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她拼命地跑着,不知跑了有多远,浑身是汗,呼吸粗重,两腿发软,全身没有 了力气。她意识到该休息一下了,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追上来。因为路在她脚下走 了很多,到一棵大树下,她休息了。除了虫子的叫声,就是她粗重的呼吸,她撩起 胳膊抹去额上的汗水,靠着树休息,在心里叮嘱自己,好好休息,一会儿还要赶路 呢!这样自语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是几点,但可以断定时值深夜,几只不 知名的鸟,发出几声怪叫,使她从甜蜜的梦里惊醒。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布满了乌云,狂风刮着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周围黑压压 的暗了下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不由得使她害怕起来。树上鸟的怪叫拉得更长 了,像一只快要被掐死的野猫,听后不由得使人毛骨悚然。心头就闪现出许多妖魔 鬼怪来,她索性把颤抖的身子抱得更紧了。 天边传来闪电,天气要下雨了。她用手撇去眼角的泪水,琢磨着得尽快找个避 雨的地方。她充足勇气,从地上站起来,找来几块石子,狠狠朝树上的怪鸟砸去, 那鸟受了惊,嘶叫着飞走了。 雷声越来越来大,她鼓足全身的力,向有人家的地方跑去。就在她趟过一条小 河,上岸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就砸到了地上,溅起许多灰尘来,空气里弥漫着泥土 的气息。随后,密密麻麻的雨点从天空倾泻下来。闪电更猛烈了,在闪烁的电光的 照耀下,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到她的脸上,参杂着她的泪水又流到了她的嘴里。她 咬紧牙关,在雨水中继续前进着。 当到第一家人门前时,她昏昏沉沉的倒在了屋檐下。这家人听到有声音就开了 门。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妇女。从昏迷中醒来,余赛花发现她躺在炕上,她仔细观察, 热乎乎的炕上铺得很整齐,从房间里摆的几件豪华的家具来看,猜得出这是一家家 道好的人家。她发现身上的衣服全被换掉,挂在院里的线绳上晾着,院里静悄悄的, 没有人;而她身上穿着的是别人的衣服。她索性把被角抓得更紧了。 你醒了?从门里走进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温和的问道。她紧张地问,这是哪 里?石巷镇,你是哪达的?女人问。余赛花说,清河县的。女人又问,为啥到这达 来了。余赛花讲了经过,女人愤愤不平地说,天下还要这等事的。 经过跟女人的交谈,她得知这家人是刚从老家分出来的。抱在怀里的是女人的 孩子,男人在外地开车搞运输,家里只剩女人和孩子。余赛花悬疑的心才放了下来。 遂她知道这女人叫李春华。不到半天,她们就亲如姐妹。闲聊时,李春华就给余赛 花讲他男人追求她的故事,余赛花就露出了甜蜜的微笑。中午,余赛花发起了高烧, 浑身发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李春华请大夫检查后,大夫说,这女娃的身子太虚, 输点药就无大碍。晚上,余赛花的高烧退去,李春华拿来大夫开的药,倒一杯开水 递到余赛花的手里,让余赛花服药。看着眼前的李春华,泪花在余赛花眼眶里打转。 李春华抓住余赛花的手,说,我们都是女人,有啥难过伤心的事说出来,心里就会 好受的,不嫌弃的话,我们结拜姐妹。余赛花点了点头,眼眶里流出感动的泪来。 痊愈后,余赛花准备回赛沟村。李春华上街打听到,李德子家派出许多寻找的 人,一直在找余赛花的下落,就匆匆回了家。当天,余赛花走后大约一个小时,李 德子被寻找的人叫醒,得知余赛花逃走,随后就有人寻找了。李春华说,他们对去 城里的车辆查得紧,我们不好混出去,他们一定会找上门的。余赛花说,不行的话, 只有步行抄小路回家了。那怎么行,清河县距离石巷镇几千里,步行啥时候才能到 呢?万一在路上遇到他们咋办,况且他们正在挨家挨户找呢,村里有人看到过你, 眼下得想办法躲起来才好。余赛花说,我爷爷很快就到了。 余宏德得到消息,骑着摩托车寻着余赛花的地址,奔跑了一天,天黑前在老熟 人老江家住了下来。以前做生意的时候,余宏德来过这里几次,有几户人家还算熟 悉。所以,余宏德特意到老江家落脚时,受到了老江全家人的热情款待。那时,老 江家穷得揭开不开锅,一家人的生活紧紧张张。一天晚上,余宏德推着自行车到一 户人家门口询问住宿,老江就接待了余宏德,用家里仅有的一斗白面款待了余宏德。 聚一回不容易啊,炒几个菜,我和老余好好喝几盅。老江对老伴说。老伴应承着去 了厨房。在和老江扯闲时,余宏德得知老江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现在也参加 了工作,家里的情况比过去好多了。余宏德把自家的境况说过后,老江高兴地说, 你的娃娃也在外头工作,真是太好了!