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帝国世纪之战 伊东右亨对军令部长说:“一旦打起来,要先发制人,速战速决。”1894年7 月25日7 时52分,日本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以左舷炮火向北洋舰队“济远” 号猛烈轰击。翌日上午7 时,法国远东舰队“利安门”号巡洋舰、德国军舰“伊力 达斯”号、英国皇家海军“播布斯”号共救起252 人,850 人在海战中殉国。光绪 皇帝振作精神说道:“好吧,从即日起,我大清对日宣战了。”赫德说:“现在中 国除了千分之一的极少数人以外,其余九百九十九人都相信大中国可以打败小日本。” 一 1894年7 月23日。天津大沽港。 月明星稀,天际曙光微露,凉爽的海风阵阵扑面而来。 英国怡和洋行的“高升”号轮船静静的停泊在码头边,主桅上的英国“米”字 旗在初露的晨曦中迎风飘扬。这是一艘近海客货两用轮船,排水量1553吨。20日, 它才从上海驶抵大沽。 淮军“仁”字军营务处帮办高继善站在码头上,看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兵勇登 船。李鸿章和刚从朝鲜回来的袁世凯站在后面,正同英国舰长高惠悌谈话。 “高大人”,义胜左营营官骆佩德走过来报告,“义胜左营和前营已全部登船, 但这保船大还有不少空位,你看怎么办?” “护卫炮队有多少人?” “约有200 人,14门行营大炮。” “让他们和营务处的100 人也一同上船。”高继善挥了挥手,说道。 眼见各营登船完毕,高继善走到李鸿章面前,跪拜道:“中堂大人,各队都已 上船,可以启航了。”好!好“,李鸿章挥了挥手,说,”去吧“。 在此之前的7 月21日,“仁”字营的“仁”字正营、副营、义胜前营和芦防步 队共1400余人由“仁”字军翼长江自康任统带官,作为增援牙山的第一波部队,登 上两艘较小的英国商船“爱仁”,“飞鲸”号,北洋海军“济远”号装甲巡洋舰和 “广乙”号炮舰的护航下,,由大沽启碇,驶向牙山。 “高升”号所运送的是增援牙山的第二波部队,由“仁”字军营务处帮办高继 善统带,共1100人。其中义胜前营500 人,义胜后营300 人,护卫炮队200 人,另 加营务处管理军械和帐户人员、勤杂役100 人,另有大量枪支弹约和行营炮14门。 船上还有外国乘客,他是德国退役陆军少校汉纳根,李鸿章的顾问,是李鸿章 派往朝鲜作实地考察的。 天很快亮了,初升的朝阳一会儿就变成了赤日炎炎的火球,把“高升”号的甲 板晒得滚烫。 上午10时正,右舷方向驶来一艘中国舰,是北洋海军“操江”号炮舰。只见 “操江”号打起了手旗信号,英国船长高惠悌让人对一直伫立在驾驶舱的高继善说 :“它在询问我们是否去牙山,如果是,请求一同前往”。“操江”号正执行往牙 山运送军火的任务。 “可以一同前往”。高继善透过玻璃窗,望着远处“操江”号,干脆地答道。 昨晚半起床,凌晨组织登船,几乎一夜未合眼。但是,此刻他全无倦意,眺望 烟波浩淼的茫茫大洋,遥想朝鲜危如垒卵的局势,他不由得思潮汹涌,心情久久难 以平静。 32岁的高继善是江西彭泽人,北洋海军成军那年(1888年)中了戌子科本省举 人,保举五品衔知县。但在这国家多事之秋,他无意去当县太爷,跑到天津,投笔 从戒,请求在李鸿章帐下为国效命。没想到,在北洋大臣衙门一连多日求见李鸿章 不得,一气之下,他转投直隶通永镇总兵吴育仁,被吴留任为仁字军营务处帮办。 