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一 “明白事在戏上哩,糊涂事在世上哩。”王行兴满怀惆怅他说。他与许多陕西 人一样,爱听秦腔。所有的戏唱下来,总有个是非、真假、善恶的结局,来教化和 宽慰看戏或听戏人的心。现实生活可没那么简单。事事不如意,满眼望去,多有是 非不清、真假难辨、善恶颠倒之事。人们困惑而软弱。秦腔唱腔,粗砺,激越,倔 强,不加修饰,外向扩张,拔出冲天之气,扯开喉咙吼,十分气派给劲。走到陕西 任何一个地方,陕北高原,秦岭山地,黄河岸边,关中平原,你都能听到秦腔攫人 心魄的声调。 秦腔似乎还延续着古风——秦长城,兵马俑,汉唐气度,横扫六合……断断续 续,跌宕回肠。金、元诗人元好问《送秦中诸人引》说:“关中风土完厚,人质直 而尚义。风声习气,歌谣慷慨,且有秦、汉之旧。至于山川之胜,游观之富,天下 莫与为此。固有四方之志者,多乐居焉。” “歌谣慷慨”尚闻,“山川之胜”、“游观之富”犹存,“风土完厚”、“质 直尚义”安在哉!经济落后,法制赢弱,道德沦丧,民风调敝,怨斗频仍,几不堪 言。 二 王行兴面相奇特,剑眉,凹眼,窄额,大耳,高颧骨。一看便知,他不是个普 通的农民。高个儿,瘦削,行动敏捷,思维敏捷。他有很好的记忆力,条理清晰, 谈话喜欢归纳总结,谦逊又不失己见,甚至固执己见。如果你有与他不同的看法, 他会想方设法说服你。他喜欢读两大类书,一类是文学,一类是科技。他读过周立 波的《山乡巨变》,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柳青的《创业史》,李若冰的 《柴达木散记》,等等。见面时间不长,他便问我:“你怎么评价《废都》和《白 鹿原》?”这是文学界很专业的问题。他的敏感,已经远远超越了烽火一隅之地, 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他今年55岁。谈到科学,他跟我滔滔不绝他讲米丘林和 摩尔根,以及这两大遗传学派的差别,以及50年代重米轻摩、引起政治批判的科技 界公案。谈种庄稼,他不是一般地谈种地经验,他可以把经验量化,可以进入微观 解剖,提供基本概念,提供基础数据,阐述农作物生长机理,推出宏观判断和结论。 他不打牌,不打麻将,闲了就看书练字。 陕西人说话,他是“麦秆里睡觉——细人”。礼泉县产苹果,农村人吃苹果, 树上摘下来,裤子上一蹭,连皮吃。他不。他吃苹果要削皮。别人笑他,他会反驳, “你们不懂”。“苹果树要打农药么。”他说。“刮风下雨,农药洗干净了么。” 别人说。“再咋也洗不干净。有机磷残留物质洗不掉么。”他说。“都不洗吃,咋 不见吃死哩?”别人说。这也是真的。他不管。他有理论,“理论指导实践哩么”。 他随身带着指甲刀,指甲长了,拿出来剪磨清净,手掌上下一翻,满意了,再揣回 去。解手毕,一定洗手。他牙不好,吃完饭,剔牙,还要随手拿一根牙签,插进烟 盒外的塑料包装纸里备用。当然,他的细还远远不是这些。 本来,他是烽火的第二号人物。1964年入党,1966年他便任了烽火历史上最年 轻的支部副书记, 也是烽火历史上任职最长的党支部副书记, 总共31年,一直到 1997年6月砸了他的家、打伤他妻子、拉他游街为止。 他还有一段奇特的经历,1976年,他与礼泉县另一个先进村——袁家村党支部 书记郭裕禄一起被提拔为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同时进入县委常委。