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阳冒花子时,玉凤妈在厨房烙馍馍,被烟雾呛得直咳嗽,走出门揉着被烟雾 熏得潮湿的眼睛,说,一刮北风,灶上烟得连人都进不去。余宏德刚挑罢两回水把 缸注满,拿一块荞面馍馍正蹲在房台子上吃,就把荞面馍馍搁在窗台上,找来梯子 爬上了房顶,用长杆捅了一会儿,喊问玉凤妈通了么?就听玉凤妈在厨房里说,使 劲,快到底了。余宏德就卖力地捅,捅得头上直冒汗,喊问,好些了么?厨房里回 答,再坚持一会,现在好多了。余宏德擦着汗,说,再坚持晚上就没劲干了?说这 话时,余宏德声音很小,探出头去一看房檐下面是老太太,余宏德头一缩,脸一红, 大声说,舀一马勺水,我浇浇烟囱。老太太就让玉凤妈舀上端了去。 看谁回来了?老太太转过头看,是赛花在说话,旁边是余小刚,俩人正向她走 来。老太太还未说话,余小刚上前抓住老太太的手,哽咽半天才说,奶奶孙子回来 了。老太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用手抚摸着余小刚。余宏德就从房顶下来,余小刚 掏出一盒烟给余宏德发,问,二爸好吗?玉凤妈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你二爸常惦 记着你呢!余赛花说,奶奶也常惦记你呢,专门留了你最爱吃的酸栗子。小时候, 余小刚最喜欢吃门前那棵酸栗树结的酸栗子。酸栗树刚开花,蜜蜂就嗡嗡地飞上枝 头,余小刚闹着要上树摘栗子吃。玉凤妈说,树在开花的季节是没有果实的,等秋 天栗子黄了,才可以吃的。等到栗子黄熟的季节,余小刚就就爬上树顶,摇呀摇, 直到黄熟的栗子全掉到地上,他就溜下树来,一边吃一边往竹篮子里拣,把拣好的 栗子拎回家给全家人吃。酵酸栗子的方法很简单:把尚未熟透的酸栗子从树上卸下 来,装进罐里,罐口须封严,不得让空气进入,然后在草垛里挖一孔小洞,把罐置 于其内,再用麦草秸把口封好,过十几天就能吃了。 刚进门,余小刚打开行李包,把买的干果和饮料掏出来摆在桌子上。这些都是 从城里买来的。余赛花说着,便把东西分给大家吃。老太太剥了糖果纸,余赛花说, 太太牙不好,多吃点饼干,这饼干是奶酪做的。老太太接过饼干咀嚼,吃完说,果 然很好吃,以前从没吃过的。余赛花又打开一瓶可乐,让老太太偿,老太太呷了一 口,皱皱眉说,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太烈了。 余宏德和玉凤妈剥了几颗糖吃着,郭彩娟就走进门,笑着说,你们果然回来了。 余赛花喊郭彩娟时,郭彩娟正在睡觉。听是余赛花在喊她,郭彩娟揉着迷瞪瞪 的眼睛,赶紧答应,匆匆梳理罢就往余宏德家来了。 老太太让郭彩娟在炕塄边坐,拉着郭彩娟的手,说,有好些天没来这达了,都 忙啥呢?郭彩娟说,也没忙啥,家里转出转进的一天就黑了。余小刚抓一把饼干给 郭彩娟,问,家里窝业着吗?郭彩娟说,窝业着呢。余宏德说,退耕还林后,要种 的地少了,家里也没啥忙的了。你们说着,我拾掇饭去。玉凤妈说着,走出了门。 余赛花说她帮奶奶。郭彩娟也跟着去了。 这是专门给奶奶买的,余小刚从行李包里掏出一双毛窝窝,老太太接过毛窝窝, 不停地用手抚摸着,就像抚摸一件宝贝爱不释手。