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在摄影中学会生活(2) 采访者:新闻摄影受不同文明的影响。在东方文化、西方文化或阿拉伯文化中, 有没有一个普遍的标准? 黄 文:我倒倾向于从更宽泛的角度去思考标准问题,而不仅仅把它局限在文 化范畴里。摄影术起源于西方,从诞生起就带着西方审美观念的深刻烙印,这是历 史背景。同时,西方摄影人在实践经验和理论探索方面所做的努力比我们更深入、 更系统,因此,他们的理念和标准一直处于统治地位,这是生活中的事实。 新闻摄影作为摄影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样。当然,西方人在全球文明的交流 与融合过程中,也在悄然汲取来自世界其他地方的文化营养,但总起来说,他们的 评判标准是西方中心主义的,其他文化的引入仍然是在这一旗帜之下的非本质性变 动;加之其媒体在经济、技术和专业上的强势,使得世界其他地方的摄影人为融入 其传播圈和信息循环,自觉不自觉地接受,甚至迎合着他们的标准,这从客观上进 一步强化了西方中心主义的审美标准。 采访者:在你看来,目前国内的摄影是否达到了与文字比翼双飞的程度?图片 在未来平面媒体中将占据什么位置? 黄 文:图文并茂已经是一个老问题了,但现在的情况与十几年前,甚至几年 前已经大不相同。过去搞摄影的同行总在抱怨文字同行不重视图片,挤压照片版面, 报纸杂志通讯社的摄影部要奋力争夺属于自己的空间和阵地。现在,面对越来越激 烈的新闻市场竞争,只要还想好好生存下去的媒体就已经不能不关注图片的质和量。 不要说未来,就是今天,图片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已经是一个不能回避的事实。 “读图时代”对于很多自命“精英”的知识分子来说,不一定是一个令人舒服 的字眼,但这是目前全球媒体发展的走向和残酷的现实。问题是我们是否已经有了 足够的好照片去适应这个“读图时代”。 采访者:在大师班的学习,在国外的工作和交流有没有让你领悟到一些新的东 西?在斯坦福的学习与摄影有关吗?你觉得会对今后的摄影之路有什么影响? 黄 文:出来看世界总是好事。这种经历能够给人提供一个不同视角,让人获 得新信息、新知识,增进中国新闻工作者与世界各地同行的交流和了解。1995年我 第一次去欧洲参加大师班,随后又在欧洲各国的新闻机构参观,尽管只有短短的一 个月,但那是我第一次直接面对国外高水平的新闻摄影人和新闻摄影界,触动和收 获很大,那段经历对我后来回国再继续图片故事的拍摄有很大帮助。 1997年至1999年在德国两年的驻外摄影记者工作,是专业实践层面上的一次大 考验,非常有助于我进一步深入了解欧洲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加之战争经历 也是在这两年之中,整个人就像被充实之后,又被洗礼了一样。 这一次来斯坦福学习是从学术层面上对自己的又一次提高。我参加的是名为 “奈特研究员计划”的职业中期新闻工作者培训计划,其每年的成员由十二名美国 新闻工作者和六至八名外国新闻工作者组成,受奈特基金会全额资助,在斯坦福大 学学习研究一个学年。我是该计划开办三十六年来第一次吸收的图片编辑。 我将学习重点与自己在国内读博士学位的专业相结合,方向是传播学,因此研 究范畴超出新闻摄影。这是一个了解美国和美国媒体,同时让美国同行了解中国新 闻工作者的重要途径,到现在为止,这种相互了解起到的是良性作用。 当然,因为我是做新闻摄影出身,研究内容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新闻摄影, 我希望以这一段时间安静下来的学习生活作为基础,给未来的职业和生活道路打下 一个更为宽广的基础。 采访者:在你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是否遇到过什么挫折让你刻骨铭心?你是 怎么看待的,它给你带来了些什么经验和教训? 黄 文:当然有过。如果单讲我的职业生涯的话,那些所谓的挫折感其实更多 的只是一种前进过程中的困难,比如摄影感觉没有别人好,围着摄影的圈子转就是 找不到大门;拍一张照片花的工夫比别人多,还不一定比得上别人的;多年前还有 过那样的感觉:自己这么聪明这么努力为什么获得的机会没有其他不如我聪明没有 我努力的同龄人好,然后就委屈、着急乃至愤世嫉俗。在过去好多年里,我是那种 闲不住的人,总希望自己能上进再上进,把生活过程想像成登山的过程,还“这山 望着那山高”了好一阵。但是时间是一把公平的尺子,总体上讲,在事业上是逐渐 进步的,不过是有时自我感觉好一些,有时自我感觉差一点罢了。 