这期间有让他 任另一个县县委副书记的动议,被王保京挡驾,说是烽火更需要他。1979年,他与 郭裕禄一起被解除职务,回去任烽火公社党委副书记兼烽火党支部副书记。 他高中肄业,1958年回乡,因为是个有文化的人,回乡后即得到王保京的刻意 栽培重用,先任烽火农业科学试验小组长,不久任烽火团支部副书记。他一直是王 保京得力助手,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王保京1973年被提拔为礼泉县委副书记后, 他是烽火的看门人。王保京主外,他主内,珠联璧合,黄金搭档,被外界称为王保 京的“内务大臣”。王保京的许多想法,都是通过他组织实施的。 他父亲在烽火当了一辈子饲养员,看不惯王保京吹牛,听说儿子要当村干部, 坚决反对,他不听。王保京是他当娃时心目中的英雄,“能行人”。搞科学试验, 当农业劳模,到北京开会见毛主席,到省里开会见领导,到莫斯科参加世界青年联 欢节……还给烽火招来那么多参观学习的人。真给烽火争光长脸。没有王保京,谁 知道世上有个白灵宫,有个烽火?人怕出名猪怕壮,怕不被别人说哩! 他父亲骂道:“你跟(口外)干嘛!(口外)不是个正儿八经的人么!跟他, 你要吃亏哩!人家胡吹浪偏哩!人家在外面好吃好喝哩!人家有本事,你没本事么!” 一天三顿饭都免不了挨骂,直骂得他不敢回家吃饭。吃饭的时候,他打发小娃 或妇女打探:“看我大(注:‘大’,关中方言,这里是‘父亲’的意思)在家没?” 不在家才回去。 王行兴是王保京“培养教育青年干部”的杰作。他也经常犯错误,比如光抓生 产不抓路线,王保京便耐心教育他:“毛主席教导我们:‘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 ‘思想上政治上的路线正确与否是决定一切的。’抓生产必须先抓路线,如果不抓 路线教育,势必越抓越乱。” 王行兴跟随王保京40年,一步一步地看着王保京和烽火村听党的恬,听毛主席 的恬,紧跟形势,突出政治,对错都有理——对了是党的英明,王保京领导有方, 错了有党在前面遮挡着,党就是“挡”嘛,总不可能党犯了错误由一个农民、一个 劳动模范、一个村党支部书记来承担吧?——怎么着也不会阻挡王保京和烽火村从 胜利走向胜利。 “嗨!烽火村瞎事好事我都做完了!说给下一代听,天方夜谭哩!脸红哩!” 王行兴说道。 王行兴便是这样走进了王保京的世界。 三 1960年初,一则消息引起了全国的震动:陕西省委和乾县县委决定,让王保京 等九名农民上大学。庄稼汉上大学真是开天辟地的新鲜事。社会上有什么议论,王 保京都不会在乎。王保京心里“有底”。他跟记者说:“党让学,就一定能学成。 只要听党的话,世界上没有办不成的事。” 王保京当西北农学院学生的身份是“全国著名农业劳动模范、乾县烽火人民公 社社长、陕西省农业科学研究所特约研究员”,带着小麦和玉米高产的“纪录”, 带着一系列农业科研成果(有公开的表彰为证:培育出小麦、玉米、棉花优良品种 7个,进行过112种小麦试验)。其成果超过任何一个农业专家,包括西北农学院的 教授。 所以刚入学时,有人间王保京:你来学习,是当学生呢。还是当先生? 王保京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他说:“同学们,老师们,我上大学是党交给的一个政治任务。我一生有三个 父母,一是党,二是父母,三是老师;党给了我政治生命,母亲给了我肉体生命, 科学知识要你们给我哩!