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露天教学
贾留兰,女,56岁社旗县唐庄乡冀岗学校退休教师
口述时间:2001年11月24日
1963年,17岁高中毕业后没一个月,我就当上了孩子王,在方城县券桥
乡当时是公社史庄小学教学。
那时,在村民中流传着一句顺口溜:“两条河流夹史庄,一下大雨成汪洋,桥
板搭石全冲跑,家长背娃把学上。”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村党支部决定在史庄开设
1-3年级复式班,让我来教。教室就是村后的麦秸房。
1975年夏,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造成洪水暴发,把我们的教室冲塌了。望
着一片汪洋,我茫然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群满身是泥的孩子围着我,七嘴八舌
地问:“老师,没有教室,咱们咋上课呀?”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我哭了。家长
们找到我,说:“留兰,你还是继续教吧,我们支持你!”
孩子们的要求,家长们的支持,让我感动不已。我想继续干下去,但又不知道
该怎么做。直到开学前,我突然想到,没有教室,在我家里上课不也行吗?想到这,
我心里一振:只要能上课,有没有教室都行。这天晚上,我跑东家串西家,一连跑
了几十家,征得了家长们的同意。
第二天上午,孩子们都搬着小凳子,挎个小书包来到我家。从此,露天教学正
式开始了。院子里,河岸边,大树下,到处都留下了我和孩子们的脚印,飘荡着朗
朗的读书声。那时,我年轻能吃苦,又爱好文艺,课间或课余,就带着孩子们一起
唱歌,做游戏。我还经常编写一些表演剧、小快板、三句半、对口词、顺口溜及演
讲稿,组织学生排练。我们自编自演,自娱自乐。
我家院子小,上课时,粪坑、猪圈、厕所旁坐的都是孩子。春秋天还好说,但
一到冬天就难了。雪花无情地打在孩子们的头上,脸上,身上都变白了,手脚也冻
得不灵活了,牙齿格格地响,但他们一动不动,双眸凝视着小黑板,专心地听讲。
目睹那情景,我全身每根神经都被触动了,一股股暖流涌遍全身,一种使命感油然
而生,我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疲劳,忘记了病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天气特别不
好时,我也在屋里上过课。3间房子容不下50多个学生,只好轮流听讲。墙壁、
立柜是我的临时黑板,水缸、案板、锅台、床铺成了孩子们的临时课桌。阴雨天光
线不好,我买来煤油灯、蜡烛给学生照明。村里人给我们编了顺口溜:“露天上学
难上难,老师家里娃娃山,水缸案板是课桌,立柜墙壁当黑板。”
我用的黑板是箱子盖改做的,它每天与我相伴。我走到哪里,就把它带到哪里。
夏天,骄阳似火,我带着孩子们在河边小树林里上课,挂在树杈上的小黑板在微风
中左右摇晃。稀疏的枝叶遮不住那烈日的强光,树上的知了叫得让人心烦。有时东
南风一来,会在河滩上掀起旋风,卷起的沙土迷住我们的眼睛,睁也睁不开,进到
嗓子里,吐也吐不出,只好咽下去。天长日久,孩子们的小脸晒红了,皮肤变粗糙
了。
1979年夏季的一天,我和孩子们正在一片小树林里上课,突然一阵狂风,
天霎时变得昏暗起来。我赶紧让他们躲到附近的一间破房子里。地方窄,孩子多,
大家挤来挤去。一道道闪电不断,一阵阵雷鸣不停,雨水很快从房顶、墙缝中渗进
来,打湿了孩子们的头发、衣服,打湿了书本。房子似乎马上要塌掉,孩子们很害
怕,挤得更紧了。他们哭着说:“老师,咱村啥时候才能有个不漏雨的教室呀?”
听了孩子们的话,我一阵心酸,泪水、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仿佛看到远处有一
座崭新的教室,孩子们正在那里读书呢!我对孩子们说:“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孩子们在雨里的问话,一直沉甸甸地压在我心里。我一次次请求村干部批准盖
教室,直到1982年,在有关领导的支持下,教学楼才盖起来。从1975年到
1982年,我干了6年多露天教学工作,苦是苦了点,但让我自豪的是,这些学
生中后来有十几个考上了大学,有的还读了硕士、博士。
(记录:侯薇)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