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拉车路 砖机从停下到开始顶多二十多分钟,对工友们来说,这二十多分钟很宝贵,不 但能歇口气,还用廉价饭菜暂时抵挡住饥饿的折磨。不过像大胡子和那个快速吃完 饭的工友把自己这宝贵的一丁点时间其中一部分也献给老板了。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阳光尽情的洒下来,空气充满荡起的热烘烘的尘土味儿和 工人们的汗味儿,让人喘不过气来。尽管只是来回这样跑着帮着推车,老酸仍然觉 得很吃力。 大胡子一愣一愣的眼神大概说明他已经很累了吧,现在每次上坡他都发出吭吭 - 的声音,脚步也变慢了,汗水在脸上画着蝌蚪文,模样比叫花子还惨。等他上了 坡以后仍然亟亟加快脚步,冲向终点;是呀,他要是慢慢拉,让别人落下一趟,还 不知要让鹰怎么收拾呢,只有快拉,超过别人才能得到鹰的高抬贵手,这就是对大 胡子的最高奖赏了吧。别人拉空车时候,可能在他前面时,拐一下弯儿,让让他, 他也“毫不客气”的冲到前面,似乎要赶什么好事一样。也许他认为超过别人才是 最幸福的事情吧,因为当他超别人的时候本来总是一脸惊恐的表情变得那么坦然还 有点豪情,似乎是一种得意的--- 笑。 人总是想着好事,哪里知道前面的正是陷阱呢,有时候掉头走可能对自己恰好 有利。大胡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道理呢。只知道拉呀拉,拉呀拉,拉到外婆桥。 骷髅的眼睛下陷的更加厉害了,他就像一头不败的牛犊,在沉稳的拉着。只是 在上坡的时候,显得很用力,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脚尖蹬地的时候有时候还打 滑,腿好像弹簧一样。不过,等他到了坡顶走上平路,总要回头看看,露出一丝笑 容,是在庆贺胜利吧,因为他的笑容是那麽甜,有几分孩子气的天真。 烟鬼表情显得很从容,不过眼睛只顾盯着烟头,让他的拉车工作比较繁忙—— 一心不能二用嘛。上坡的时候,他小腿上面的筋夸张的暴露着,像要绽出来,从后 面也能看见他脸上嶙峋的颧骨;他每迈一步,脑袋就要起落一次,身子也随着起落 有致,就像一只瘦虾米。即便在最后的冲刺上坡那段,他也要用眼睛的余光扫视地 上任何烟头的踪迹;上坡以后,他会挺直身子,用他那深沉的眼睛四处瞧瞧,心道 终于解放啦可以顺心的找烟头啦,麻木的脸上露出贪婪而惬意的欣然模样。 不管任何人总是有寄托的,特别是精神上的寄托。如果一个人失去了精神上的 寄托,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但我肯定那人最起码会变成行尸走肉。 到底还是山羊胡厉害,少拉了三趟趟竟然没有被鹰发现。这小子每次拉空车时 候,遇到大胡子在身后,就撤到一边,假装尿一泡,在边上抖搂抖搂个不停,非要 等下一趟车拉过去不可。他在那里,一边抖搂,一边翘着胡子撅着嘴洗洗嘘嘘,等 后面的车过去了,露出得意的微笑,山羊胡子抖搂的更加厉害,慢慢猫下腰拉起车 向前拉去。也许他在这里能好好干吧,因为能拥有快乐的心情,快乐就能长寿嘛, 就让他在这里长寿吧。 死鱼眼把衣服脱的只剩背心啦,每次快到了坡顶,他就像真的死了一样,翻着 白眼惨白的脸上流着汗珠好像要上刑场。等到了顶上最后一下用力时,他擦一把脸, 如释重负的样子还很可爱呢就像孩子一样脸上露出一对酒涡。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不 到二十岁的孩子呀。看着他急匆匆往下跑的身形,老酸觉得有点可怜他了,急忙赶 上去、、、 嗡隆隆- 机器又停下来啦,紧接着,啪--- 一声响。