我是来当学生的,你们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要因为爱 护我,把我耽误了。”。 1958年搞浮夸,一年以后上大学,在王保京看来,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区别,都 是一回事,都是“党交给的一个政治任务”。“知识分子劳动化”,“工农群众知 识化”,是当时最响亮的口号之一。农民上大学,其政治象征意义超过一切意义。 他是一个极其清醒的逻辑大师。翻开所有的报道,他始终把他个人行为的大前提廓 得很清。在这个大前提下,他王保京就是一个棋子,一个能把大前提发挥得淋漓尽 致的棋子。 他的概括不错,甚至可以说很精辟。他直言不讳的魅力,也可以说是时代的魅 力。 西北农学院热情欢迎烽火农民兄弟的到来,专问为农民兄弟准备了一个庞大的 教师队伍,一年学习13门课程,每门课配备一名老教师,一名青年教师。 九个农民中,有一个像王保京一样穿着黑色对襟棉袄的青年,喜气洋洋,东张 西望,为眼前热烈的气氛所陶醉。他今年18周岁。他叫王行兴。 16岁回乡,18岁跟着王保京上大学,幸运降临得是不是太快了点儿?王保京把 王行兴叫到社交际处(注:交际处,是为了营造烽火典型,由省县两级政府出资建 设),说道:“行兴,省委决定,要让农民进大学深造,给咱名额,你跟爷(注: 论辈分,王行兴叫王保京爷)一块去。爷文化程度低,你跟爷能帮忙。” 他说:“能行。” 他是烽火农业科学试验小组组长,1958年、1959年的大失败对他打击很大。他 憧憬科学,渴望成功,狂热地追随王保京,废寝忘食,不知道苦,不知道累。王保 京的动员,总是言简意赅,总是激动人心:“第一,咱弄事就要弄老先人手里没有 弄过的事。第二,要敢弄科学家不敢弄的事。第三,搞新东西,不要怕别人讥笑讽 刺, 不要怕挨骂,失败了没有关系。六六六粉试验了666次才成功哩!(后来在西 北农学院学习, 才知道,六六六粉不是试验了666次,而是农药的分子式。)人这 一辈于,屁都没人骂你,成不了大事!”“不怕办不到,就怕想不到。想到的事情, 立即去办才办得到。” 都是真知的见。对传统的叛逆,对权威的挑战,成大事业而对世俗评价不屑一 顾。王保京布置试验任务,王行兴负责记录,整理后请王保京过目实施。对王保京, 老年人怀疑,年轻人崇拜。他的奇思怪想,他的花样翻新,他对科学的激情,他对 新事物的敏感,他不怕事的精神,没有一项不符合年轻人的口胃。 王保京咋说,大家咋千。遇到问题,便向王保京请示汇报。 王保京要用狗肉沤肥,安排王行兴他们去买,许多人家要留着看家护院不卖。 王行兴请示:“狗买不够哩。” 王保京说:“你们咋这笨哩!买儿只母狗去招引么!” 这一招果然灵。“母狗不摇尾,公狗不跳墙。”这句话,可以说人的男女关系, 当然更是狗的公母关系。小青年们牵着母狗出去转,母狗尾巴一摇,不花一分钱便 招引回烽火一群公狗。 把那么多狗整死也不容易。先把狗撵进铁匠铺的大院子里,拿着木棍迫着打, 狗疯狂逃命,追不上。后来发明一种打法:给铁丝通上电,把狗往铁丝上撵。奇怪 的是,狗的脚似乎绝缘,踩在通电铁丝上无动于衷。后来又发明用棉袄捂头勒死的 办法。这办法很灵。狗悉数勒死,愉快地煮进了锅里,圆满地完成任务。 “谷雨前后, 种瓜种豆。”工保京要试种100斤重的大南瓜,嫌养分通过南瓜 根南瓜蔓吸收太慢,南瓜长到碗大的时候,他把王行兴找来吩咐:“我们要试验间 接吸收为直接吸收,在南瓜上刻个孔,把人粪尿灌进去,果实就会膨大得快了!就 像人生病,身体虚弱,靠吃饭补充营养慢,打葡萄糖见效快么!” 