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的悸动(2)
华华自小就会和年纪比较大的男生在一起,好象「比较有一种容易去相信他们,
去喜欢他们的那种感觉」这种对年长男人的依赖与偏好,看在那些相信爱情有年龄
限制的组员眼中,是一件不太容易接受的事。组员们十分好奇这是如何形成的,因
此追问她幼年生活中身边有些什么样的成年男人。出人意料的,华华的自述冲进了
另一个禁域:华:我觉得我的生活好复杂哟!我这辈子有三个男生进入我下部的身
体,我六岁的时候我祖父用手进入,当时有流血,我觉得很恐怖,影响我很大。我
不知道当时有没有明白流血代表什么,但是小时候我看书,流血总是不好的呀!后
来我妈回来,我就跟她说,后来我知道血不流了。然后慢慢长大,对祖父的那种恨
就愈大。
组员们脸上愤慨混着同情的表情明显可见的,没有一个人料到华华会那么直接
坦然的提出这么一个经验来。由于大家都不太知道要如何反应,组员们暗自决定缓
缓地问一些具体的问题来和华华一齐回忆并了解这件事情。这场回忆之旅于是一寸
寸揭开了许多尘封的往事。
在华华的记忆中:
华:他下午叫我过去,坐在旁边,叫我脱裤子,他在床上,他手就伸进去,我
觉得很奇怪,但没反抗,那时候我很小嘛!大人说的话就听,然后他的手就进去了,
我好象有哭。我流血,后来我妈帮我擦药,后来她自己也忘记了。我想她那时没做
任何反应可能是她想,小孩子还小,没有月经,不可能会出事。
自己也有三个女儿的秀秀脸上有一股悲愤的表情,不可置信一位母亲会如此掉
以轻心,不当一回事的任它过去。同为母亲的英英则进一步追问:
英:问题是妳怎么跟妳妈做描述,她说不定以为妳跌倒呀戳到什么的──华华
回答:
华:我也在想我那时怎么跟我妈讲?我记得我是有跟她讲祖父的事,就是不知
道六岁的表达能力是什么。
华华接着又说:
华:我其实蛮讨厌他的,因为他对我母亲不好,而且在言词上行为上,他会打
我祖母,拿菜刀追她,反正就是很「变态」就是了。
组员们对这件亲人长辈性侵犯幼辈的事件固然是深恶痛绝,但是好象一时间也
想不出什么防范之法。祖父毕竟是一家的大家长,是权威之所在,是家丑不可外扬
的维护者。既然不能怪这个加害者,那就只好找别的替罪羔羊,讨论的焦点因此转
移到母亲的反应上,以判断她是否「失职」。这里的失职当然不是说她在事前有没
有看守好女儿,而是事后有没有做出适当的响应,而英英的质疑(「妳怎么跟妳妈
做描述,她说不定以为妳跌倒呀!戳到什么的。」)正好点出这类事件的重要关键
──倒底孩子是如何描述的?因为,她的描述就反映了她对事件的理解。
成人在听说孩子遭遇某种和身体相关的事情时,往往由成人的理解出发,来斥
责孩子为什么不逃跑,不抗拒,不赶快来告诉亲人。可是,对于一个不知道「性侵
害」是什么样的具体活动,有什么具体意义的孩子而言,她从成人的教导学来的是
:要做好孩子、乖孩子就要服从成人的命令,成人的举动都是有其道理的,成人的
权威不容质疑,甚至成人打小孩的行为都是关爱的表现。因此,在现实生活中,许
多孩子身历其境时并没有强烈反应,因为她们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意义,反倒是日
后成长过程中,听见看见我们文化对性的定义与描述,才学会把早年的经验诠释为
「性侵犯」,那时也才开始出现这些经验的冲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华华长大后会
把祖父描绘为「变态」而不用「凶残」等字眼。换句话说,我们对幼年经验的回溯
和描述总是被后来的理解和感受着色的。至于六岁的华华是如何经历、如何感受、
如何报告母亲,这些都已不可考,并且也随着她语言和理解的成长而愈来愈无法原
音重现了。
我们唯一可以断定的是:在多年的文化熏陶之下,华华已经沉淀了当年的经验,
而且也已开始把这个经验和她生活中的另外一些活动串连起因果关系,间接地对这
个经验作出评价。她说:
华:有时候我在想,我为什么会那么快跟我男朋友做爱,可能是有原因的。当
时也不知怎么的,很笃定的认为他是我爱的,所以才跟他做爱,他让我有很大的安
全感。另外,我也想要知道,倒底自己是不是处女。
由最后这句话看来,华华在成长过程中逐步认识了六岁时那个经验的可能意义,
但是这种无意识的理解是很难捕捉或确定的。对华华而言,唯有一试身体才能真正
让幼年的那个经验盖棺论定,成为具有确切意义和定位的回忆,不再飘浮在半真半
虚之间。因此在华华的「第一次」中,她全心全意关切的是:「我觉得很奇怪,怎
么会流血?那时我已经很痛,可是还是一直想,为什么会流血?」流血倒使得华华
「很安心」,因为她觉得毕竟六岁时的伤害不大,没有夺去那个处女的象征,让她
还是可以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如果我是处女,他比较珍惜我以前没和别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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