在半坡上正向下面走的老 酸听见闪亮的掌声,顺声音一看,果然还是那个节目上演,别林正在顽强的挺着头, 一边迎接鹰的脚踢掌击,一边紧张的操作。 这时候,阳光已经不见了,老酸可以感觉黑夜正在悄悄降临,已经感觉不到累 了,身体只是机械的在搬动,完全靠潜意识控制,大脑早已经成了一片空白。 突然的节目给大家提了神,一起看着忙忙碌碌的别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多种多样的暧昧的笑意浮现在工友们的脸上,虽然都不明显但和别林对比起来很鲜 明。 很快机器又恢复了运转,工友们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一直到昨天那个时候,天黑乎乎了。早已经饿坏了的老酸瞪着眼睛直往厨房那 里瞅了。 这个时候,老板又来啦,手里提着一个包。 走进后,招呼大胡子停下。一头雾水的大胡子傻傻的站到这个面无表情的怪物 面前,正在等待受到不知什么样的处罚吧- 以往都是在太阳下面站立或者用棍子打 屁股不知这回要怎么打。老板从包里面拿出来一双球鞋- 崭新的。 “脱下你那双鞋!”老板吩咐到。 哪里需要脱呢?抖抖脚就下来了嘛。 “哎呀- 到水管那边洗洗- 洗洗脚!”老板见大胡子不知道干什么,用手指着 水管让大胡子到那里去,一边呼唤那边的做饭的那位小舅子给大胡子压水。 穿上了新鞋的大胡子好像不知道怎么走路啦- 彻底傻啦。 天已经很黑了,老板从包里面有掏出来几条烟,吩咐工人们停下来。鹰招呼大 家过来。 原来要发烟哟。老酸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可是一想这东西有用呀,三个监工都 吸烟嘛,可以贿赂他们嘛。接过烟来,也和别人那样剥开包皮抽出一根,凑到已经 点燃了的工友那里点着装作吸烟,不吸烟不就另类嘛。 一时间,工棚下面烟雾缭绕,没有一个不在喷云吐雾。老酸只做样子吸了几口, 见老板起身走了,将剩下的烟给了在自己身边等待的山羊胡。这山羊胡真精明,刚 开始发烟的时候,就凑到老酸身旁了,等待机会;等见到老酸开始吸烟,立即大惊 失色,落落寡欢,以为老酸也是瘾君子;正在失望的时候,老酸却将没有吸多少的 那根烟递过来,立即大喜过望的样子,一把接过来,眼睛仍然盯着老酸手中的那包 烟。 “多乎哉?不多也!”吓得老酸赶紧将手中的烟攥紧。 死鱼眼好像醒悟过来,也凑过来冲老酸和气地说:“给我一颗烟嘛- ”口气里 充满暧昧,这家伙很像一个娘们,要将自己的青春献出去。见老酸不搭理自己,悻 悻的一边去了。 抽完一颗烟,鹰喊叫起来--- 开饭了。 还是昨天那样,工友们忙忙活活的吃了饭。吃饭的时候,老酸问山羊胡一些问 题。眼睛一直猫着老酸碗里的山羊胡毫不保留的说出来,比如大胡子在这里已经干 了两年啦,早已经忘记回家的事情了;别林因为表现不错,老板说要给他发路费让 他回家看看啦,其实都是骗他的--山羊胡东张西望的说;装窑的那个小伙子曾经想 跑让那个做饭的发现了,招呼大家一块追,追上以后就是一顿打,这家伙倒有骨气, 竟然和老板顶起来,弄得老板急了把他的脚筋挑了、、、 和昨天不一样的是,工人们吃完饭没有到那边河里洗洗,而是直接回到睡觉的 地方,可能不是每天都洗吧。 这次,老酸可学乖喽,到了屋子里,就拿出刚发的烟给这个那个,弄的三人倒 有点不好意思了。鹰开了电视,老酸和他们一块儿看起来。 一边看电视,明天早起逃跑- 这个念头强烈的冲击着老酸。与其这样像猪一样 的生活,其实还不如猪呢,猪没有自由但是不干活呀,不如闯出去呢,越早愈好! 他开始计划逃跑的方案,甚至还用从书上学来的奇门遁甲算出了该从哪一个方位逃 跑,用心可谓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