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蔷薇生了个儿子。 因为蔷薇与丽蕙一起住在阁楼上,永柱为了方便照顾蔷薇,在蔷薇怀孕期间就 搬来和家华一起住在楼下。 夏日的夜晚,当没有风时,南方的天空总是显得异常躁热,永柱在阁楼上照顾 着蔷薇和孩子,丽蕙只有到了楼下与家华聊聊天。 这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家华哥我们出去散散步吧,房间里真是太闷热了, 我估计这孩子睡觉也要等上一会儿,孩子这样闹着,也睡不着啊。”丽蕙说道。 “好提议。”家华很高兴地答道。 两人走出了房屋。 一轮圆月当空高挂,天空清朗明晰,原本在阁楼的烦躁,伴着缕缕微风吹来, 顿时一扫而光,让人的整个身心又重新投入了大自然的抚摸之中,尽目望去,河水 泛起丝丝涟漪,河畔的芭蕉叶在月光的清辉之下愈发显得青绿。忽地一只不知名的 鸟儿从草丛中惊起,扑啦啦地消失在一望无垠的月色的柔光之中。 如此细腻的月光让人的心魄为之沉醉。 杜家华和丽蕙徜徉在这月色镶嵌的河畔,品味着大自然给她们的静谧与抚慰。 “丽蕙,上次你在这个大深潭里救陈金莲的儿子,当时在想什么啊?”家华笑 嘻嘻地指着大深潭说道。 “我当时只想把那个孩子救出来,哪有时间还想其他呢?”丽蕙淡淡地说道。 “在跳进水里的那刹那,就没闪一下我的脸庞,就是背影也好啊。”家华又笑 嘻嘻地说道。 与丽蕙相处久了,杜家华有时也开始油腔滑调起来。 “没有。”丽蕙趁着月光,娇嗔地鼓着小嘴说道。 “就一点点。”家华又笑道。 “一点点都没有,你真的很在乎有一点点吗?”丽蕙反问道。 “在乎?当然在乎,在乎一点点,就是如你的头发丝那么细也好啊!”杜家华 硬着头皮说着,他也很想知道丽蕙对他的感觉,趁着这次的开玩笑,他想将计就计。 “我把那个孩子推的接近岸边时,幸好有人把他拉上了岸,可是我那时实在太 累了,原本自己想站起来爬上岸,没想到你们这些矿工在这深潭里到处都挖了陷阱, 我一脚又踏进了一个小深坑里,自己实在没有一点力气了。你知道吗?那时我使出 了自己全身仅有的力量,想看看河岸的那几个人之中有没有你,可惜,你那时还没 有赶来,连看你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我还朦朦胧胧地记着自己很想喊你的名字, 但水呛的我好闷,好窒息”。 月光洒在家华的脸上,丽蕙清楚地看到了家华的表情是那么的凝重与伤悲,她 知道这时的家华,正在自责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现场,那可是丽蕙最需要自己的时 候。 人生之中,又有几次是最需要对方的时刻: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最希望自己的 男人在自己的身边喊加油,在分娩最痛苦的时候,用自己的牙狠狠的咬一下自己的 男人;老人在去世之前,想看看自己子女的脸,和听到他们的声音,哪怕是要分家 产的争吵声…… “在我身体正在水中下沉的时候,不过我有一丝欣慰的是……” “欣慰的是?是什么啊?”家华迫切地问。 “欣慰的是,那个让我差一点没命的陷阱,也有可能是你亲手挖的。”丽蕙感 到家华很自责的样子,故意开玩笑地说道。 “我挖的?不会的,这个深潭是前些年挖的,那时我还在老家东海水晶城交易 大市场看大门呢?”家华苦笑道,他立即又意识到丽蕙是在和他开玩笑。 “呵呵,是我挖的就是我挖的,不是我挖的,那我就是花钱买下来,这也是我 挖的,就是我挖的啊,挖陷阱的感觉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都为对方的幽默感染着。 “家华哥?” “嗯。” “我想在这深潭里洗个澡,可以吗?” “在这里?” “是啊,就在这里?” “不会吧,这可是我们男人们洗澡的地方啊。” “你们男人的?我们女人也有人洗啊。” “女人也有人洗澡?谁啊?” “金莲嫂告诉我,有天晚上她和她男人永胜哥就一起在这里洗了澡,她说你们 男人挖煤矿石挖的坑,这里还有很多矿物质呢?在这里洗完澡,一个星期都感到身 上清爽的很。” “一个星期都清爽的很,不会吧,我天天洗都不觉得啊。”家华迟疑地说。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丽蕙笑道。 “好了,不说了,我要脱衣服洗澡了,我每天都在这里洗衣服,早就想整个人 在这里泡上一天了。” “你,你要脱……脱衣服了。”家华吃惊地说道,透过月光,他满脸惊慌。 “是啊,我要脱衣服了,你要看我脱衣服吗?”丽蕙咯咯地笑道。 “我,我……不看。”家华从没见过这情景,他吓的连连向后退,一不小心一 只脚滑进了路边的小坑,差点摔个人马仰翻。 “哈哈。”丽蕙被家华这窘相,抱着肚子在那里自个地咯咯地乐。 “你们男人啊,害起臊来还真可爱,可爱。” “我,我去给你放,放哨,我不看,我真的不看。”家华慌慌地说道。 “你爱看就看了,我才不理会呢?”丽蕙娇娇地说道。 “我不看,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不偷看。” “我知道你不偷看,你就在这看就行了,我开始要脱衣服,家华哥请看。”丽 蕙边开玩笑边说道,还没等她的手放在白色连衣裙的拉链处,家华早已吓得拔腿而 逃。 此时,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夏夜,明朗的圆月映在清澈的水面上,丽蕙整个人浸 在这清凉水中央……她边洗着澡,边想着家华刚才的狼狈相,不禁哑然失笑。 这时的家华躲的远远的,生怕自己看到了丽蕙在河水洗澡,就连听到温丽蕙拨 动的水声,他都感到有种亵渎之感。但又怕哪个矿工半夜睡不着,在这附近溜达看 到了丽蕙在洗澡。 这次也真够难为家华了。 丽蕙洗完澡上岸后,这时,她才感到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微微的小风吹在 自己赤裸裸的身上,她顿时觉得从没有过的舒畅与惬意,在明亮的月光下,欣赏着 自己的光滑白净的肌肤,让她有着非常别样的感觉。 直到风完全吹干了自己的全身,她这才慢慢地穿好衣服,沿着小路找家华去了。 她走了一会儿,仍然看不见家华的影子,心中不禁嘀咕起来,这个人跑到哪去 了? 夜这么静,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害怕,丽蕙连忙喊道:“家华哥,你在哪里啊!” 没有回音,丽蕙真的怕了,她的嗓音都变了,又喊道:“哥……你在哪儿,我 好怕啊。”这次丽蕙连家华哥的“家华”都忘说了,可她心中多么的恐惶与彷徨。 路边的草丛一阵抖动,沙沙声吓的丽蕙喊道:“谁?” “我,我啊,哈哈。” “家华哥,你怎么跑到草丛里了。”这是,温丽蕙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噢,这草丛刚好和我一样高,我在这里又看不到你洗澡,又能观察有没有人 来。” “家华哥,你真坏,怎么不答应我啊,把我吓死了。” 家华一只脚刚迈到小路上,还没有站稳,丽蕙一把抱住了家华的肩膀,整个人 都投进了家华的怀中,一切都让人眩目,彼此的心都在悸动,身体在互相颤抖,丽 蕙紧紧地抱着家华,她在这散发着男人味的结实臂膀中寻找着值得一生的信赖与安 全。 在茫茫人海之中,女人会一直寻找着自己的安全感,而男人是女人心理上最近 又最遥远的安全彼岸。安全感:有的女人会得来全不费工夫,而有的女人为此可能 要苦寻一生,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温丽蕙也不例外,她也一直在找着自己的安全感。 “丽蕙,你上次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救陈金莲儿子的事真让我感动。”家华找 着话题说道,他刚想轻轻把丽蕙从自己怀中挪开,没想到丽蕙抱得更紧了,喃喃地 对家华的耳语道:“抱紧我,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故事?你会讲故事?”家华有些不屑地笑道。 “我不会讲故事?但我可以讲一下我们家乡‘慈母河与孝子河’的故事给你听 啊。” “慈母河,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特别哦,讲来听听。”家华怀中抱着丽蕙,心一 直在发抖着,他故作镇定的说道。 听长辈们讲,慈母河的故事在我们的家乡已流传几百年了,现在那条河就从我 们家乡的煤矿边经过。