其实,你有一份努力,生活最后总会给你一份回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很 多事情,我们身在其中的时候,很难摆脱那种对一时一事的计较和衡量,然后因此 着急甚至觉得特别受伤害,等真的走出来了,回头看去,慢慢就学会以一种感恩的 态度面对包括是痛苦在内的一切经历了。 如果真谈挫折感,平心而论,是生活而不是事业给我带来的。我有过一次失败 的婚姻,那对我曾经是一次重大打击,让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走不出心灵的阴 影,并且在一种很强的压力下生活了很久。其实后来做很多事业方面的努力,从某 种意义上是我的一种自我治疗和透气的需要,然后利用那些通道让自己得到一种安 慰和释放,同时在困难的处境下反省自己,然后重新站起来。不仅如此,还要有尊 严地站起来,并且争取比从前站得更高,活得更开朗更从容。好在我是一个“命很 大”也很幸运的人,在经过最困难的日子以后,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 当现在面对过去的挫折时,引发的已经不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而更多是把 过去当作成长的一个阶段吧。所以,挫折是成长的烦恼,也是我们收获的果实中不 可缺少的组成部分。而且我相信,好的生活要靠好的生活态度去争取,关键是你从 内心深处是不是真的如你自己口中描述的那样,确实想要一份好生活。如果是,就 努力去寻找,别给自己太多借口和托辞,最后,你会发现好生活就在可能最不经意 的角落等着你呢。 采访者:从事摄影这个行当这么些年,你觉得它给予了你什么? 黄 文: 生活啊!和所有行业一样,摄影给人的其实是生活的体验,教你做 人呗。我最初向往当摄影记者就跟想在报纸上看见“新华社记者黄文摄”这几个字 有关,但凡看见报纸上发表自己的照片就仔仔细细剪下来,贴在本子里自我欣赏。 现在回头去看,很多东西幼稚得让人有点儿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拍的。不过我想这 大概就叫“生活”,是成长必经的过程,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成长 起来的。 认识黄文,是在1995年。在新华社摄影部“当日新闻中心”,看上去斯文秀气 的黄文,是在一群号称一米六的小个子女编辑中最伶牙俐齿的一个。她是那种容易 给人留下很深印象的女孩,聪明自信,才思敏捷,个性张扬,争强好胜,从不服输, 而且还特别勤奋。 就在那年,她成为第一个入选荷兰世界新闻摄影大师班(简称“荷赛”大师班) 的中国学员;第一位获得法国昂热国际独家摄影节奖(世界新闻摄影界颇有影响力 的比赛之一)的中国摄影师,从而成为该年中国摄影界的焦点人物。1999年,作为 第一个前往国际热点战场采访的中国女摄影记者,她两进南联盟、三赴科索沃,穿 梭于战火纷飞之中,拍摄了近七千张照片,并于2000年出版了个人战地摄影集《标 靶》。而她娇小瘦弱的模样,至今仍让人无法想像她是怎么扛着那些“长枪短炮” 以及大而沉的摄影包四处奔忙的。 作为第一个入选“荷赛”大师班的中国学员,黄文使中国新闻摄影界与世界新 闻摄影界的交流有了一种新的可能,通过与国外新闻摄影从业人士的相识和交锋, 为自己也为中国摄影人“打开了一扇观看世界的窗子”。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 新闻摄影一直被人们认为是一个脑力劳动简单一些的“准体力劳动”行业,而正是 黄文和一批像她一样的新闻人在很大程度上改变着这种看法,并为推动中国新闻摄 影的发展而努力着。 她的名字,中国新闻摄影界无法忽略。 她是第一个入选荷兰世界新闻摄影大师班(简称“荷赛”大师班)的中国学员。 她是第一位获得法国昂热国际独家摄影节奖(世界新闻摄影界颇有影响力的比 赛之一)的中国摄影师。 1999年,作为第一个前往国际热点战场采访的中国女摄影记者,她两进南联盟、 三赴科索沃。 在“读图时代”,我们需要更多地依赖摄影记者,像黄文这样的摄影记者。 黄文,女,1966年生于北京。1985年,因品学兼优被保送进入中国人民大学新 闻系新闻摄影专业学习。1989年,分配到新华社摄影部任图片编辑。1995年,入选 荷兰世界新闻摄影大师班,并获得法国昂热国际独家新闻节文化新闻图片奖。1997 —1999年,任新华社常驻德国摄影记者。1999年3 —5 月,到南联盟采访科索沃危 机和战争,成为第一个前往国际热点战场采访的中国女摄影记者。 2001年起,在职攻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博士学位。2002—2003年,参与美国 斯坦福大学职业中期新闻工作者培训计划,成为“莱尔与科瑞恩·尼尔森国际新闻 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