老太太说,那时土地还没有包产 到户,她嫁到余家不到一年,天刚麻麻亮,人们还睡觉的时候,队长就在高音喇叭 里喊,余大户同志,余大户同志,把牲口吆上,把犁扛上,到××耕地。她就带着 干粮,拎了水壶去了。那年她怀了小刚爹,掂着大肚子往地里挑粪,为的就是多挣 工分。他们休息的时候,牲口突然惊跑起来,她帮男人牵牲口,壶里的开水就要烫 到男人的脚,她把男人搡过了,开水就烫到了她的脚。此后,一到冬天她的脚就会 生冻疮。有一次,余小刚抚摸着奶奶的脚,余小刚发现奶奶的脚很小,就问奶奶。 奶奶说,从小娘就给她缠足了,这叫七寸金莲。 吃饭喽!余赛花把饭菜搁在饭桌上,余小刚摆放好。老太太在上席位坐下,余 宏德遂在旁边坐了。今儿的长面长得很。余赛花端盘子走进门,笑着说。郭彩娟捏 一把筷子跟在后面,余小刚问,今儿个是啥日子,红筷子都出来了。红筷子吃长面, 全家吉祥。玉凤妈走进门,笑盈盈地说。 吃完饭,余赛花帮余小刚和郭彩娟把行李拎回家,又回到了老太太的窑洞里。 今天是二十三,天刚麻麻黑,村巷里便响起劈里啪啦的爆竹声。空气里充满浓 烈的火药味。余赛花走出门,余宏德手拿一刀黄纸,跪在地上烧。余赛花在旁边跪 下,感觉膝盖麻酥酥的,过电一般。只见黄纸燃烧的火光扑闪扑闪的,忽明忽暗, 有一种神秘的感觉,缥缈的夜空里好像有很多神仙在自由自在的游走。余宏德念叨 : 灶火娘娘本姓张 二十三日归天堂 保佑我家人平安 余赛花看见爷爷满脸严肃,就像这深黑的夜。余宏德说放爆竹。余赛花放罢, 余宏德端着香案走出门,余赛花跟在后面。这时候村巷很安静,余赛花好像听到神 仙走在黑漆漆的夜里,嚓嚓响。 余赛花随余宏德到十字路口把纸灰倒掉,往回走,听到身后有人喊赛花。余赛 花转过头看,是高觉、李小分、杜渊他们正向她走来。余赛花惊讶地问,啥风把你 们吹来了?!高觉说,今儿晚上欢得很,串串门子。他们寒暄的时候,余宏德说家 里有事先走了。 余赛花说,大晚上阴森得很,这个时候听说是夜鬼出没的时辰。李小分说,我 们人多势重,鬼要是敢来,我们砍了它。杜渊说,今儿晚上鬼不敢骚情,有神仙保 佑。他们穿过村巷很快就到了李小分家。李国民正在院子四方的墙上插香,嘴里念 叨:××县××乡××村××同志安了灶神安土神,保佑这家人平安。 他们就出门从上庄走到下庄去,正巧碰到余宏德打醋蛋石。烧红的铁蛋儿在马 勺里啧啧响,一股酸酸的焦味弥漫在空气里,余宏德猫着腰,端着马勺满村巷跑。 余宏德说,打个醋蛋石,把下年的蠢气送走,来年好运兆。余赛花说,醋蛋石在马 勺里滚来滚去的,到底有啥用呢?李小分说,醋蛋石看起来也没啥特别的,就是一 个铁疙瘩,要说称烂铁,还能买几毛钱的。高觉说,这完全是一种封建迷信,用不 着劳肺伤神。杜渊说,我爷爷说过醋蛋石也是一种神,有很重的煞气,是辟邪的吉 物。余赛花说,这也能辟邪?其实醋蛋石有杀毒作用,把空气里的细菌都杀死了, 人就不得病了。余宏德走进门,说。余赛花说,我家不知道打了没?你爸没见言传, 我下去看看。余宏德说着,出了门。 高觉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余赛花送他们出门,转过坡前的一簇榆树林, 余赛花说,黑洞洞的。李小分说,把这算个啥,上坡洼比这黑几千倍几万倍呢。说 着,前面的林子里就传来几声怪鸟的叫声,不绝让人毛骨悚然。就听余宏德在后面 喊赛花,他们转过头看,余宏德拎着一只灯笼正向他们走来。余宏德说,现在夜深 人静了,路上黑,把灯笼带上。