讲的是很久以前有一群妇女在河边洗衣服,他们的孩子在河 边放牛,忽然有一个母亲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了,只有自家的牛独自在那里啃着河 边的草,她慌慌张张地跑到放牛娃的面前问道,自己的孩子呢?没想到孩子们都面 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她的孩子在哪里?但有一点肯定不会掉进河里,因为孩子们都 一直在注视着河面,看有没有鱼儿在河中遨游。连岸边正在休息的几位老农也不知 道她的孩子去哪了,不过他们也确定她的孩子一定没掉进河里,但这位母亲还是毫 不犹豫地跳进了湍急汹涌的河中,她边在河水中边摸着自己的孩子,边哭喊着自己 孩子的乳名。 大家都在岸上叫她快上来,她的孩子根本就没掉进河里,但这个母亲执著地认 为,她现在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时,她就怀疑任何人的说话,如果自己的孩子 落在这河中,又没能及时地救起,这将是她一生永远不能承受之痛。 人世间,也许只有仅有母亲才有这样的想法与做法。为了一个质疑?付出自己 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最后,母亲筋疲力尽地倒在了水中,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但就在她没入水中 的刹那,河岸的人们分明看到了,她那焦虑满脸的面容舒缓了,露出了人间最慈爱 的笑容,她为什么微笑呢?她生命永远结束前的最后一笑留给谁? 在人群的后面,大家发现了她刚刚跑回家喝水的儿子。 “太让人感动了,母亲们都太伟大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家华有些伤感了, 他想起了自己小小年龄时失去了母亲,最疼爱他的二哥家贵在他小时候经常用瘦小 的身体帮他挡住了同龄人的拳头,为了能让自己的生活好些,二哥十五岁那年就和 村里的大人们到了新疆挣钱了。后来他查出了有严重的肾结石,在医院里,家华看 到了二哥满身都插满了管子,他的排尿要靠这些管子来维持…… “家华哥,你怎么了?”丽蕙看到了家华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已经流到了自 己的脸上。 “没什么,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家华哽咽着,他刚要用手擦下泪水,丽蕙 已经抢先用自己的手帕帮家华擦着泪水。 “家华哥,没想到你如此的感性。”丽蕙嘻嘻地笑道,她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因为没到伤心处的道理。 在外漂流的每个人,谁又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呢? “家华哥,这个故事还没讲完,还要听吗?” “还没讲完?那你再讲下去吧。” “孩子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倒在了河中,才五六岁的孩子,还没容大家反应过来, 看清他的到来,就立即跳进了河中去救他的母亲了,河水那么的深,那么的急,大 家都在想,这个孩子肯定也没命了。” “好勇敢的孩子。”家华感叹到。 “奇迹出现了,这勇敢的孩子跳进河水的刹那,原本奔腾的河流出现了千年奇 观。” “千年奇观?”家华吃惊地说道。 “是的,千年奇观,向他们飞流而下的河水逆流了,他们都得救了。”丽蕙兴 奋地说道。 “河水能逆流?”家华迟疑道。 “河水能不能逆流我不知道,但母亲的慈爱,孩子的孝顺,足以感动天地。” 丽蕙赞叹道。 这就是我们那里“慈母河”又叫“孝子河”的由来。 “好故事,真的是个好故事。”家华喃喃地说道,但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遥远的 童年,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自己的一路走来。 人生是走过来的,走的时候要望……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