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1886年8 月1 日。日本长崎港。 中午时分,4 艘悬挂着黄地青龙赤珠海军旗的军舰,鸣着汽笛,在灿烂的阳光 下鱼贯驶入长崎港。它们是中国北洋海军的装甲战列舰“镇远”、“定远”号,装 甲巡洋舰“济远”和练习舰“威远”号。 港内风平浪静,各种轮船、木船不往如梭。军船驶过时,可以看见大小小的日 本船上的人都正抬头惊讶地注视着这几艘中国军舰。不远处码头,海滩和海边浅浅 的山峦上,也站满了一群群日本人,正在对进港的中国军舰指指点点。 “呜——-”北洋海军右翼总兵(即副司令)兼“定远”号管带(即舰长)刘 步蟾站在舰桥上,拉响了汽笛。其余各舰也同时鸣笛,嘹亮的汽笛声在港湾骄傲地 回荡。 “丁军门,”刘步蟾满脸放光地对站在舰桥中央的北洋海军堤督(即舰队司令) 丁汝昌说:“这次到日本,可真算是扬了了我大清国威,振了我北洋海军威啊!” 丁汝昌眯着眼迎着夏日耀眼的阳光望港湾的景色,没有答话。那张不苟言笑饱 经风吹日晒,布满深深皱纹的消瘦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内心深处却热流喷涌, 一股不可名状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定远”、“镇远”号宛若两座浮在水面上的巨大城堡。灰色的庞大舰身排水 量为7335吨,舰长99米,最宽处20米,舰上配有各种口径火炮20门,舰首主炮口径 达305 毫米。这种巨舰中当时西洋各国也为数不多,在亚洲是绝无仅有了,因此被 日本人称为“东方巨舰”。 俯瞰港内日本海军的舰只,与“定远”、“镇远”相比,真好比是老虎脚旁的 猫,一个个都显得那么渺小,那么的不堪一击。一颗305 毫米的炮弹就可以把它们 轰成面粉。就是不远处停泊的日本海军刚从英国买来的,也是最大的军舰——排水 量为3700吨的装甲巡洋舰“扶桑”号,也显得那么矮小,那么的势单力薄。 4 艘中国军舰是在丁汝昌指挥下,刚完成了渤海湾——朝鲜釜山山——海参崴 的编队航行巡逻,经日本政府同意进入长崎港检修的。丁汝昌没料到的是,舰队在 指定的锚地下碇后的第二天,就遇到了麻烦。 原来自中国购买“定远”、“镇远”两舰后,日本人又妒又恨,海军学习以这 两舰为首选攻击目标,平民饭后荼余也常常谈论如何击沉这两舰,甚至小学校里也 有“打沉定远、镇远”的游戏。在这种情况下,这两艘军舰驶进日本港口,日本人 怎么也难咽下这口气。 第二天,“定远”舰上的几名水兵登岸观光,刚离开码头就和几名挎刀的日本 警察迎面相遇。 “支那猪”日本警察出言不逊,挑衅在先。 “日本杂种”中国水兵恶语回敬。 接下来是一场双方都听不懂的对骂。此次争吵经经劝解很快平息了,但长崎警 察署怀恨在心,一心想报复。 第三天,丁汝昌按惯例宣布放假一天。各舰除管带和值班人员外,允许分批上 岸,结队观光游玩。当上岸的水兵步入长崎城时,被大批的日本警察堵住去路,先 是无敌寻衅,继而大打出手,直至拔刀伤人。中国水兵不甘受辱,挥拳还击,双方 在狭窄的街巷里扭打成一团。一些日本居民见此情景,男人拿出菜刀、棍棒追杀中 国水兵,女人烧滚开水,从临街楼上的窗口向中国水兵头浇去。在这场大规模殴斗 中,中国水兵5 人当场致死,6 人重伤,30多人轻伤,另有5 人下落不明。 事件发生后,日本海军舰队害怕北洋海军动武,纷纷脱下炮衣,把炮口指向中 国军舰,长崎城的日本人也把各种大炮小炮拖到岸边。北洋海军官兵也群情愤愤, 纷纷请求开战,给日本人一点厉害看看。 虽然双方大有剑拔驽张之势,但丁汝昌却极为镇静。他在了解了事件过后,召 集各舰管带商议解决办法。但任北洋海军总教习的英国人朗威理极力主张向日宣战。 他认为,日本海军全部作战舰只的总吨位还不及北洋海军的“定远”、、镇远“两 舰,若是兵戎相见,日本人肯定不堪一击。然而刘步蟾等人都认为,两国并未开战, 不能让这点纠纷破坏两国尚存在友好关系。最后,丁汝昌决定,通过法律程序解决 这一事件,从而避免了两国的一场军事冲突。 一个月后,一份关于北洋海军访日情况的报告送到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衙门。 李鸿章坐在书房里,吸着香茗,把这份报告仔细地读了两遍。这位身长颀长,两鬓 已经开始斑白的老人有些得意起来。当然,让他感兴趣产不是北洋的水兵与日本警 察的斗殴,也不是事件处理的结果,而是丁汝昌关于两国海军实力的对比分析和对 日本海军的印象。 思潮澎湃,热血喷涌。李鸿章看着看着,威严地站了起来,自我感觉好象很有 一阵子没有象这样精力充沛,浑身满了活力。有多少年了?从恩师曾国藩手中接过 直隶总督的关防,算来有十多年了,当上北洋大臣、创建海军的时间也不短,但朝 廷里的政敌对他是极尽诽谤之能事,说他挟兵自重,说他逢战必议和、祸国殃民, 还说让他办海军,只能误大事。现在让他们睁眼看看,我的北洋海军,不!大清帝 中的北洋海军不是已经称雄亚洲了吗?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北洋舰只停泊日本长崎港的时候,曾接待珲一批登舰 作“亲善”访问的日本海军军官,其中一名叫东乡平八朗的日本舰长留心观察到这 样的情况: “定远”舰305 毫米主炮的炮管上晾晒着水兵的背心、裤衩; 大炮炮管里满是油垢,似乎很少擦拭过; 水兵吊儿浪当地在甲 板上嘻戏; 舰上到处可见不穿制服而穿长衫的人在晃荡,他们是军官们的跟班。 这样的海军哪怕装备再好的军舰,也是不难战胜的。 中国海军的命运历程中始终交织着光荣与耻辱、梦想与悲哀。 -------- 黄金书屋