这次吴育仁奉李鸿章之令,调江自康带队朝增援,原没有高继善的事,但他认为, 吴育仁为他的爱国之心所感动,特批准他与江自康带前往。 白云悠悠,海鸥翻飞。“高升”号和“操江”号在灿烂的阳光下鼓足马力破浪 前进,乘船官兵纷纷走上甲板凭栏观望海景,指点议论,情绪高昂。 他们没想到的是,不远处,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已悄悄伸开利爪,等待即将送上 门来的猎物。 几乎就在同时,日本佐世保确定的舰队航行序列,联合舰队常备舰队第一游击 队的“吉野”号(常备舰队旗舰)、“秋津洲”号、“浪速”号三艘巡洋舰在海军 少将坪井航三指挥下,鸣响汽笛,启锚出航。 码头上鼓乐声更加响亮,成群结队的送行人群使劲地高呼“万岁”,用力挥动 手中的小太阳旗。港内停泊的军舰也拉响长长的汽笛,为他们送行。 第一游击队的任务先到朝鲜牙山湾海面侦察中国北洋海军的动向。 下午四点正,联合舰队常备舰队本队启锚出航。它们是本队第一小队的“松岛” 号装甲战列舰、“千代田”号、“高千穗”号巡洋舰;第二小队的“桥立”号装甲 战列舰、“岩岛”号巡洋舰;小队的“筑紫”号巡洋舰已在朝鲜海面。另外还有第 二游击队的“葛城”号巡洋舰、“天龙”号、“高雄”号、“大和”号炮舰:“比 睿”号鱼雷艇母舰、“爱宕”号、“摩耶”号护卫舰。 临行前,联合舰长司令官伊东佑亨紧紧握了握前送行的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 的手,说:“部长阁下还有什么训示吗?” 桦山资纪望着粗矮结实的伊东佑亨,叮嘱道: “此次同中国开战,海军任务不轻啊。” “我明白,北洋海军的实力是不可低估。” “伊东君”,桦山资纪抬头凝望着港内的一艘艘军舰,又说:“同北洋海军相 比,我联合舰队的优势,就在于舰龄新、航速快、火炮射速快,一旦同你们打起来 ……” “我明天,”伊东抢过话头,说:“一旦打起来,要先发制人,速战速决。” “嗯”,桦山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道,“这次去牙山湾,如果发现有中国军 舰,不管是否正式宣战了,你先发丐攻击!” “明白!”伊东举手行了个礼,告辞登舰。 舰队浩浩荡荡地启锚出港。桦山资纪亲自登上“高砂丸”轮船送行。舰队刚驶 出佐世保港时,桦山资纪下令,在“高砂丸”主桅上升起“发扬帝国海军荣誉”的 信号旗。 “坚决发扬帝国海军荣誉!”伊东佑亨的旗舰“松岛号的主桅也升起了信号旗。 桦山资纪望着高扬着信号旗渐渐远去的舰队,心里仍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他 不知道联合舰队的前途是凶还是吉。 这个联合舰队是由他亲手缔造的。 这年的6 月2 日,日本内阁作出了向朝鲜派遣军队的决定。当天,海军大臣西 乡道便下令海军做好出兵准备。当时,日本海军由各镇守府和常备组成,常备舰队 又由“松岛”、“高千穗”等8 艘主力舰只组成。但这时,“松岛”、“千代田”、 “高雄”3 艘由舰队司令海军中将伊东佑亨率领,正碇泊在中国福州马尾,“高千 穗”号远航南洋未归,“大和”号、“紫筑”号在朝鲜仁川担任警戒,“赤城”号 在中国烟台侦察北洋海军演习情况,仅“武藏”号停泊在横须贺港。“严岛”、 “桥立”、“扶桑”、“浪速”、“秋津洲”等9 艘现役舰正在船坞中修理。鉴于 此,在烟台的赤城“号赴仁川侦察,并下令对进坞修理的9 艘舰日夜抢修。 