理上已经输给这个不要脸的对手啦。 “快他妈的吃!”鹰又咆哮了,“妈的比- 你这家伙每次吃饭都这么慢,是不 是活得不耐烦了?!” 要说,还是大胡子吃得快,最后吃,吃完饭后,还有很多没有吃完呢,大概是 很饿了吧,不过老酸即使很饿也不能吃那么快,看来能在这里生存下去一定有几样 拿手本领呀。 工友们吃完饭,将碗筷顺手往桌子上一搁,只等待鹰命令干活了。碗从来不刷 的,只有鹰、红帽子、酷似鹰三人才能享受刷碗的待遇。老酸听出来鹰总在骂工友 们“猪!猪!”的,可是,猪槽子有时候还是要刷一刷的。 ;;; 砖机又开始响起来,在鹰的指挥下,工友们各就各位,开始了一天最漫长的不 间歇劳动。砖机从停下到开始顶多二十多分钟,对工友们来说,这二十多分钟很宝 贵,不但歇口气,还用廉价饭菜暂时抵挡住饥饿的折磨。不过像大胡子和那个快速 吃完饭的工友把自己这一丁点时间其中一部分也献给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