动物植物,生命同理。王行兴便领着小组成员上贵祥、王万英、王殿胜、王天 顺等六七个人,挑了十几个南瓜试验。南瓜上划开一个方孔,都是小伙子,没有忌 讳,就地脱了裤子,往南瓜里拉屎撒尿,拉完撒完再封任口。倒是立竿见影,三天 时间,拉过屎撒过尿的南瓜稀烂如牛屎,一塌糊涂,臭气熏天!总结经验,是不是 把王保京的想法理解错了?王保京说的人粪尿是不是沤熟的人粪尿,而不是生瓜蛋 子们直接(尸巴) 哩尿哩?或许往南瓜里灌了沤熟的人粪尿,真的能结100斤的大 南瓜哩?不敢和王保京细说。 还有不敢汇报的事。 社里杀狗杀牛和棉籽饼沤肥,他们负责煮。大锅里,或是牛肉牛头牛蹄牛下水, 或是狗肉狗头狗腿狗下水,咕嘟嘟,咕嘟嘟,满屋子满院子肉香扑鼻!意志再坚定, 也被摧毁了!肚子呱呱叫,由不得他们。他们偷偷揣上白酒,牛肉狗肉下酒美得很 么!牛肉狗肉,麦子吃得,人吃不得?人吃牛肉狗肉,天经地义么!一口牛肉一口 酒,或一口狗肉一口酒,哥儿几个,就着瓶口轮流喝,直喝得面红筋胀,东倒西歪, 夕阳西斜。吃牛肉,打牛肉嗝;吃狗肉,打狗肉嗝。恐怕遮不住,这事,在烽火可 是“杀头”的罪!要打隔,赶紧捂住嘴,转过脸,远远跑开。大家都缺肉,一年也 吃不上几顿肉,对肉味儿敏感得很!打个嗝,没准儿十里八里都能闻见! 王行兴吃得心里不踏实,觉得辜负了王保京培养他的一片苦心。先说1958年带 他到西安人民大厦开农村工作大会。他一个碎娃,第一次到西安,啥时候见过这么 宏大的场面。王保京让他和塬上村的造林模范王德生老汉睡一个屋。老汉也是第一 次到西安,闹了不少笑话。晚上睡觉,不敢睡沙发床,说:“塌下去咋办哩!”床 上扯过一条毯子,铺在地下睡。王保京曾和老汉住过一块,说老汉不会关灯,用袜 子把灯罩住;开会不会坐沙发,一坐下去,身子就翻了,两脚踢翻了面前的茶几。 王行兴不上会,在屋里呆着,收拾收拾屋子,打打开水,每天等着王保京回来谈会 上那些激动人心的事。王保京每次回来,都是神采飞扬,讲全国的形势,陕西的形 势,会上的形势,如何大跃进,如何放卫星。 第一回到西安,没出过大厦的门。第二回就不一样了。省里支持烽火放卫星, 给了烽火一台新南京“嘎斯”车。爷!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肉夹馍!大大的事!风 光得很!县委县政府也就有一台美式中音普么。别说看见,就是听见,都能让全国 农民嫉妒得眼睛冒火!任务重大,王保京派他押车安安全全地去,安安全全地回。 他和司机接上车,与司机商量:“西安城里转转么。”东大街,西大街,南大街, 北大街,围着钟楼美美地转三圈,再往回开。这是1958年!两个农民开着南京“嘎 斯”逛西安城,何等惬意!何等畅快!街上车辆稀少,行人稀少,他们仍然摁响喇 叭。他们要向城里人证明::‘我们来了!’”望而却步的西安城,今天如此妩媚 亲切。不知其大的西安城,今天如此短暂狭小。王行兴把头伸出车外,仰望古老而 厚重的钟楼,仰望在秋风中嘻戏的燕子,给古老而厚重的钟楼带来些许轻松和快乐 ……逛了西安城,再上北京城。 好事接踵而来。北京召开“全国农村农业科学试验经验交流会”,给陕西两个 名额,烽火村有一个。 王保京把他叫去,说道:“行兴,北京开会,你去哩。” 他惊讶道:“咋,我去?” 王保京说:“行兴,你去北京,好好逛一下,开阔一下眼界。好好介绍经验, 好好学习人家的经验,带回烽火来,指导科学试验哩。” 中国农业科学院陕西分院的科学家、省农业科学技术推广站站长、县农业局长, 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写作班子为他写发言稿。