高觉接了,说,小分和杜渊到我家睡。余宏德说, 也好,三人一个伴,我就放心了。 高觉一行走后,余赛花跟着余宏德回了家。在回家的路上,余赛花问,我家的 醋蛋石打了么?余宏德说你爸妈都睡了。 回家,余小刚两口子很快送完灶神,很快打了醋蛋石。余宏德到时,余小刚两 口子已经熄了灯。余宏德在门外喊小刚。余小刚两口子正在被窝里行好事。听是余 宏德在喊,余小刚开了灯,回答了余宏德的问话。余宏德走后,他们继续做了,直 到余小刚筋疲力尽,郭彩娟要余小刚再来一次,余小刚说不行了。郭彩娟骂,孬松! 转过身独自睡去了。 余赛花回到太太的窑洞里,灯亮着,太太还没有睡,用手抚摸着炕头边的毛窝 窝。余赛花开玩笑说,一个老婆子用不着这个。老太太说,只要是你爸买的我都喜 欢。余赛花说,等我考上大学,挣了钱,给太太买一双皮的。老太太就露出了幸福 的微笑。 第二天,高觉醒来是被一阵沙沙地扫院声惊醒的,他拨开窗帘的一角,看见父 亲正在扫院。这时候天刚破晓,隔着窗子也能感受到临近冬末的寒冷。父亲扫一会 儿,停下来搓搓手,但额上侵出一层细汗,不时撩起袖子去擦。 高觉穿了衣服出门帮父亲,遂李小分、杜渊也起床了。 高志仁扫热了,把棉帽拿在手里,棉帽里就冒出热腾腾的气来。高觉接过扫帚, 高志仁说他到大门上挖个坑,等太阳上来,叫改红大把过年猪杀了。高觉一扫帚一 扫帚扫院子时,高志明挑着一担水走进门。高觉问,泉上人多吗?高志明说多。说 着,高志明把水倒进缸里,缸就满了。母亲在厨房里煮萝卜菜。高志明又拎了铁锹 到大门上帮高志仁挖坑。高觉扫完院子,到时坑已经挖好。高觉找来一堆麦秸草放 在坑里点燃,烟雾弥漫了整个村巷。 高志明去请杀屠和帮手,不一会人就到了。高觉忙着跑出跑进,等来人吃过早 饭,往厨房里收碗筷,就听猪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直到这种声音全然消失。高觉 想,猪肯定是毙命了。就听门外二爸喊要开水,拎桶开水到大门上时,猪果然死了, 横在坑里一动不动了。 猪死了的样子跟睡觉没有什么两样。李小分一边帮忙,一边给杜渊说。杜渊说, 死的过程是可怕的,但死后是泰然的,就像睡觉一样平静。高觉说,所以有人把死 不叫死,叫睡过去了。 赛花来了!高觉妈在门畔倒垃圾,碰见余赛花,笑盈盈地说。高觉看见余赛花, 搁下手里的水壶,迎上前去说,等会我正准备来你们家,不想你就来了。余赛花说, 我是来取灯笼的,爷爷正在家里写对联,罢了要糊灯笼。高觉说余爷爷今年写得早 了。余赛花说,早点写完,还要给村里人写,罢了还要写几副到城里去卖呢。是啊, 余宏德从小喜欢收藏古玩,嗜好写毛笔字,每到逢年过节,就有人登门请他写对联, 有时写几副到县城去卖,能赚到不少零花钱。这两天我爷爷有空,把你们的拿过去 让我爷爷趁早写。余赛花说。高觉说,等这边忙完,我们就过去。 余赛花拎着灯笼离开高觉家回到家。余宏德刚挑水回来。老太太在上房台子上 笼火,往炉膛里挟一块木炭,斜着头撅着嘴往炉眼里吹气,吹得木炭呼呼响。余赛 花帮老太太吹了一会,红乎乎的火苗就扑闪扑闪地从炉膛里直往上冒。老太太架上 茶罐,说,先帮你爷爷写对联,茶好了叫你。余赛花走进上房,看见后炕上准备了 方桌,方桌上放着墨盒,墨盒里倒了墨汁,墨盒里泡着毛笔,红纸也裁好了。余赛 花压住对联的天头,余宏德把毛笔在墨盒里蘸蘸,才开写。