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一位好校长
人的一生中需要很多人帮助,但能影响你一生的只有几个,这也需要自己能回
应那样的影响和帮助。
分配到密云县焦家坞中学教地理,王能智遇到了一位好校长。那时他根本想不
到,这位乡村中学的校长对他的影响会有多么久远。
“起初,我对校长印象并不好,觉得他太严厉。”
王能智回顾说,那时北京市里的学校都不上历史、地理课了,但焦家坞中学的
校长要求我们上。可是没教材,怎么上呀?用“文革”前的老教材上吗?不行,那
教材都被“打倒”了。
“你自己编吧!”校长说。
“我编?”王能智觉得校长在开玩笑。
“你就编个密云县地理。”
“密云县地理?”王能智仍然觉得校长在幽默。
“对呀,编个密云县地理,教育与生产实践相结合,没人能批判你。你编,我
给你印,用钢板刻出来印。”
校长是认真的。校长叫王树方。
在校长的指导下,王能智果然自己动手编上了地理教材,除了收入一般的地理
常识,还需要去跑密云县的山川河流、田野与森林。28岁的乡村教师生活,突然充
满了山花麦穗的气息、水库的倒影、牛羊的叫声……
王校长果然亲自用钢板刻,校长是个书法家,钢板字也好极了,然后用油印机
印。用今天的说法,那就是王能智30年前编的第一本“校本教材”。其宝贵之处在
于:这是把区域经济资源作为教育资源,正是今日教育变革所需要推行的重要教学
方式之一。
时光走到了第二年夏天,谢莉英没改主意。
1971年7 月25日,是他俩结婚的日子。
新家安置在谢莉英的住处,他们添置了两床被子、一对枕头、一条床单,还有
一对木箱子,这就是那一代人“新婚财产”的全部。
他满心是对妻子的爱,但他的寡言已是一种习惯,甚至不会表达,只会给妻子
唱《莫斯科郊外的夜晚》。
“我们的《密云县地理》印出来了。”他告诉她。
“感觉咋样?”她问。
“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教的效果怎样。”
谢莉英隐约感觉,丈夫对他的“地理”,有一种令她都有点妒忌的感情,仿佛
他睡在她的身边,心还在密云的田间。
9 月又来到了焦家坞中学,孩子们开始读王能智老师编的《密云县地理》了。
王能智教着这“密云地理”,感觉像敲乡下锣鼓,似乎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可是王树方校长非常重视。
“他每周必来听我一节课,有时去公社开会,回来一定补上,当晚一定给我感
受,论得失。”
王能智说,王校长很胖,但我们上野外课,他也跟我们一起去,走多远都兴致
勃勃。
王校长还让王能智读教育理论书籍。
“小王,你拿去看看,这是苏联凯洛夫的。”
“这不是报纸上批判的吗?”王能智问。
“你可以批判着读嘛!”校长说。
在那乡村之夜,田野里是响作一片的虫吟蛙鸣,王能智果真带着“批判的眼光”
警惕地阅读着。也许这种阅读方式,比带着“学习的眼光”去阅读,还真的更有好
处。王能智一页一页地读着那些教育理论,渐渐发现自己的思维踏进了思辨的轨道。
今天的王能智仍然认为,“凯洛夫确实是个学者,是个教育家。”
那时,王能智觉得编出一本地理教材也就不错了,可是王校长并不满足。“他
推着我继续往课外发展” 。
一天,校长从密云县城回来,对王能智说:“101 地质队正在密云搞铁矿勘探,
据说那是25亿年前太古代的铁矿,你应该去101 地质队学习学习。”
王能智去了。
今天他告诉我,说他去地质队,从野外作业到显微镜下的分析都学了。“那都
是利用寒假暑假,跟着跑” 。
他又到密云县农科所去学习。
他由此知道了北方农业从低产到高产主要是解决“水、肥、土”问题,而要从
高产到再高产,就要解决“光、气、热”的问题。
当时学校要建教学楼,校长就让王能智去密云县建筑局学制图,还让他去密云
县规划局搞宏观规划。
“这一切都是校长推着我走出课堂,去补充知识。”
这使王能智深切体会到,仅一个地理学科,就容纳着多少跟生产实际相联系的
学问,这些学问如果为学生所掌握,就能在日后为家乡的建设解决实际问题。他的
地理教材也因此不断丰富。
王能智忙得不亦乐乎,忙得寒暑假也很少回城。这结果是,一年一年又一年过
去,谢莉英的肚子毫无消息。
直到1975年,这年秋天开学不久,谢莉英发现自己怀孕了。王能智自然也非常
高兴。
他爱孩子,一个优秀教师怎么能不爱孩子!他在密云的田野里,深情地给学生
唱《宝贝》,学生们都被老师的歌声深深打动。
那时,谁也想不到,谢莉英怀孕8 个月时去做胎检,会被认为怀了怪胎。其后
给他们一家带来了深远的痛苦,也使王能智日后培养自己的孩子遇到严峻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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