6 月5 日,西乡从道又命令“赤城”号舰长佐坂元八郎海军少佐巡航丰岛一带, 监视清军运兵船和登陆情况;驻泊仁川的“大和”号舰长佐舟木练太郎海军少佐监 视并报告每天出入该港的各国军舰和重大事情;停泊仁川的“筑紫”号舰长三善克 已海军大佐派海军大尉谷雅四郎乘汽艇进入牙山湾,观察清军动向。 8 日,“筑紫”号报告,仁川港有中国军舰“济远”号、“平远”、“扬威” 号。9 日,西乡从道命令“松岛”、“千代田”、“大和”“八重山”号6 舰进入 仁川聚泊,对北洋海军形成绝对优势。 6 月27日,在坞抢修的各舰竣工,常备舰队在司令伊东佑亨率领下,进入佐世 保港集结,并连日举行实战演习。 7 月17日,日本召开战时大本国营第一次御前会议,明治天皇睦仁决定对中国 开战,并特别别旨令,预备役海军中将、著名的主战派首领桦山资纪恢复现役,接 替原海军军令部部长中年田仓之助的职务。 桦山资纪上任伊始,便抓了舰队整编,将原警务舰队改为西海舰队,与常备舰 队合编为联合队,以便更适合海上大兵团作战。 他一手抓起来的联合舰队编成配置情况是: 司令官:海军中将伊东佑亨; 参谋长:海军大佐鲛岛圆规; 参谋:海军大尉岛村速雄; 参谋:海军大尉正户为大郎; 常备舰队:“松岛”、“浪速”、“吉野”、“千代田”、“岩岛”、“桥立”、 “高千穗”“秋津洲”、“比睿”、“扶桑”; 通讯舰:“筑紫”、“爱宕”、摩耶“、”鸟海“、”天城“; 附属船:“山城丸”、“近江丸”; 鱼雷艇:“小鹰”七号、十二号、十三号、二十二号,二十三号艇。 西海舰队:“金刚”、“天龙”、“大岛”、“大和”、“磐城”、“万城”、 “高雄”、“赤诚”、“武藏”; 附属船:“玄海丸”; 军港警备; 横须贺:“筑波”、“干珠”; 吴港:“凤翔”、“海门”、“馆山”; 佐世保:“满珠”。 至此,日本海军已完成了战争准备,只等大本营一声攻击令下。 当时,日本战时大本营分析中日的胜负,拟定了三条作战方针。 第一条,如海战获胜,夺得制海权,陆军则长驱直入,攻占北京; 第二条,如海战胜负未决,则陆军进占平壤,控制朝鲜,海军丐中国海军继续 夺朝鲜沿海制海权; 第三条,日本海军如大败,则陆军全部撤出朝鲜,和海军一同防守日本沿海。 其中,第一条为基本战略方针 经过将近一昼夜的航行,7 有24日上午,联合舰队航行至朝鲜半岛南端的济州 海峡。此时,日本派赴朝鲜港口和海面的军舰已婚达到21艘。日本政府在向朝鲜派 遣海陆军,阴谋发动战争的时候,采取了绝对保密的措施。衽全国新闻大检查,严 禁报纸上刊登有关军队兵员、军舰及弹药、粮食数额,以及关于军队及军舰调动、 船舶征发、军队部署等到一切消息。日本联合舰队的出动,更是严格保密,封锁消 息。舰队夜间航各市地,加强警戒,衽严格的灯火管制,除向导舰及旗般外,各舰 均熄灭灯火。茫然无知,毫无所闻。 在朝清军海军将领见事态严重,电信又通,遂派“超勇”返回威海卫,将日本 向朝鲜增兵情形,报告给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由丁汝昌转告李鸿章和清政府。 眼看战火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李鸿章这时却为北洋海军的备战情况而发愁。7 月23日,袁世凯和李鸿章亲自到大沽港口,目送高继善率增援牙山的第二队士兵离 开时,李鸿章紧皱眉头,苦着脸说: “看来,除了战争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尽管李鸿章已经看届这场战争不可避免,并且也下了决心,却还想找出避战的 最后手段,因为李鸿章最近才知道,清军战争准备差到了不堪一击的程度。 