余宏德提笔欲写,又顿 了一下,余赛花说就写富贵吉祥家业兴,家兴人兴事业兴。余宏德说好,就写这个。 等余宏德写完,余赛花就把对联接过放到地上。准备另一绺纸又开写。就听老 太太在门外喊。余赛花出去,老太太说茶好了,端去给你爷爷喝。就听房里余宏德 说,好了先让你太太喝,罢了我再喝。老太太说,我倒了两杯的。说着让余赛花端 给余宏德。余宏德说,先放着,等写完再喝。余赛花说写完茶就凉了,一凉就不好 喝了。余宏德就喝了。余赛花看余宏德喝茶的样子很投入。把茶杯搭在嘴上吸溜一 口,稍停片刻,又吸溜一口,好像比吃肉还香。余赛花在一旁把红纸折成方格,一 手压住天头,一手捏着地角。余宏德又开写。余赛花说,爷爷的毛笔字写得越来越 好了,啥时候教教孙女儿么?余宏德说,只要你肯学,我这一手字就愁没有接班人 了。是啊,余宏德说得也是,两个儿子都喜欢写毛笔字,何况玉凤是个女儿家。余 宏德常说,现在的娃娃翅膀都硬了,看不上老子的本事了。 咱家的几副写了没有?郭彩娟走进门,看见余赛花往茶罐里倒水,问。余赛花 说都写好了。郭彩娟说,灯笼也糊糊。说着,把灯笼递在余赛花手里。这时候,老 太太从房里从来,说灯笼让我来糊,窗花我已经剪好了。郭彩娟从老太太手里接过 窗花,翻来覆去的看,有几副是动物,有几副是植物,栩栩如生。余赛花从房里拿 出几副对联给郭彩娟拿回家去贴。郭彩娟接了,问余赛花哪一副是大门上的,哪一 副是上房门上的,哪一副又是厨房门上的,哪一副又是牛圈门上的。 余赛花说时,余小刚走了进来。余小刚说,把人笨死了,连对联咋贴都不知道。 郭彩娟说瓜子(傻子)家的去年就帖错了,把“槽头兴旺”贴到炕头边了。余赛花 拿笔一一在对联上做了标记,他们才离去。 赛花,赛花。门外狗旺旺地叫着,余赛花出门一看,原来是高觉他们。高觉手 里拎两袋东西看起来很沉。余赛花挡狗,接了东西。高觉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面 疙瘩,里面还有一碗肉菜,趁热吃吧。余赛花说,面疙瘩就给我太太吃吧,我太太 也喜欢吃面疙瘩。给你们家的是这一份。李小分、杜渊指着他们手里的袋子,说。 高觉说,我知道你最喜欢吃有辣椒的,就特意为你弄了这份。 娃娃们都来了。余宏德提笔正专注地写着对联。高觉掏出裁好的红纸,说,又 麻烦余爷爷来了。余宏德说,不麻烦,别人家的不写还行,你们的不写赛花就不理 我了。大家就笑了,李小分说,尤其是高觉的。余赛花的脸就更红了,红苹果一般。 厨房里馍馍煎好了么?给娃娃们端上来。余宏德朝厨房里喊。玉凤妈说好了。 余赛花到门口,玉凤妈就从门缝接出一只碟子,里面放了几个油饼。端到房里让高 觉他们吃,高觉说刚吃得饱饱的,没处吃去。余宏德说,大过年的,偿也偿点么? 高觉就把一个饼子分成三牙,和李小分、杜渊吃了。 不多时,余宏德就把高觉他们的对联写完了。高觉他们走后,余赛花把余宏德 写好的对联整理好,余宏德洗罢手,坐在炕塄边看余赛花收拾着对联,装一烟棍旱 烟吧嗒吧嗒抽起来,说,明儿到城里卖了,回来早点还要上坟哩。余赛花说,我也 去帮你。余宏德说,好。 到县城买完对联,他们到大风乡下车已是中午时分。上沟坡洼时,就听见各山 峁上响起了爆竹。余赛花说这些人煽得早得很,这才几点就开始上坟了。他们不由 加快了步伐。到门上,余小刚已经贴好对联,拎着篮子在门上等着了。