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说说“非典”吧,二○○三年四月十三日,我开始相信北航有人得“非典” 了,我和男友每晚见一次面,主要是他向我汇报情况,功能是制造紧张。他消息 灵通,身体力行,我们最先在北航戴起了口罩。四月十八日听说空姐班有人得了 “非典”,我就住在双航附近,看到那些面容不错、打扮恶俗的小妞在搬家,更 是吓得不得了。我得出结论,谁让她们臭美穿得少,冻得没有抵抗力了,要不怎 么就她们得了此病? 二○○三年四月十九日。 我与男友逃回老家。期间,我饿了两顿,他不让吃东西,只让吃密封的方便 面. 二○○三年六月二十三日。 我偷回北航。从南门的福建兴业银行旁进入,跳栅栏的时候有几个人注视我, 看我鹘然落地。之前我已上东升乡卫生院开了健康证明。 二○○三年七月二日,北航解禁。 我特意花十二块钱买了一件绿纱带泡泡袖的衣服。骑着脚踏车,风驰电掣, 以表示可以接着学习的高兴。那件衣服直到被我穿得皱巴巴走了型,在深秋的一 天,我才从里边脱下。它被称为“荷花仙子衫”。 接下来出场的是一个男的,长相剽悍、声音粗哑,也是考研的,北航计算机 系毕业。他身上到处都挂满了银质首饰,还穿了一件黑色T 恤,上面燃烧着雄雄 烈火,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一件金属天堂的衣服。问:“‘金属天堂’为何物?” 答:“是一摇滚。” 他是在主M 教室里向我搭讪的。“搭讪”是他常用的词,他也特喜欢到处搭 讪。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我这种穿着土里土气的人搭话,按我的猜想, 他更应该向什么空姐班的、新东方里学雅思的、考托福的那群没脑子的妞打招呼 才对。 听说他是北航计算机系的,我还以为是一高手,后来才知他啥也不是。他就 是喜欢占座的那种人,我经常在被撵得如丧家之犬的时候,看见他在屁味和二氧 化碳之中怡然自坐。看见我时他继续看书,刚开始,他的样子真的骗了我,后来 才知道他不过是在作学习状! 他可能是没把我当女的,或者只想找一个说话的人,我们俩在一起说些对方 不感兴趣的话。我拼命表示自己是一个多么睿智、多么有趣、多么博闻强记的人, 和他以前接触的水货是多么的不同。这倒不是想取悦于他,而是我在任何人面前 都有表现欲。他则跟我讲他在北航八年来的糗事,他如何占女人便宜、如何同人 打架、如何泡妞——花钱泡学雅思的妞。说了一大堆同考研无关的话后,他会说 :“你要好好学习,好好考研,别像我。”然后再说客套话:“有事找我。”其 实真有事他也不管。一天我在六号楼被三个白白胖胖老娘们似的男生骂了以后, 打电话让他给我出出气,他则息事宁人地劝我不如不了了之吧,说日后……云云。 我在电话里做出无所谓地哈哈大笑,其实我真被骂得不轻,好几天心里都犯堵。 认识一年后我们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不说,我也不问。他认真地帮助过我 几次,一次帮我找房子;一次是我心情不好,他还请我吃过东西。他有暴力和犯 罪倾向,一次他说他要“跑路”。他喜欢说诸如“跑路”之类的话表示他已是个 混事的,说是要和飞行学院的人火并一场,还给我一箱书让我帮他收藏,并说我 够意思等等。我感到很惭愧,理想中的我应该是手里拿钞票说,朋友有难,这钱 拿去跑路吧! 后来证明是虚惊一场。他没打飞行学院的,飞行学院的也没打他,他们像娘 们一样和解了。 我们就这样君子之交淡如水,每隔十天半拉月他就会打电话问我的情况,我 过生日时还收到了他一个电话。如此不相同的男女,被北航考研大旗招到一块儿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