问到余宏德为啥出门?余宏德说罢,老江说, 天下还有这种事哩! 天刚亮,老江吩咐老伴做好早饭,吃罢饭,老江说,根据地址,那一带有他的 亲戚,他对那一带还算熟悉。在老江的好心要求下,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 太阳升起一竿时,摩托车已经窜出了山沟,在下过大暴雨不久,被浑水冲毁的 路上颠簸着。在弯弯曲曲、不见人烟的路上,突然“扑哧”一声,摩托车前轮胎爆 了。余宏德和老江被摩托车的突然意外,摔到了离车两米远的沟壕里。幸运的是只 受了一点皮外伤,在沟壕里歇息了一会儿,他们相互搀扶着来到摩托车跟前,修理 了半天,也无济于事。 这里是打截路的小路,步行至少需要两个多小时。在附近找到一汪清泉,他们 在泉边喝了水,水倒甘甜可口,遂抽完一支烟,推了车,蹒跚在弯弯曲曲的路上了。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陡。太阳快落山时,翻过了一座山,就有人家出现在他们的眼 帘,他们的心情就像在荒芜的沙漠里,望见一条流淌的小溪。 得知余赛花逃跑,郭彩娟、胡处长从得意洋洋的美梦中惊醒过来。郭彩娟的脸 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咬牙切齿地骂,贱人,别让我找到! 当天晚上,余赛花、李春华在路上拦住一辆做生意的三轮车,连夜赶到了李春 华娘家。李春华娘家地处大山脚下;而山上长满许多能编织笼子、背篓的条儿,以 前还没有退耕还林的时候,牛羊可以进入。自从封山禁牧以来,大片荒地都植了树, 许多人家都搬迁了,有少数人家等第二批搬迁。李春华娘家就属于这种情况。李春 华给全家人介绍过余赛花,不到半日,余赛花就和全家人都熟悉了。 李春华娘家要搬迁到远方,家里有些东西携带不便就留给了女儿;另外,麦场 上的大草垛也让女儿去打理。余赛花和李春华在麦场上,打扫了许多陈腐烂草堆成 了垛。娘家妈忙着做饭,娘家妈说,也没啥好吃的,就让老汉(男人)杀了家里的 鸡来招待余赛花和女儿。在浓烟熏熏的厨房,娘家妈探出头来问老汉帮忙拉风箱, 老汉噙着烟棍,慢腾腾地进去,遭老伴一顿教骂,勤快地到门上拾干柴,见她们在 场上扫烂草,喊道,春华,等一阵子领上女娃娃吃饭! 吃罢饭,她们去山上挖药材,两个老人就在家照看着外孙。 老江带余宏德到亲戚家住下,第二天一早补好车带,就匆匆离开了。现在咋走? 车很快出了村,上了大路,碰到岔路口,余宏德减速,停下,问老江。老江下车视 察一番,用手指头在腮上轻轻抠着,思忖一会儿,无奈地说,这条没走过,还真不 知咋走哩!余宏德说,这儿离人家远,只有打问从这儿路过的了。半个小时过去了, 仍然没有人经过,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他们在路上来回踱着步子。嘟嘟——, 从左边路口窜出一辆摩托车向他们开来。骑车的是个中年男人,身后带着一个女人。 他们扰手,中年男人就在他们面前刹车,滑了好长半截路才停下来。有事吗?中年 男人问。请问丰庄咋走?余宏德问。中年男人叫女人下车,把车放停当,朝岔路口 观察一遍,最后断定走右边。目送中年男人和女人走后,他们就骑了车直奔丰庄。 丰庄也属穷乡僻壤,他们经过街道时恰巧逢集。他们打问到几天以来的寻人启 事,说的正是余赛花。一个小时过去,他们终于来到丰庄,让他们惊奇的是,有人 在他们之前已经打问过了。余宏德担心地说,千万不要出乱子啊! 两小时前,李春华得知余宏德马上到,在家焦急地等待,得知有人在村里找人, 她欣喜万分,希望来人是余赛花的亲人。出门打问时,三个结实的小伙子不声不响 闯了进来寻找遍了。其中一个嘴角有黑痣的小伙子说,余赛花在哪儿?快出来!余 赛花是谁?李春华镇静地问。有人看见一个姑娘到你家了,隐瞒是对你没有好处的! 嘴角有黑痣的小伙子说。哦——,你们说的是小林吧?李春华说。其中一个小伙子 不耐烦地说,不管是谁,我们都要见人。李春华喊出小林,指着小林说,这个姑娘 是你们要找的么?三个小伙子上下打量着,掏出一张照片对照了一会儿,失望地摇 了摇头,其中一个小伙子质问李春华,隐瞒真相后果严重,快交出来吧!李春华涨 红了脸,狠狠地瞪着三个小伙子,粗鲁地骂,老娘不知道,吃了老娘不成。三个小 伙子见李春华大骂起来,就灰溜溜地走了。 李春华家突然出现一个姑娘小林,这是李春华从娘家回来的时候,为了遮人耳 目,故意带着小林在村里人多的地方出现,让人们把小林是她妹妹的消息传播出去, 上门找余赛花的人自然会拿她没办法,而余赛花则仍然在娘家。李春华姐妹为今天 的表现高兴时,听到门外有人喊余赛花,李春华出门看见,一辆摩托车旁边站着两 个老汉。你们是?李春华谨慎地问。你是李春华吧?余宏德问。我就是,有啥事么? 我们是来接人的。老江在一旁提醒说。李春华问,接啥人?余宏德回答,孙女儿。 走进门,当李春华讲完余赛花一个月来遭受的苦难时,余宏德眼睛潮了。在他 浅薄的知识层面里,所谓男人就是铁铮铮、敢作敢当、有泪不轻弹的汉子。可是今 天他不能自已,因为他经历的事太多了。其中有那么一两桩永难忘记,那就是侄儿 余小刚的出事,接着是一个家庭的破碎,接着又是可爱孙女儿赛花被郭彩娟的无情 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