余小刚说, 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上坟了。余赛花到房里把办的年货放了,跟着余 宏德和余小刚去了坟上。 到坟上,余宏德和余小刚跪在地上,余赛花也跟着跪了。余宏德说,这坟上张 满蒿子,阴阳说咱家的风水就在这块,后代有没有出息全靠这块地脉呢。说着,余 宏德从篮子里掏出一绺白纸,余小刚点燃,火苗就随风呼呼飚着。这时候,余赛花 用点燃的一柱香点燃了爆竹,爆竹声清脆嘹亮,响彻四野。 烧完纸,余宏德奠酒奠茶,余小刚把碟子里的炒鸡蛋用筷子夹着向八方泼散后。 余宏德说磕头。余赛花就跟着磕了。余赛花感觉眼前太爷在走动,把许多冥国银行 人民币和好吃的一并拿走了。 回来,玉凤妈已经把西屋打扫干净了。余宏德站在供桌前点香作揖。余赛花跟 在后面。家神牌位坐在桌子后面的正中央。前面的香炉里燃了木香,木香挑着米粒 那么大的一星暗红,暗红上面浮着一缕青烟,袅袅娜娜娜的,好像从天上挂下来的 一条小溪。左右两边的香筒里插满了木香,像两个黑喇叭花,又像两支就要出发的 队伍。香炉前面已经摆好了献饭。献饭左前是一个蜡台,上面插了蜂蜡。黄黄的蜂 蜡顶着一朵狗娃花一样的火苗,让余赛花觉得太爷如果不在那支香烟上,就在这烛 苗上。 点完香,余赛花在院里放爆竹,天色暗了下来,院里像泊着一层水。爆竹发出 的亮光在院里留下道道弧线,就像鱼从水里划过,余赛花能够听到鱼从水里划过时 哗哗的响声。走进门,余宏德噙着烟棍抽烟。桌上的蜂蜡轻轻地响着,像是谁在小 声说话;炕头的炉火哗哗飚着,映红了余宏德的脸膛。 玉凤妈喊余赛花端饭。这时候,余小刚两口子走进了门。每年三十晚上,余宏 德都让余小刚全家来他家。这次也不例外。余赛花到厨房,玉凤妈正把筷子伸到锅 里往出捞长面。郭彩娟也来帮忙了。余赛花学着奶奶捞长面。长面落在碗里,前折 一下,后折一下,再前折一下,最后舀上鸡蛋臊子,就好了。 吃罢饭,余宏德上庙里,让余赛花一起去,说在关神爷面前烧根香,对念书娃 娃有好处。庙修筑在村头最高的山峁上。到庙里烧香的人很多,刚走一截石台阶, 仰头望去,只见一座红色的大门矗立在石台上,门两旁蹲着两只石狮子,栩栩如生, 气势雄浑。门前的大红灯笼特别耀眼,门框两边贴了大红纸对联,其上写有:“金 炉不断千年火,玉盏常明万载灯。”笔法遒劲,草书为之。走进大院,其内人群熙 熙攘攘,院子东面燃有一堆篝火,旁边置有一面牛皮大鼓,打鼓的人面带喜色,鼓 棰像雨点落在其上,铿锵有声。周围围满了人,欢声笑语,便有一种浓浓的年味。 在大殿烧过香,余赛花又跟余宏德在其它殿里一一上了香。余宏德敲响了大殿台上 的大钟,其声清脆而嘹亮,好像从天边传来,飘荡在夜空里深远而悠长。 余赛花怀着这种微妙的感觉转时,就碰上了高觉。高觉说,他来好一会儿了。 余宏德说,你们先耍着,家里的香火快要下去了,我回去看香。余宏德走后,他们 就在院子里转,天气虽然寒冷,但在庙院篝火旁,他们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心里 暖暖的。 他们坐在石凳上,鸟瞰全村,全村灯火灿烂。突然,余赛花问高觉,今儿晚上 看我有啥不同么?高觉说,有。余赛花问,在哪达?高觉说你很美,美得就像今晚 的夜。说着把余赛花搂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