发言稿的题回是:“农民咋搞科学试验”。 他也不怯阵,大会发言,一炮打响。接下来的是新华社记者采访,共产主义青年团 中央邀请座谈。故宫,颐和园,天坛,全国科协……都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没有王保京,哪有今天的殊荣? 说起来,充满了矛盾。许多试验,道理上都是通的么,怎么会失败呢?“话都 说得对着哩!想法部好着哩!”王行兴说。 是否同种同属同科暂且不去管它,也没有必要去管它,也不知道怎么去管它, 反正有党的支持,地多的是,人多的是。玉米和谷子杂交,秆儿上长玉米,头上长 谷子。失败。小麦与芝麻杂交,让小麦颗粒长得像芝麻一样多一样密密麻麻,两者 不同季节,就调整小麦的杨花期。失败。大白菜与萝卜嫁接,把萝卜缨削掉,在萝 卜上切口,插进大白菜苗,地下长萝卜,地上长大白菜。结果是大白菜长起来了, 萝卜成了空壳。失败。杂交成风,嫁接成风。人们甚至想到了“驴日马下,骡子养 大”,让马与骡子杂交生骡子,让铁匠与木匠杂交生铁木匠。人们的思想空前解放 ……失败不可怕,科学探索的过程中,没有比失败更正常的事情了。这是常识,他 懂。可怕的是,至今搞不清失败的原因。 放小麦卫星的时候,王保京说,“要有地下水库、地下肥库,才有地上粮库”, “不种百斤,难打百石”。说起来顺嘴,看起来顺眼,听起来顺耳。 王保京的说法怪异,村里人凭经验不信,却说不出理论,只会调侃。“乳牛的 肥大水大,可以在乳牛的沟子上种小麦哩!”“把化肥倒进水井,水井里种小麦, 肥大水大。” 农民诗人王老九1956年写了叙事长诗《王保京》,现在也加入了调侃的队伍。 他1958年第二次来烽火寻找素材,没为烽火写诗。他可能觉得烽火王保京太邪乎了 吧?烽火试验养鸭,全养死了,只剩下“养鸭池”一潭死水,几声蛙鸣。王老九唱 道:“养鸭池不养鸭,养了一群蚧蛤娃(癞蛤蟆)。” 丰产田小麦种植过密,收获时节,一片凄惶。村里人形容说:“麦穗像蝇子头, 麦颗像茴香,茴香不窜(香),磨起没面,麦秆烧起没焰。” 调侃不顶事,大错已经铸成。 问题在于,不仅不总结失败的原因,不仅不对巨大的损失和浪费有丝毫的内疚 或沉痛,反而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从光荣走向更大的光荣。如今,他们在王保 京的带领下,英雄一般地被迎接进了大学的殿堂。 王行兴这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先前是沮丧,现在是迷惑。 说起来,他对科学家并不生疏。1955年从苏献忠开始,到烽火来的农业专家科 学家络绎不绝,1958年达到了顶峰,一大堆人扎在烽火搞科研,创高产。他认识科 学家就是从偷杨鹏年和任尚学的烟抽开始的。 “任老师,你还认得我么?”38年后,王行兴见了任尚学问。 “咋不认得你?偷我烟抽的娃么!”任尚学一眼就认出了王行兴。 他们都是花白头发当爷爷的人了。 “还是‘宝成’、‘红金’烟哩。”王行兴说。 “几十年了!”任尚学感叹。 “几十年了!”王行兴也感叹。 “你们村的人我还都认得哩。就像昨天一样!”任尚学说。 这回好了,上大学,可以和那么多的老师,那么多的农业专家朝夕相处了,可 以专心致志地研究和探索烽火科学试验屡屡失败的原因了。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