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春风得意马蹄急…… 咪校长从县上开会回来,抱了块“集资办学先进者”的大奖牌,还有一副“端 正党风先进标兵”的锦旗,还有“先进教育工作者”、“模范校长”两块镜框,还 有……他把这些奖品挂在自己的办公室,向人们炫耀这些沽名钓誉的东西,颇有点 自命不凡的味道儿。 几天后,县上又通知他参加“赴特区考察团”。于是,他又到东南沿海一带考 察了一个多月,大大地开了眼界,狠狠地振奋了精神。 回来后,他把学校临街面的围墙全部推倒,把紧邻的那排教室进行了改造,然 后租给他的亲戚朋友和关系户,办起了商店、食堂、舞厅、录相室、电子游戏室… …所收的房租全部放在小金库里,由汪老师保管着,他用多少,她给他取多少。 他穿上了西服,雪白衬衫上系着石榴红领带,脚登上了红彤彤的皮鞋,头发梳 得流光铮亮…… 他吃饭喝酒再也不在学校的灶上了,而是去街上的餐馆。晚上,他也不再老是 和那几个女人打麻将了,而是爱到街上的舞厅潇洒,搂着那些外地飞来的舞女飘飘 然。其风度不亚于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教师们背后议论:“校长把年龄给忘了!” 他听说后,就在教师会上大讲他的理论:“市场经济就是经济市场,就是一切 围绕经济转,也就是要围着‘钱’转。现在这社会,只要有了钱,什么事情都好办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别到世上来。当今社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能弄 下钱谁就是好汉,谁弄不下钱谁就是孬种! “快进入二十一世纪了,我们这些教书的,要敢于解放思想,敢于更新观念, 敢于变羞耻为无耻,敢于吃喝玩乐,敢于潇洒走一回,敢于过把瘾……只有这样, 才不枉到这个世界上来了一趟,否则就白活了。 “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一切都在改革,教育也要改革。我们要改变教育观 念,改革传统的教育模式,要大力发展产业教育,要自己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办学条 件,要把学校后勤交给社会来办,中小学后勤要全面社会化……” 在他的理论指导下,学校几乎变成了市场,教师有的办餐馆、有的开小吃部、 有的办商店、有的开小卖部、有的摆地摊、有的卖冰棍、有的卖麻花……有些教师 甚至在课堂上公然向学生推销商品,动员学生到他的餐馆吃饭……有些教师不好好 上课,热衷于当家庭教师,有的办起了各种名目的辅导班,公开动员学生到他们家 里来上课…… 各任课教师竟相为学生兜售各种复习资料,统一购置作业本。班主任也不示弱, 再次为学生添置复习资料和作业本。教导处和后勤处的主管人员,也充分发挥自己 的权力,在开学报名时强行向学生摊派销售…… 这样以来,仅作业本一项,一个学生每学期就达三四十元,其价格远远高于市 场价,有的本子质量太差,对学生根本就没用。一个学生一学期的各种复习资料, 价值远远地突破了百元大关。这些不仅加重了学生的经济负担,而且严重地摧残着 学生的身心健康。 圣洁的学堂不圣洁了,清静的校园再也不清静了。学生中也悄然掀起了——请 客送礼风,相互攀比风,哥们义气风,比吃讲穿风…… 许多学生因为交不起各种各样的高昂的费用,适应不了愈演愈烈的不正风气, 只好弃学回家了…… 示教师看到这种现象心急如焚。他认为咪校长的理论是一种谬论,是对市场经 济理论的歪曲,是对教育事业的摧残,是一种错误的导向。他找吴主任,陈述自己 的见解。 吴主任肯定了示老师的看法,说自己早已看到这点不对。在县政协会议上,他 曾大声疾呼过,得到许多委员的赞同,可是无济于事。 …… 街上的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流行歌曲,学校周围已经成为自由市场…… 吴主任在他的房子里忧心如焚地踱着…… 他愤世嫉俗地说:“中国的事,难就难在这里,改革的阻力也在这里。一些基 层干部平时不学习,文化水平低,不读书、不看报,不讲道理,只会鹦鹉学舌,摇 尾乞怜。有的政策观念差,犹如歪嘴和尚,随意歪曲政策;有的怕负责任,得过且 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的不求实际,好大喜功,报喜不报忧;有的怕丢乌纱, 欺上瞒下,弄虚作假;有的明知不对,也不吭声、不纠正,而是等、靠、看…… “尤其咱这儿的人,最喜欢拾人牙慧,随波逐流,一阵风刮来了,也不辨东南 西北,就跟着跑。就连抽烟也这样,前几年的‘红延安’、‘白延安’、‘黄公主 ’,近几年的‘兰猴儿、’‘红双喜’、‘哈德门’。那一种烟,不在咋这儿红火 一阵子?如果问他为啥要抽这种烟?他回答是‘看人家都抽这种烟吗。’ “哎!民族的劣根性,根深蒂固,积重难返啊!” 示老师不再顾虑旁人说他和咪校长有私仇,毅然再次走进了教育局,反映咪校 长的问题。 教育局长听了后说:“你反映的问题,局里早已知道。教育部已经发出了紧急 通知,要求严格禁止这种现象,不得再漫延,估计这种局面尽快就会扭转。至于咪 校长在修建中的经济问题,你最好向纪检部门反映,由他们调查处理。” 示老师找到县纪委,书记不在,一位副书记热情地接待了他。 这位副书记听了他的反映后笑着说:“你勇于检举违法乱纪的党员干部,这种 精神是可佳的。但是,你所反映的问题到我们这儿来说,算不上多大的问题。那些 比你所反映的大的多的问题,我们还查不过来呢。你所反映的和这些问题相比,就 好比芝麻和西瓜……你最好去找教育局,他们那儿配有专职的纪检员。” 这位副书记的语气是低沉的,态度是诚恳的,讲得也是些大实话。示老师听了 觉得又可笑又可气。 示教师又到教育局,正好碰见了他的学生柏副局长。学生听了老师的叙述后实 言相告:“咪校长的问题早已经有人反映了。这些在教育系统来说不是个小问题, 可在全国范围来看又算不上什么大的问题。再说,人家是正科级,后台又硬,你在 县上是难告动他的……” 几天后,示老师向省纪委寄了一封信。 一月后,县纪委向龙尾中学派了个调查组。工作半个月后,调查组就突然撤离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