前不久北洋海军的外国顾问告诉李鸿章,北洋主国舰“定远”和“镇远”的主 炮只有三发炮弹,使他大为震惊。 “定远和镇远各三发,只有门发?”李鸿章茫然地说一句。 “不!定远一发,镇远二发,共计三发!”洋人的回答是冷谈的。 定远和镇远各有四门主炮,没有炮弹的舰炮究竟能够用来干什么呢? 李鸿章担心地思索起来。五月间他刚刚检阅过海军,邓世昌等海军将领提出过 军需匮乏,但是,却怎么到了连主炮弹也只有三发的地步了。那时没点检储备的炮 弹,真是一个大错误。为建造颐和园万寿山而挪用海军费,所以资金积累不完善醒 意中事,可是,情况如此之糟,即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军械局长没有报告这种事……”李鸿章脸色苍白。 “不问他,他是不会报告的,这在中国海军里早已成为惯例。……不,似乎不 光是海军。”德国人汉纳根顾问讥讽地说道。 李鸿章想了想军械局长张士珩那张温厚的脸孔。不错,他总是恭恭敬敬的,问 他的事都一一作了回答。李鸿章忘了问炮弹数,不,不是忘了,而是以为没有那个 必要。 如此糟糕的军备水准,能和谁打仗?又能打赢谁呢?李鸿章优虑地想着心事。 “战争是不能避免了。”袁世凯看着大沽港内的清军舰艇,说道:“不,实际 上,战争已经开始了。” “可也是……不过,光靠三发炮弹,怎么打仗?” “只有尽快补充,别无办法。” 从某种意义上说,袁世凯比李鸿章更现实。 牙山是清军在朝鲜的登陆点之一,位于仁川以南大约70公里处,正当海湾凹进 去的地点。堵在海湾出口,有一个小岛。名叫丰岛附近海面,北狭南阔,水深礁少, 可容巨舰航行。为日本至朝鲜仁川的通航要道,也是由中国至牙山航路必经之地。 清军的运兵船和护航舰队往来于这水域。 7 月23日午后,北洋舰队“济远”、“广乙”、护送运兵船从大沽出发前行牙 山。 舰队出发时,“广乙”管带林国祥曾向丁汝昌请示,途中如遇日本军舰寻畔, 护航军舰应如何应付?丁汝昌指示说:“现在中日两国并未公开宣战,各位切不可 轻举妄动。但若日舰首先天炮,你等可纵兵回击,岂有束手待毙之理。”表明中国 护航舰约不先开第一炮。但如果敌人敢于挑衅,就坚决予于回击。 “济远”、“广乙”、由威海卫出发后,丁汝昌考虑到船队有可能在中途遭受 日本军舰袭击的危险,特电李鸿章,要求率北洋舰队出海接应。24日,舰队已升为 起锚待发,李鸿章突然复电制止,舰队遂未能成行。 7 月23日,“济远”、“威远”、“广乙”等三艘先期到达牙山。24日凌晨2 时和上午8 时前后,“爱仁”和“飞鲸”两船也先后到达。牙山口外人声鼎沸,装 运清军士兵、武器、辎重、马匹、大米等军运物资的驳船,往来行驶,一片繁忙。 拂晓6 点,“威远”舰奉命驶往仁川传送电报。同时,在牙山石浦外已发现日舰游 弋。于是,待陆军上岸完毕,“济远”即发出旗号,令“广乙”、“威远”起锚返 航。并告知:“半途如遇见高升旗号,令”广乙“、其速回威海卫或天津,以避不 测。”由于当时“广乙”所带之拖运船已进至白石浦江,“广乙”不能即时开船。 而“威远”又是一只木质练习舰,不能任战。且行驶缓慢,如果单独回国,遇到敌 舰袭击,只能白白损失一条船。遂改在当晚11时,“威远”舰先行开到大同江口一 带等候,等“济远”、“广乙”到达后,一同回国。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